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兹多尼亚的内城某条街道上,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痴呆地站在街道拐角处,静静地看着对面一家豪华旅馆的大门,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目光。
因哈姆在凌晨的时候几乎跑了三分之一的外城,才买到了一对黄金钻戒指,这是他打算送给安德罗妮的惊喜,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安德罗妮为妻,虽然他和安德罗妮相差不止十岁,可他的心早就被对方征服了,更重要的是,安德罗妮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他认为最幸福的事情。
当他兴奋地回到旅馆房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迷糊了,豪华的包间里并没有安德罗妮,华丽的大床上是一塌糊涂,除了那一丝丝残留的香水味外,那个令他失魂心动的美丽女人就好象凭空消失一样。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安德罗妮的突然离去让他感到紧张,这比单纯的不见面还让他恐慌万倍。
手里握着戒指盒,站在打听到的安德罗妮下榻的旅馆前,因哈姆一直没有勇气进去,他怕自己的出现影响了对方的外交,怕银狼得知自己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更怕安德罗妮那捉摸不定的眼神,这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从没有什么危机能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忐忑不安。
“哦……不,你是太紧张了……萝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很重要,才匆匆走的……”因哈姆自嘲地自言自语到,一边掏出小酒瓶猛灌几口,以缓解心里的不安,“你基本上……还是个坦诚的人,不应该如此畏惧……她是你的心爱女人,你也爱她……”耸耸肩,因哈姆尝试着把情绪调整到相对平和的状态。
“……请转告我对执政官阁下的亲切问候……”
心上人熟悉的笑语终于出现在耳边,因哈姆心头一热,赶紧把头抬起看向了旅馆大门,只见安德罗妮身边带着几个人正站在门口送一位身穿莱依索鲁高级将官制服的男子,动作还是那么优雅,态度还是那么亲切礼貌,一举一动中散发着无穷的成熟女人的风韵。
“请夫人留步,下官会真实地把所有的一切都转告给海格埃洛阁下,我想阁下本人也会很欣慰的……”格利亚斯一个标准的立正行礼,然后乘上马车而去。
安德罗妮微笑着注视着马车远去,偷偷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某些人,露出神秘的微笑。这时候一辆拉着乳酪的小货车从旅馆门前走过,那种强烈发酵后的牛奶乳香在街道上弥漫,安德罗妮的微笑渐渐消失,突然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居然一下捂住了嘴,接着扶着身后的旅馆高墙开始干呕。
天啊……我的美人,你是如何的痛苦,我却只是袖手旁观!因哈姆激动地连脸都红了,他无法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把甩掉手上的酒瓶,用最快地速度开始朝安德罗妮跑去。
那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护卫们都惊慌地围在安德罗妮身边,年轻的小伙子们就算是被打死也猜不到这是妊娠反应,还以为安德罗妮是在刚才午餐中吃坏了肚子。还在胡思乱想中,殊不知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一把就扶住了女领主。
这下可吓坏了这些银狼官兵,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直接上司,可艾得力克事前是严重交代过要保护好安德罗妮,于是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强壮士兵几乎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冒失出现、胆敢冒犯女领主的男子给拽到了一边。
“萝莉……”因哈姆着急地想要挣脱护卫的纠缠,努力地伸出了手,拉扯下,手中的戒指盒掉在了地上,一枚黄金钻戒滴溜着在地面打着转。
安德罗妮这才抬起了头,像是触电一样看着突然出现的因哈姆,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又一扭头看见了地上的戒指,慢慢露出阴冷的笑容。
“放开他……”安德罗妮发现身边的这些银狼士兵好象并不认识因哈姆,估计他们只是最低级的银狼成员,心里的紧张减少了许多,于是冷淡地摆了摆手,“这位先生应该没有恶意的……不要为难他……把他的东西拣起来给他……”
“萝莉……我……”因哈姆看到安德罗妮开始朝旅馆里走,这心里就更急了,“我是……”
“哦……对……我应该感谢你刚才的帮助……就请进来喝点酒吧……”安德罗妮冷冷的脸上出现丝丝痛苦的抽搐,微微叹了口气,就走进了旅馆。
莫名其妙的卫兵们只好放开了因哈姆,并拣起对方遗失的东西一把塞进了因哈姆的手里,不过拣起戒指的的士兵在清楚看到戒指的时候硬是倒吸了口冷气,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做工精湛的首饰。
真是个有钱人……几个士兵都互相对视了一下,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把因哈姆带进了旅馆。
“萝莉……”
房间只有因哈姆和安德罗妮两个人,因哈姆举促不安地把戒指盒掏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了那在日光下璀璨发光的戒指,面色泛红,声音有点颤抖。
