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与伦比的绚烂银光,犹如苍穹倒悬的星河在眼前爆开。
那一瞬间,永仙中神情恍惚,这世上竟然还有枪芒绚烂若斯!
猝不及防的广吾,只觉眼前尽是银光,不过他亦是狠厉之人,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被激起凶性,长啸一声,刀光血芒更盛。
轰!
广吾只觉得一股惊人的力量从刀身传来,手掌一热,大刀几欲脱手而飞,他闷哼一声,死死握住刀柄,身形借着力量突然拔高。
凌旭也不好受,对方凌空一击,借着坠势,本身就占不少便宜。
他和火烈鸟就像被一把重锤向下击飞的皮球,一头扎进沙丘,强大的冲势冲击之下,半座沙丘直接炸开,扬起的环形沙幕冲上半空。
广吾稳住身形,从空中飘落着地。凌空扑击虽然可借助下坠的力量,但这是以强凌弱的打法,面对劲敌这样可不行。人在半空,没有借力之地,高手交手,往往电光火石间的极小变化。
他眯着眼睛,看着半截沙丘上的凌旭,冷哼道:“小子,报上名来!老夫不杀无名之辈!”
眼前的银枪少年,让他有几分忌惮。
凌旭的橘瞳已经被刚才广吾那一刀撩得兴起,此时胸中战意如沸,懒得废话,冷哼道:“我杀。”
话音未落,胯下火烈鸟如同离弦之箭,朝广吾杀去。
广吾被凌旭的“我杀”说得愣了下,旋即气得七窍生烟,对面混蛋的意思,岂不是指自己是无名之辈?广吾成名三十载,来往不知多少星座,身经百战,血流成河。有人害怕他,有人巴结他,有人欲杀他后快,但是从来没有人,把他视作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
广吾被激起火气,咬牙切齿:“小子,你死定了!今天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狂奔中的凌旭身体微伏,带起的呼啸狂风中,飘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白痴!”
话音未落,身下的火烈鸟猛地重重一踏地面,速度陡然再增。
那抹火红流焰之中,金线白袍猎猎,银发如丝飞舞。
枪尖在广吾眼中急剧放大。
广吾怒极反笑,暴喝一声:“死!”
手中大刀自下而上挥出!
他这一刀,看似极缓,那刀身仿佛有万斤之重,但是刀身包裹的血芒浓郁得几乎有如实质。血芒吞吐不定,如妖异蠕动的鲜活血浆,呛鼻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银光再次爆绽!
银红两种光芒交织,无数碎芒迸溅,煞是好看。
两人不约而同闷哼一声。
广吾实战经验丰富无比,此时对方旧力刚消新力未生,却是极佳的机会。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少有人有够利用。因为像这样旗鼓相当的硬碰硬,双方的处境完全相同。然而广吾却是极少数能够利用此类机会的武者,因为他有一招逆运心法的秘技。
剧烈的碰撞,会让原本高速运行的真力,骤然停住,这就是僵直的原因。而广吾的这招逆运心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无法前进,那就倒退。
逆运只能保持在极小的幅度,因此产生的力量也极小,但是对于此时来说,却已经足够。
这也是为什么广吾喜欢硬碰硬。
只见广吾忽然身形诡异地一僵,他脸上骤然浮起一抹血色,原本僵直的身体突然猱身而上,手中血刀轻飘如纸,直取凌旭的咽喉。
凌旭脸色骤变,闷哼一声,身形向后狂掠。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喉咙擦过,凌旭浑身汗毛根根直竖。
广吾势在必得的一刀落空,让他大感意外,不过他警觉得很,一击落空,便毫不犹豫拉开距离,脸上的血晕消失,恢复如常。
当他看到唐天身下的火烈鸟,一下子明白过来,对方之所以能躲过,是因为身下的机关兽。
他的心安定下来,机关兽再机敏,和武者还是无法相比的。
“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广吾咧嘴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鹤和永仙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我是鹤,来自天鹤座。”
永仙中打量着面前的鹤,眼中不由流露出欣赏之色。眼前的黑衣少年,虽然浑身衣衫破碎,但是风度礼貌,无可挑剔,一看就是世家弟子。
永仙中有些意外,天鹤座他听说过,那是一个极小的星座,在南天四十二宿中也算是弱小的星座,竟然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人才?
