天光艰难地推着浓雾,从侧舷涌过来,让人明白,清晨时光已经到来。
走廊上,一众侍婢低头垂眸,鱼贯而行,不曾发出半点儿声息,直到冷烟娘子居处之外。
那边站着两个人,即管事嬷嬷,还有那个叫虚生的来客奴仆,显得过道都狭窄不少。透过舱室的厚木板,多少传出来一些异样的声息,不过二人都好似没有听到的样子,管事嬷嬷半眯着眼睛,嘴唇微动,应该是在念经消灾;虚生看上去在闭目养神,像一个死木桩子,没有半点儿生命反应。
领头的侍婢向二人行礼,道一声“嬷嬷”。
见她们过来,管事嬷嬷睁开眼,不知怎的叹了口气,又侧耳倾听一番,示意一众人等进去,还叮嘱道:“青囊,娘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你们定要侍候好了,当然,更不要怠慢了贵客。”
青囊低声应了,当先推开了门,当门户洞开之时,原本模糊断续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几乎再无遮拦,当下就有人红了脸。还好,众侍婢都是经过伎家专门训练的,在本船上虽没有什么经验,做起事来,也丝毫不乱。
尤其是青囊,曾经在一位红倌人的画舫上做过多年,深知轻重缓急,当下吩咐两个侍婢往摆在外厅的浴桶里注水,撒下药材、花瓣,又领着其他三人,捧持铜盆、布巾、拂尘、衣物等,悄然往碧纱橱里去。
里面除了冷烟娘子和客人以外,或跪或站,还有四个近身婢女侍候着。其中两个在拔步床的帏帐间隔之内,另两个则在床外。这四人本属多余,但这也是伎家惯用的手段,除了摆出排场的目的之外,据说也是为了增加“耻度”。
此时,那四人已经侍候了半夜,都是炼气之人,倒不至于困倦,但看外面这两位,都是精神恍惚,青囊等人进来,都把她们惊了一跳。
碧纱橱的面积并不算大,摆下一张拔步床,便占了几乎一半,而再加四个进来,就使得碧纱橱变得愈发狭小。青囊目光从数重帏帐上扫过,也不说话,只是以目示意,床外两个婢女都知道流程,悄然退了出去。只是举步间,都有些僵硬古怪。
青囊手捧着布巾,垂首侍立,而身侧的同伴,则将怀中拂尘甩动,此物其实是一件特殊的法器,破空微声,碧纱橱中,混着香料、体味,以至于有些发腻的空气,竟是变得清新不少。
趁着这个机会,青囊的鼻翼微不可察地颤动两下,从中分辨出属地床帐中冷烟娘子和余慈的气息。同时,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重重帏帐,打量拔步床上的旖旎景致。
好机会啊。
他当然不是“青囊”,而是天遁宗最顶尖的杀手之一:阴阳。
一年前,宗门承接了一个大客户的生意,很有难度,但报酬也是极高。整个宗门有大半人马都发动起来,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主力人员,半个月前,阴阳来到环带湖上的这条画舫中,暗中杀了这个名叫青囊的侍女,以其身份潜伏下来,准备将相同的事情再做一遍。
目标自然就是画舫上的冷烟娘子,也就是颇具实力的掮客兼情报贩子,白衣!
本来已经将要发动,可另外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散人余慈,一个消失了十多年的名字,之前只是在小众范围内有所流传,但当年在北地三湖惊鸿一现,与玄黄杀剑一起,几乎打穿了整个北地,后来方在谷梁老祖等人的力阻之下被困。可后来又因为一个见鬼的协议,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天遁宗本来与此事没什么关系,却意外牵扯了进去,因为全无预料,已然落了下风,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输家。
这是绝不能被允许的。
当初十年之约已过,余慈却绝迹于江湖,宗门一直在暗访其人,哪知竟然会出动跳出来,还是如此高调。
好吧,从帏帐内透出的气息看,短短十年时间,此人竟然一举跃入长生,阴阳必须承认,那家伙有这份资格。
可阴阳仍然有自信,如果现在出手,有很大可能,将这对狗男女一块儿斩杀。只可惜,他的最终目标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作为终极刺杀前的一个环节,要的不是贪大求快的所谓“效率”,而是严谨周密,神不知鬼不觉,尤其是后者,最为重要。
若不能悄然击杀冷烟娘子,并“取而代之”,任务等同于失败。
偏偏从帏帐中透出的片言只语已经显示出,未来一段时间,这对狗男女大概都会腻在一起,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同时化身成两人,而时间也不多了,若不能将前后环节相扣,杀人又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任务因意外而中断。
退吧!现在退走,还有修正计划的机会。
作为顶级的杀手,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也能够迅速做出决断取舍。而借机收集了余慈的气息,将可以保证未来一段时间,宗门将此人牢牢锁,任他钻天入地,也休想逃过!