“您是怎么了……因哈姆先生?”安德罗妮礼貌而冰凉地看着面前那象征某个意义的戒指,心里突然大跳几下,但嘴上却很陌生地说着,“我不懂戒指,这方面,您才是行家……”
因哈姆不知道为什么半夜过后安德罗妮会变得如此陌生,眼睛看着那只璀璨的戒指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估计这是对方以当前的身份忽然怀孕从而表现出的胆怯和回避。
突然单腿跪地,因哈姆将手按在胸口上,颤抖着说道:“萝莉,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就不在属于自己……我从没有想现在这样对幸福的生活有着如此的渴望……嫁给我吧……”
安德罗妮楞了,眼睛痴痴地看着对方手中闪闪的黄金钻戒,那十几年前、当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在梦里无数次幻想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居然是自己拿着剑逼迫着一个男人接受的,而眼前,却是另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虽然那种渴望永不曾消失,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天真少女了。
“你在弥补吗……”安德罗妮背过了身体,眼泪开始酝酿,她忍住不让身体发生颤抖,忍住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可能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倘若我没有……你会这样吗?”
“不,我一直爱着你……”因哈姆吞吞吐吐地说着,脸因为激动而发红,“这是主的伟大旨意……我从未对此后悔……”
“是吗……”安德罗妮突然站了起来,微笑着在房间里走动,一边优雅地从壁柜上取下自己的佩剑,“可我没有爱过你……对你来说,或许这是生命对爱情的呼唤,但对我来说,这只是游戏……”
“不……你在犹豫……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不然你不会告诉我这些的……”因哈姆一窜而起,朝安德罗妮冲了过去,他要再次去拥抱对方,把对方的意志融化。
“水精灵暗歌”带着刺骨的寒气从剑鞘里拔出,蓝色的剑刃泛出如冰霜化解的白白水雾,就要因哈姆即将冲到自己的时候,安德罗妮阴冷着脸,嘴角带着嘲讽用剑抵住了对方的胸口。
“够了,因哈姆先生……我不是小女孩……倘若十几年前你说这样话,或许我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你、甚至嫁给你……”安德罗妮看到对方露出恐怖的眼神,这心里就特别刺激,她认为对方始终还是个胆怯的男人,一个永远以金钱衡量事物的男人,“我是托罗夫特家的女人……是埃拉西亚王国的王室成员,是以后的王太后……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在一起?”
“我们的孩子……她难道不需要我吗……”因哈姆的脸色难看得很,注视着胸前冒着寒气的淡蓝色长剑,心如刀绞,“如果这样……为什么当初……”
“孩子……我说过什么吗……”安德罗妮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脸色苍白,默默地收起剑,背过了身,“可能你误会了什么吧……我是个政客,谎言对我来说很容易,我可以、也有这个能力去制造一切对我有利的事情,其实我很感兴趣你一直那么配合我……有时候我确实很开心……”
“你骗我?哦,是的……你这次确实在撒谎了……”因哈姆露出微笑,因为对方那种只有怀孕的女人才会出现的妊娠被自己撞了个正着,“你掩盖不了你的身体,你有孩子了……”
“够了!”安德罗妮狂喝一声,咬紧了牙,“或许你是个痴情专一的人,但我不是……就算有了孩子……也未必是你的!更何况,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包括这孩子……”说到这儿,安德罗妮饱含眼泪,左手悄悄地按上了小腹,那种钻心的伤痛在全身蔓延。
“你在刺激我吗……”因哈姆身体僵硬,开始慢慢挪动脚步上前,“或许你还认为我不是个值得你爱的人……或者认为我只是以金钱和酒为伴侣的男人……”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的!”安德罗妮感觉到对方在慢慢靠近自己,垂下的剑就握紧了。
“这也是我的期待……”因哈姆凄惨一笑,就靠了过去,双手伸开。
安德罗妮一个回身,眼睛紧闭着,手上的剑就举了起来,只觉得如同穿透了一层薄薄的东西,那丝丝的阻隔感从剑身上一直传到自己的手臂,接着就感觉剑身被什么东西裹住般无法动弹。
眼睛慢慢睁开,安德罗妮惊恐地看见自己的水精灵暗歌直接从对方的右肩胛下穿透了身体,附着在剑上的水系冰冻魔法将伤口附近全部冻结了,连鲜血都没渐出一滴。再看看因哈姆,连嘴唇都乌了,可那苍白的脸上还是带着惨惨的微笑。
他真的爱我……为何我会如此绝情……他是孩子的父亲啊!安德罗妮心头一惊,猛地一下抽出了剑,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就扑到了因哈姆的身上,而因哈姆则艰难地用左手摸着她的肩膀,接着慢慢朝后倒去……
雷兹多尼亚城北,皇家休闲行宫,罗兰德王国外交团临时驻地。
自从中午戴林梅莉尔留下几位不痛不痒的女官和宫女走后,费纳希雅以表面的身份成为了罗兰德王国外交团留在帝都雷兹多尼亚的最高领导,也直接又开始指挥艾得力克等人,她知道戴林梅莉尔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于是乎顺其自然地就从皇宫里搬到了这里住。
“什么……因哈姆居然来了?”费纳希雅呼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跪下的尼格列,看到对方再次点头,心里就叹了口气,“他怎么不来找我,反而直接去了安德罗妮那里?”