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轻视之色,客气地回礼:“我是永仙中,来自小犬座。”
“赤道十殿之一的小犬座?”鹤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不知边师与阁下是?”
“边师是家师。”永仙中坦然道,对方的风范和气质让他感觉舒服至极。
鹤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永仙中心中一突,连忙问:“莫非鹤也认识家师?”
鹤老老实实道:“据说我小的时候,边师有抱过我,但我没有印象。”
永仙中失声惊呼:“家师抱过你?”
“据说是,我太小,没有什么印象。”鹤摇头。
永仙中觉得自己有些热,老师那么不喜欢和小孩打交道的人,会抱小孩?不会是故意诓我的?但他不敢肯定,万一要是真的呢?万一呢?
这个万一也是很可怕的啊!
他抹了抹汗,定神问道:“不知是什么时候?”
鹤歪头想了想:“我三岁的时候吧。”
“阁下今年……”
“哦,我今年十八岁。”
永仙中心中大定,那就是十五年前。等等,十五年前!永仙中像被闪电劈中,一个恐怖绝伦的猜测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汗流浃背。
他结结巴巴地问:“莫非射手天后与鹤可有什么渊源?”
“哦,她是我姨母。”鹤老实地承认。
永仙中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自己早该想到,要不然天后没事怎么会搞那么一个限令。十五年前,老师只出门过一次,就是应邀去射手座参加宫主后亦天的生日。
老师和天后的关系极深,老师曾不止一次嘱咐他们,若是遇到天后手下的人遇到麻烦,一定要伸以援手。
要是老师知道自己要去砍他亲手抱过的射手天后侄子,好吧,这种假设会让人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失去啊!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永仙中,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僵硬的,这是被吓的。
他现在开始恐慌了,这事如果传到老师耳中,自己也会被关到深山里几十年吧。
还是自己低估了年限?
鹤轻咳一声:“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勇士激战,岂能无酒?”
永仙中呆呆地看着鹤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对对对!酒,没错,就是酒!”
他语无伦次了一会,慢慢镇定下来,对啊,自己什么都没做啊。他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岳父和小舅子抛之脑后,满脸堆笑地银宝瓶中取出一条长木案,然后取出一堆美酒,小心地替鹤斟满。
“如此美景,能遇到鹤这样的英杰,此生无憾啊……”
永仙中举起酒杯,胸中已经酝酿好说辞。
鹤把他话头打断,一脸无害地看着永仙中:“永兄,有吃的么?”
吃的……
永仙中举着酒杯手僵在半空中,他整个人感觉不是那么好了。但是鹤的目光实在太期盼太渴望,永仙中勉强笑道:“是愚兄的疏忽,岂能没有佐酒之食?且有些熟食……”
他刚从银宝瓶取出来刚放在桌上,就被鹤拨到面前,劲气如刀,转眼间,所有的熟食变成整齐的小块。鹤神色专注地把酱汁倒在上面,然后心满意足地伸出筷子。
永仙中整个人傻眼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状况。
鹤实在太饿了,他已经饿了整整五天。他在沙音谷里挣扎,遇险无数次,干粮早就消耗殆尽。
不过,哪怕伸箸如风,鹤也依然始终保持着风度。他似乎注意到永仙中尴尬的表情,一脸赧然解释道:“实在抱歉,小弟已有五天没有进食。”
永仙中吓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尼玛,要是老师知道自己差点把饿了五天的鹤给宰了……
那可怕的后果,让永仙中的武魂都在战栗。
惊魂甫定的永仙中脸色煞白,他一脸谄媚道:“贤弟别急,我还有很多生食,我且替你烤。”
“有劳永兄了。”鹤一脸感谢,随即道:“我们且在这里享受,还能观战,多有趣。”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永兄和这老头,不是一伙的吧?”
永仙中吓得心肝都在痛,他拼命地摇头:“不是!绝对不是!愚兄只是碰巧路过,啊哈,碰巧!鹤弟看这老头不顺眼?要不我去把他剁了?”
永仙中二话不说,就把广吾给卖了。
“我就说嘛。”鹤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还好遇到永兄,要不然我还要饿肚子,永兄救小弟于水火之中啊。”
永仙中松一口气,连忙道:“能遇到贤弟,也是愚兄的幸运。”
他心中差点哭了。
若是他知道会遇到鹤,打死他也不踏入豺狼座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