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汉子的话，王潜山将最后一块包子塞进嘴里，而后抬头看了眼对方，直言道：
“我还没及冠，我爹不让我饮酒。”
身穿皮裘的响马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发愣的同时内心不由冷笑起来：当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放在外面，早被搜干刮净扔进黄沙里了，不过这样也好，骗起来应该不难。
想到此处，汉子直接坐到对面，咧嘴一笑道：
“大丈夫行走江湖，要得就是洒脱随性快意恩仇，小哥你十五六的年纪，在我老家娃娃都满地跑了，莫不是还要听你爹的话？”
少年经不起激将法，一拍桌子道：
“我压根就没听过我爹的话！”
“哈哈哈，少侠果然豪爽，这样，今日我做东，少侠你尽管敞开了喝……对了，还没请问尊姓大名？”
“我姓王。”少年嘿嘿一笑，可紧接着又面露犹豫，“我爹那边可以不用管，但我娘的话却不能不听，若是被她知道你哄骗我喝酒，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只听“咔吧”一声，响马手中的杯子直接被捏碎，他没料到这小子竟这般难缠，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
王潜山这会儿正四处打量寻找响声来源，对面汉子强忍住怒气，挤出一丝笑容道：
“既然王小兄弟不愿饮酒，望某也不强人所难，相逢即是缘，为聊表诚意，小兄弟这顿饭前我请了。”
王潜山听闻此言，一下子转过头来，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现在他兜里一个大子都没有，刚才正在打量环境准备跑路，没想到竟有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
他也不客气，直接再次一拍桌子道：
“望风兄豪气，不瞒哥哥说，弟弟我这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若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望风兄，还望海涵。”
少年突入其来的转变，让见惯了世面的望风动不由一愣，待看到其灰头土脸如同叫花子的妆容后，立马又明白过来，合着说了半天这小子竟然没带钱就敢来这里吃饭。
望风动此刻不由懊恼起来，早知道就不过来了，这样还能看到一出生剁包子馅，不过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周围人现在可都看着，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
望风动对少年的杀意从未有过的强烈，对方先是让自己折了面子，而后又像是故意一般称呼自己为“望风”，他一个响马头领愣是被叫成了小弟。
即便心中再恼火，在大漠叱咤多年的望风动仍是一脸“和善”道：
“出门在外谁都有遇到麻烦的时候，大家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王小兄弟想吃什么尽管点，不必跟为兄客气。”
“既然如此，弟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板，来一只烤全羊！”王潜山抻着脖子朝面带笑意的许二娘喊完，转过头看向对面人，“不会让哥哥太破费吧？”
望风动面皮不由一抽，他确实没聊到这小子吃了三屉包子竟还有胃口吃烤羊，强挤出笑容道：
“小兄弟可别撑坏了。”
“没事，吃不完可以打包。”
王潜山一脸天真无邪，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有送上门的便宜也不能不占，他好不容易遇到个棒槌，可不得好好宰一笔？
……
望风动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可一想到待会少年的惨状，心头也就痛快了几分，趁着上烤羊的间隙，他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
“王小兄弟，你觉得哥哥我为人如何？”
“没啥说的，我与哥哥一见如故，恨不得现在就纳头拜苍天，效仿古人来个桃园结义，哥哥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有人请客，王潜山的态度已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望风动闻言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面露难色道：
“实不相瞒，望某眼下还真有一桩棘手的烦心事，想请小兄弟帮忙参谋参谋。”
望风动说着，拿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如花，压低声音继续说到：
“不怕小兄弟笑话，那名女子有意于望某，但我早已心有所属，看她年纪轻轻，实在不想说些伤人的话语，可否请王小兄弟帮忙劝导她几句？”
王潜山望了眼柜台后方的女子，却见对方恰好看向这边，在与他四目相对后，脸颊迅速绯红低下头去，少年立马会意，朝望风动点点头道：
“看起来确实如此，哥哥希望我怎么劝她？”
“你且附耳过来。”
……
不大功夫，整只烤羊被端上桌，少年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吃还不忘一边打量那女子，似乎在思考着一会儿的行动。
坐在对面的望风动眯起双眼，待会等这小子去触了那马脸女的霉头，自己便趁乱离开，饭钱他是一文都不会付，这小子就等着被剁成肉馅吧。
一条羊腿下肚，少年心满意足，所谓吃人的嘴短，他自然不会忘了之前的约定，于是擦了擦嘴站起身，径直朝女子走去。
如花自始至终都有意无意看向少年这边，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少女的脸色早已羞得通红，此刻又听闻其大步朝自己走来，更是直接慌了神。
一旁许二娘看到这一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王潜山三五步来到女子面前，直勾勾盯着人家，殿内客人也都扭头看向这边，显然都在等着看好戏。
少年近距离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的长相，确如望风动所言，对方不是一般的丑，可即便再丑，也是豆蔻年华，万不该被那样羞辱。
……
王潜山看着满脸通红却鼓足勇气抬头与自己对视的女子，突然咧嘴一笑道：
“刚才光顾着吃饭了，还没请问姑娘芳名？”
“如花。”女子声如细蚊。
“好名字，父亲常说，天底下的女子都是该被疼爱的，无关长相身份。”
王潜山说完，豁然转身看向望风动说道：
“望兄，你的嘱托恕在下无法完成，王某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做不出当众辱骂自己救命恩人的忘恩负义之举，这顿饭我自己付钱便是。”
说着，直接掏出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塞进面前女子手里。
“我身上就只有这个了，应该够抵饭钱了，剩下的就权当给姑娘的谢礼了。”
王潜山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客栈，留下女子愣愣出神。
坐在角落的望风动此刻面沉如水，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子给耍了，略一沉吟，直接霍然起身离去，其身后呼啦啦跟着五六个人，狞笑着提起刀剑出了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