“下官也不明白,只是半个小时前她突然派人找到了下官等人秘密隐匿的旅馆……说因哈姆先生重伤,需要您去看看……”
尼格列尴尬地摇着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罗妮会知道银狼有人在监视她,这样一来,费纳希雅私人卫队的面子就丢尽了,不光是更加暴露出海德堡和银狼之间的矛盾,还直接把费纳希雅拉下了水。
“这没什么……她是个很小心、很聪明的女人,她既然能够同意让银狼派人跟随她来雷兹多尼亚,就一定暗中有另一批她的心腹在四周隐藏,唉……艾得力克不应该派你们去侦察消息的……”费纳希雅轻嘲一笑,摆了摆手,“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去看看因哈姆……”
想到暗黑蜂龙昨天晚上被尼格列派去监视安德罗妮一直没有返回的消息,费纳希雅就隐隐觉得危险,也对安德罗妮的心思城府有了更深的了解。对方几乎没有在雷兹多尼亚进行任何掩饰,所有的外交活动都当着银狼的面在进行,这有什么目的呢?
费纳希雅带着尼格列等二十名卫队官兵匆忙赶到了海德堡使节驻地,不等门口那些银狼护卫招呼,就直接走到了安德罗妮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见安德罗妮静静地守在床边,那个熟悉的年轻人正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右胸上结着厚厚地一层冰,还有丝丝白色的寒气在扩散。
“夫人……”费纳希雅微笑着走到床边,看了眼因哈姆的伤势,心里咯噔一下。
安德罗妮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费纳希雅,慢慢眼睛里露出了激动而愧疚的目光,一把抓住了费纳希雅的手,焦急地说道:“费纳希雅小姐,快救救他!”此时的表情宛如一位妻子在照顾重病的丈夫,尼格列等人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是剑伤……水精灵暗歌……费纳希雅一瞥伤口冰冻附近的变化,发现在冰冻的肌肤中央明显有道剑伤,而且冰冻还在慢慢扩散,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为什么安德罗妮会自己打伤因哈姆,这里面的事情她就暂时还没想到。
“我……”安德罗妮苍白着脸,嘴唇哆嗦,“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担心……”费纳希雅浅浅一笑,手指一弹,一道魔法能量就覆盖在伤口附近,阻止了冰冻魔法的继续侵蚀,“夫人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您的魔法修为,因哈姆早就成了碎裂的冰块……”
不等安德罗妮有所回话,费纳希雅开始动用魔法一点点地去化解因哈姆的冰冻伤势,她不能着急,不然那些被水精灵暗歌急冻的肌肉组织会因为太快的解冻而坏死。魔法治疗一直持续到黄昏才告一段落,当因哈姆的伤口开始自主流出鲜血的时候,安德罗妮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两个女人静静地将因哈姆伤势包扎好,这才命人将晚餐送进了房间。
“费纳希雅小姐……你不会怪我吗?”安德罗妮已经失去了她往日的举止言行,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女人一样忐忑不安,眼睛里尽是伤感,“你……已经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了……”
“哦……不……夫人的事情自然很重要……”费纳希雅文静地用刀叉穿了一片水果送进口里,脸上是平静的微笑,“反倒是我要抱歉,艾得力克他们不应该这样做……”
“还有机会吗……”安德罗妮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因哈姆,嘴里淡淡地说着,“你一定从头至尾了解了混乱群城的战事……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想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来解释的……”
“复兴埃拉西亚王国对夫人真的很重要吗……”费纳希雅并没有去看对方,却注视着眼前那被自己分割地快不成样子的蛋糕,“如果是的话……银狼不应该出现在南大陆……”