帏帐中,冷烟娘子如泣如诉的咽音忽然断去,整个人向外挣,可她的双臂却被帐前两个侍婢紧紧扣住,只能大幅度地起伏扭曲,青丝如浪,绯红遍身,像一条妖艳的美人蛇。而帐中男子的呼吸也沉重了许多,气息出现了断续的紊乱现象。
毕竟登入长生未久,情绪激烈时,形神运化便有瑕疵。
阴阳暗地里品评,却是心境平和,只在心底重又感慨一声“好机会啊”,属于杀手的意识便彻底隐去,侍婢青囊的意识翻上来。在确认帐中二人已然尽兴之后,请内帐两个侍婢分开帘幕,他则与捧着铜盆的同伴一同跪行上前,准备为帐中的主人和贵客进行初步的清洗。
哪知此刻,帐中的贵客传出声音:“都退下吧,我再与你们娘子说会儿话。”
冷烟娘子并未开口,只是低吟一声,听得出意识含混,还没有从刚刚的激情中彻底回神。
几个侍婢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便同时应声,向外退去。
青囊意识翻波,属于杀手的一面稍稍冒头,又隐藏下去。不管怎样,是该撤退的时候了。
已经是中午时分,但雾气未散,甚至更重了一些。相隔数里,仍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船影,船上的“青囊”找着一个机会,偷潜出来,至于船上发现少了一人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一点儿都不关心。
此时,天梁山岛上的天紫明丹争夺战,已经进入到了僵持阶段,在湖岛周边数百里宽的区域内,天上、水中、岛上,各路修士该联合的已经形成了阵营,没有联合的则只能缩头藏身,或者被撵得和狗一样。
据说共计九颗天紫明丹,有七颗散入了四个不同阵营中,还有两颗落入了散修之手。阵营之间,正在进行磋商,意图暂时和平解决,同时也在抓紧搜索两颗失落丹药的下落。
这种情况下,湖面上的大船巨舰愈发地蛮横,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清场行动。
所谓的清场,就是刻意往那些小门小户的船只上撞,每一刻都有人落水,每一刻都有人被碾成血沫。
虽然被某人评价为“半桶水”,可每一家宗门炼制打造的巨舰,都是考虑周到,结构严谨,不管是对正常人、对生灵;还是对异类、对鬼物。
像是碧波水府、纯阳门这样,名声比较好的,也大都会在舰身上布置击神、辟邪之类的法阵,撞破了哪个船体,碾碎了哪个修士,法阵激发,那些倒霉鬼十有八九都是即刻形神俱灭,就是还丹修士,阴神跑出来的机会也很少。
至于赤霄天这种杀性甚重,邪气森森的宗门,干脆就在舰上安了“阴狱”这类禁锢魂魄的阵势,还竖起了三阴旗,一旦碾杀了别人,直接摄起魂魄,丢到舰上,供三阴旗消化,增益法器威能。
可不管“清场”的效果多么优秀,每死去一个人,天地之间总会多一些戾气,那是生灵临死时,负面情绪冲击的散溢,就算巨舰有清理的手段,可难以万全,积少成多,湖面上的雾气倒似更阴湿了些。
这是可以目见的、可以感应的天地之间的变化,而在人们的感应层次之外,天地法则体系一直都在舒张、收缩,就像一个巨大的胃囊,以其独有的节奏,消化每一条生命死亡所带来的诡异能量。
阴阳很喜欢这种环境,天遁宗以杀手为业,以杀伐为本,最擅长在死中求活,在灭中化生,这般环境下,战斗力当有很大提升,藏形匿迹的水平也会暴涨。
当然,阴阳不准备去凑热闹,只是利用这个环境,把自己留在画舫的线索彻底斩断。
很快,他就擦着巨舰封锁的边缘,划了一个弧线,没入雾影深处,离天梁山岛战场越来越远。感觉着距离差不多了,他取出一枚传讯法剑,准备联系宗门。
传讯法剑上,将画舫上计划失败的原因、余慈出现的消息,还有自己的意见建议都刻印了,估摸着大约一日后,新的计划就应该出炉,余慈是肯定不会放过,至于还要不要在白衣身上打开缺口,就不关他的事了。
传讯飞剑放出,在天遁宗特殊法门的加持下,只在最初飞纵天外之间,闪过一道紫光,随后便倏然无踪。
阴阳微微一笑,便准备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调整状态,后面宗门处置余慈的行动,他十有八九,不会错过。
然而才一转身,他背脊陡然生寒。
抬头上看,虽是眼中别无所见,可气机联系反馈回来,让他知道,刚放出去的传讯法剑突然就失了方向,在半空中绕圈子,而且速度越来越慢。
双眸寒光闪烁,秘法催动,传讯法剑砰声粉碎,连带着里面的信息,一并消失。
断去了后患,阴阳依然是如临大敌——确实是大敌没错,能够将此界飞遁速度第一等的传迅法剑限制住,除了用那些无上飞遁神通硬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真人界域!
