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城墙上,宇文德将陈重器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王爷,这件事我还是希望您能跟我详细的说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若是对王爷十分重要的话,宇文浩的死……我来跟家族解释,不管能不能压下去,我都会压下去。到时候绝对不会牵扯到王爷,族人的不理解和愤怒,我来承担。”
陈重器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牵扯到的不是我一个人,但我希望到我为止。话只能说到这里,所以……宇文德,我知道你很为难,家族之中的一位至关重要的成员被杀,族人必然会质问,这样吧,你就跟他们说,这些人是来行刺我的,宇文浩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
宇文德有些恼火:“王爷,族人不是瞎子。”
“我不是让你瞒住族人,而是外界。”
陈重器道:“我让你这样说,是为了给凤凰台的百姓们一个解释。你总不能去说,是因为你看那石精珍贵,所以才派宇文浩出手的对不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隔阂出现,只是谁也不会说明白。
宇文德忽然觉得,和皇家的人接触,真是一件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我知道为难你了。”
陈重器继续说道:“所以我跟你交个底,除了那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之外,你都可以杀。这些人的人头,足以给你的族人们一个交代了吧。”
宇文德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再忍着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直接说道:“王爷,陛下将您送到凤凰台,宇文家上上下下,都有保护您和维护陛下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而死,我们宇文家责无旁贷。可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陈重器看的出来,宇文德的怒火已经快要烧出来了。陈家目前还需要宇文家在西北顶着,西北虽然是疲敝之地,然而这个地方的军事地位有极为重要。一旦宇文家心生不满,最终受伤的还是大羲的国之根本。
思考再三,陈重器最终还是透漏了一点点:“那个人,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宇文德:“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很敬重的人,但却始终没有见过面。你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交集,他从来没有来过西北,你也从来没有去过金陵。而那个要杀我的年轻人,就是这个人的传人。”
“方争!”
宇文德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传闻一直都有,可是陈重器自己就在他面前承认,这让宇文德有些不能接受。他确实敬重方争的人品,也敬重方争的修为,他曾经在家族不少人面前都说过,他最敬重之人就是大羲明法司首座方争。
然而现在,这个人的传人不久之前以一种敌视的态度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而且险些废掉他的五弟。
“了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说出这样三个字。
“了不起?”
陈重器没理解。
宇文德道:“方争在的时候,他那霸绝天下的修为就令人敬畏。我所说的霸绝,并不是说他的修为天下无敌,而是他的气势。因为他无私,所以他无敌。他心中没有私念,每一次出手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维持法纪公义,所以怕的永远是他的敌人。”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方争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这句话之后,或许是自知失言,宇文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我只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居然还有传人。那个人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这样的气度,了不起。方争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更加的了不起。”
陈重器苦笑,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
宇文德沉默了一会儿手说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我回去之后就把王爷的意思传达一下。”
他看了一眼城内,宇文家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出来了,毕竟被破坏的是先祖的雕像。王爷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把事情处理了。
宇文德转身下了城墙,面对着急匆匆赶来的宇文鼎等人,把这件事简单解释了一遍。对被人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让宇文浩出手的,但在宇文鼎面前却不会隐瞒什么。
“这件事,我们做哥哥的,甚至都可以忍受着悲伤而不去做什么,但是族人们不行。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就是王爷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宇文鼎道:“所以这个年轻人,到底杀还是不杀?”
宇文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来一句:“他们的情绪怎么样?”
宇文鼎道:“其他人倒还好,大家还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城墙上知道一些的人我都已经找过了,告诉他们不许胡说八道。但是老四那一脉的人,不好解释,老四家里的,已经哭昏过去两次了。”
“难办那。”
宇文德道:“这是血仇,不能不报。可是若是直接找到那个人杀了,在陈重器面前也不好交代。族人的心思不能不顾及,但陈重器对于我们宇文家现在的处境来说又太重要了。”
他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我之前让你派无极去和那个年轻人接触,怎么样?”