他没有幼稚地喝问“何方神圣”,而是在沉默中,将身形遁入雾气深处,由明转暗。
可是,才踏出几步,忽有大风吹卷,元气变化,方圆数十里区域,天湛湖清,正午的阳光破入其间,映照波光如鳞,哪还有藏身的环境?
像是电光掠过,阴阳的皮肤上微微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对方的界域将其覆盖的表征。
作为顶尖杀手,他本能地就分析界域的种类、根底,可是里面的信息含而不露,且特色不明,一时看不出究竟。而且很快,敌人的话音就传递过来:
“堂堂真人之尊,身化异性,藏于婢仆之中,所谋非小。”
既然藏不住身,阴阳也不再多费脑筋,循声转过身去,果然见到湖面上飘飘然如凭虚御风的人影。
余慈!
虽然长着胡须,但其面部五官、轮廓与宗门留下的影像一般无二。
上下打量几眼,阴阳也开口道:“果然是你,余慈,你那熔影遁和不复轮心法,从哪里来?”
被叫破身份,余慈却一点儿也不吃惊,只是笑道:“天下剑道,殊途同归;世间生死,并于一门。你们天遁宗能成就此类法门,固然了不起,难得还管得了他人自悟吗?对了……这位分不清男女的道友,如何称呼?”
想到画舫中,本来要上前服侍,却被突然叫停的一幕,阴阳便明白过来,也知道恐怕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失了风。但他也不恼,只是嘿然冷笑:
“待我把你擒下,自有手段,让你哭爹喊娘就是。”
虽然身陷界域,可剑修一脉,哪个不是这般应敌?话音未落,他连踏三步,身形竟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化为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随即重踩湖面,就要以遁术抢得先机。
可在他剑意深层锁定目标,行将出手之际,心头忽又重重一顿,眼前目标看似眼前,实则极远,距离的错位,不只是界域的作用,恐怕还有虚空神通……余慈根本就不在这里!
念头转动之时,湖面上的人影果然如泡沫般消散。
这是跨空投影,界域自成!
阴阳脸皮抽搐,他所有的底气,都在于对自己近距离搏杀能力的自信,可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只能勉力用言语相激:“无胆小辈,十年不出,原来是练成了这藏头匿尾的本事。”
仓促之下,他也不认为能起什么作用,可虚空之中,大笑声起:“天遁中人,原来也是有眼无珠,我不是来了么?”
阴阳循声转身,却还是不见人影,正要讥讽,忽见茫茫湖面,水天相接,远方山岛,如青涂墨染,有一人便似从画中而出,踏水如平地,长吟放歌:
“霜雪一洗江山净,放旷生死九垓远。从来天地无信道,何如人间种青莲。”
阴阳依旧是冷笑:“装神弄鬼。”
当然,他其实也在凝神细观,毕竟那一手跨空投影,仍然成就界域的手段,不是普通的长生真人能玩得出来的。
可一旦细看,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对方没给他进一步刺探的机会,长歌已罢,便伸出手来,但见湖面莲叶层出,花瓣盛开,其色如长空之净,其光如锋刃之寒,刹那间青莲开败轮回,却有一柄三尺长剑,自中而生,被对方持在手中,当胸微振,剑气森森,又有鸣吟之声,行于云间。
剑气迎面而至,阴阳脸色凝重,稍稍往后移了半步,调整剑意运转的节奏,同时脑中在飞快地回忆有关余慈的信息。
天遁宗对余慈的认识,还停留在十年前,只知道他剑道通神,又精擅符法,此外,还懂得投影分身之术!
当年横贯北地三湖的那个,似乎就是一具分身,让人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做了一笔糊涂账,让屈成至今恨恨不已。而如今……
阴阳双目怒睁,厉喝:“小辈眼中无人!”
是了,这具人影,其外表纵然一如常人,但由剑气流转可知,根本就不是实体。对付一位长生真人,那余慈竟然也敢拿分身出来亮相,也真是狂得可以!
阴阳脸上寒透,蹭蹭连踏三步,水花激溅,化为道道波纹,前后相济,将欲冲锋,却是在身体前倾的刹那,骤然下沉,直入湖水深处。
绝影三遁的精妙之处展开,已经化入水层之中,人在水中,与水相融,目见不得,随波而去。
阴阳才不管余慈是不是狂妄,或者说,余慈越狂妄,他越高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余慈分个高低,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杀掉某个人不算什么,而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动手的话,更是只能称之为耻辱。
如今以遁法入水,万里碧波,便是最好的掩护,等到后面从容布置了,再杀回来,才是天遁宗一贯的作风。
阴阳的心境放得平和,还有一些冷讥之意,然而很快,他心思就又是一颤。至此方飘出数里,他遁术的变化,陡地处处凝滞,水层之间,不知何时已是寒意满布,剑气与水体浑然如一,之前竟然全无所觉。
而且……他猛地仰头,青天之下,忽地白日星现。碧波倒映星光,观其位置,或在三垣四象之内,或为三千散星之属,看似随意勾连,实是自成法度,一气贯穿。
杀手的见识总是要杂一些,虽是星星点点,可观其架构布局,阴阳不由为之悚然:
符箓窍眼?
这……虽是剑气,却是符法!而且,已经化入了广袤水域之中,让人浑然不觉。
阴阳的反应已经算是快了,可真人层次交战,一步错,步步错,前面的失误,定然要有代价赔出来。
“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决断已定,阴阳一改之潜隐之法,强行冲开了剑气符阵,破水而出,却不知给剑气划破了多少道口子,鲜血淋漓。
湖面之上,那分身持剑迎来,笑道:“道友哪里去?”
“铮”声剑吟,冷光侧出,阴阳擎出一柄无锷剑器,与道人青莲法剑相接,两剑相交,脸上青红颜色交错,又倏然而退,整个人便如一枚石球,浑圆坚硬,锋锐剑气可伤其身,却勾不动他内蕴之气机。
这正是绝影遁术的运化之妙,不与人气机纠缠,且在一进一退之间,可以最大限度地遮蔽天地法则意志的感应,换句话说,就是目前环境下,真人大战引动天劫,第一个挨劈的,十有八九也不是他。
界域覆盖数十里方圆,确实了得,可真当天地法则意志是吃干饭的?
借机施为,反败为胜,并非不可能。他只需要等待,耐心等待……
“绝影三遁,不愧是此界遁法第一。”
帏帐之内,余慈在唇齿间低语赞叹,声音极小,同在帐中的白衣并没有听清。
此时,白衣和余慈一般,都是坐起来,只是相较于后者赤身露体,她则是拥被倚在床角处,掩着半边雪边的肌体,眼帘低垂,看着有心事,其实更多还是闭目养神。
实际上,因为早上余慈厌恶化身侍婢的杀手,拒绝了其服侍清洗的做法,就又翻起兴头,一直和白衣“交流”到片刻之前,与那杀手接触为止。
这期间,肉欲冲击倒也罢了,真正伤神的,是余慈时刻以黑森林法门,窥探白衣的心念、情绪生灭变化,二人天差地别的修为,以及余慈尖锐直接的法门,形成了绝大压力,直接作用到她神魂之上。
故而,此时的白衣,神智昏沉,对外界的反应,也迟钝了许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整。
此时她虽是难受,却不知余慈心中,对她愈发地赞叹、甚至于羡慕。
随着他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一些道理自然越发地明白。
天地法则体系撑起了天地万物,也将万物束缚其中,唯一能够不受其所拘的,就是心意神魂之属,且越往天地法则上层,就越是自由,越到那个程度,修炼的重心就越往心意神魂上转移。
只是在此间,也有禀赋之说,也有上下之别。相较而言,白衣的禀赋就远在余慈之上,这并不因为修炼境界的高下而有所扭转。
余慈既有所得,也若有所失,感觉颇为复杂,而此,远方之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白衣终于感觉好了些,瞥去一眼,却是见到,有一颗径若龙眼,浑圆透亮的明珠,竟是透空而来,突兀地出现在帐中,更映得她肌肤如冰雪,纤毫毕现。而她也看到,明珠之上,有几道模糊暗影,流转不定。
“这是什么?”
“麻烦,解决掉的麻烦。”
余慈不介意弄一番玄虚,他看着白衣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道:“你可愿随我修行?”
白衣愕然望来,余慈进一步强调:“我可以收你为徒,传授长生之术……”
话说至此,白衣看了眼自家只以薄被掩住胸腹的身子,又在余慈身上扫过,终于忍不住失声而笑,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