宇文鼎道:“无极回来告诉我说,那个年轻人无比的狂妄,当时险些动手。如果不是无极还算识大体顾大局的话,可能当时已经打起来了。无极对他的评价是,井底之蛙,一届莽夫。”
“无极看的不准确。”
宇文德道:“我知道你溺爱无极,但是无极这个孩子心性有问题。他的话,没有多少是客观的。一个能轻而易举的把老五的修为几乎都废掉的年轻人,你跟我说井底之蛙一届莽夫?”
他摆了摆手:“无极一定是受了气,又自觉打不过对方罢了。这件事不需要无极插手了,我们换一个方向。”
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现在西北,召唤灵界的召唤兽为数不少,都在凤凰台外面。之前那个召唤兽来凤凰台,那个年轻人不是出手了吗?这样,想办法把召唤兽引过去。虽然不是直接手刃仇人,但最起码宇文浩的仇还是报了。”
宇文鼎道:“只是,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的话,对咱们宇文家不太好吧。”
“没有人会传扬出去。”
宇文德道:“你安排得力的人手去寻找召唤兽,实在不行你亲自去,我相信你是不会说出去的。召唤兽我们要杀,那个年轻人我们也要杀,让他们自相残杀,对西北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那好吧。”
宇文鼎道:“我自己去做这件事,不过需要昊天镜。”
宇文德点了点头:“那些品级很高的召唤兽可以化作人形,很难分辨出来,确实需要昊天镜。这样,我去和老太爷说一声,请昊天镜出来交给你。”
宇文鼎道:“那最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冰封之地。
在卓青帝面前有一面巨大的冰镜,光滑无比,比打磨最平滑的铜镜还要清晰的多。但是这冰镜并不是为了穿衣戴帽所用,而是一个很神奇的法器。
冰镜之中,孰湖一脸谦卑的站在里面,清晰可见。而此时,孰湖还在距离冰封之地万里外的西北。
“找到人了?”
卓青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他不想让自己的手下看出来自己其实很虚弱。他依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斜靠在巨大的冰雕座椅上,表情平静。
“帝君,已经找到了,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
孰湖垂着头说道:“但是这个人属下一定会杀死。”
卓青帝道:“知道我为什么派你去而不是自己去吗?我知道下面有人在说什么,他们猜测是我受了伤所以不能出去……孰湖,你应该知道,我派出去的人有几个是被那个家伙杀死的。若是到最后还是要依靠我亲自出手杀了他,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我给你这个机会证明你自己,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孰湖连忙说道:“帝君放心就是了,这个人虽然修为上很奇特,力道刚猛,攻击力惊人,但属下差不多已经找到他的弱点了,下次交手,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卓青帝一眼,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只是……帝君,关于圣鱼,属下有很多问题。”
卓青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什么问题?”
孰湖道:“圣鱼的传说,到底会不会灵验?我看那个人已经收集了差不多半数的圣鱼之鳞,若是再收集半数,就能形成逆鳞……传闻之中,逆鳞现世,出圣人。”
“那你为什么不在逆鳞集齐之前杀了他?”
卓青帝声音发冷地说道:“我跟你们说过,圣鱼已经老迈,终将死去。这可能是圣鱼能够操控的最后一个被他选择的人了,而你若是早早的把这个人杀了,圣鱼也就完了。”
孰湖道:“只是,只是属下意外的查到了一件事,传闻在十年前,圣鱼真的出现了。”
“十年前?”
卓青帝的脸色一变:“十年前……难道说那个老家伙十年前就预感到我要来了?”
“在什么地方?”
他追问了一句。
“沧蛮山。”
孰湖回答。
卓青帝一回头:“猰貐,你现在就去沧蛮山,才过去十年,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手下凶兽猰貐垂首:“属下遵命。”
凤凰台城外,夜。
安争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觉得自己是睁开眼睛看了看,又觉得好笑还在梦里,只是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慈祥老者不断的对他招手。那老者慈眉善目,让人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你叫我?”
安争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老者笑了笑,点头说道:“是啊,我在叫你,有些事我要交代你,你知道在哪儿找我的。”
安争猛的惊醒,坐起来的时候,天色依然黑暗。他有些恍惚……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他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看,却看到了一匹白马,白的让人觉得那是不真实。
那白马朝着安争叫了一声,转身往外慢慢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