“重要!”安德罗妮猛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执着,一只手突然按住了费纳希雅拿餐刀的手,这个态度连费纳希雅这样有一定心理准备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不能放过!”说完,眼神又黯淡下去,语气有点不自然了,又变得特别消沉,“我只想给托罗夫特家一个交代……”
一个女强人,可依然被传统夫家思想所束缚,她是无畏的安德罗妮,可她的姓氏依然带着托罗夫特家的标志,可是谁又注定这个未来责任一定要由她来承担呢?她或许应该成为一个很骄傲的女人,一个慈祥的母亲,一个伟大的女魔法剑士,可现在却不得不在政治和阴谋,甚至是杀戮中去履行一个奇特家族里妻子和母亲的责任。费纳希雅忽然有点难过,因为她又想起了戴林梅莉尔,那个出生就注定了一条命运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和安德罗妮是同一类人呢,只是她们的道路坎坷程度不同罢了。
“埃拉西亚王国的复兴或许是结束混乱群城的一种最好方式……”费纳希雅微笑着将刀叉放下,拿起了餐巾,“但是,和大部分人想的不同,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看到夫人走到那一天……”费纳希雅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银狼对您的态度……这几天您一定也接触了不少国家官员,他们的态度如何……我可以猜出一点……卡傲奇帝国把压制银狼、反对莱依索鲁做为和你交涉的先决条件……莱依索鲁则要求您拖延爱恩法斯特王国和卡傲奇帝国做为筹码……每一个银币的代价,都是您必须按照他们的意愿……”
“费纳希雅小姐确实很聪明,我一直没看错……”安德罗妮默默点头,“我知道,如果没有您和罗兰德王国的关系,银狼甚至是海德堡都无法顶过爱恩法斯特王国南征军的压力……”突然眼睛里冒出火热的期盼,再次握紧了费纳希雅的手,“我……求求你……帮助我,帮帮托罗夫特……我不想和银狼敌对……不想……”
“我能帮你什么……难道因哈姆先生没有努力过吗?至少我和他的意愿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同的……”费纳希雅挣脱了对方的手,叹了口气,“还有,你尊重过托罗夫特少爷的意见吗……他愿意当国王吗……那是个很陌生的概念,他现在连身为一个快乐的孩子身份都不合格……”
“那你是拒绝了……”安德罗妮的脸色开始冰凉,再次回头看看昏迷的因哈姆,嘴角露出冷笑,“是否帝国和莱依索鲁同样把你和银狼看成南大陆的另一股潜力……这从帝国皇帝和海格埃洛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也许你的价值远比单纯扶持一个托罗夫特家更有意义。”
真是个执着的女人啊……费纳希雅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我是否可以理解成这是费纳希雅小姐最终的态度?”安德罗妮恢复了高傲、冷漠的女领主形象,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更好的相处……”
“一直是这样的……”费纳希雅看着安德罗妮那张明显变化的脸和若有所思的眼神,知道对方又在运转一些谋略了,“银狼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我的希望很简单……让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不参与任何争夺,另外……我并不是银狼的一员。”
“我可以接受,并且我一直在努力……”安德罗妮听到这一句话后并没有太多意外,起码她是不相信这些所谓和平的政治口号,只是她对费纳希雅最后那段话有了兴趣,“那你呢?难道一对孤儿寡母不属于您仁慈的对象……银狼称你为女神,我也希望自己有着这样的虔诚,小托罗夫特也一样,他……他需要你……”
天啊……疯狂的女人……她在想什么!?费纳希雅一惊,手上的餐巾就掉在了地上。
“夫人……可能您误会了一些事情……”费纳希雅苦笑着站了起来,“托罗夫特少爷很聪明,但是他不快乐,他需要的是您的爱,而不是产生对另一个人的依恋转移……他会变偏执的……”
安德罗妮再也忍不住了,离开座位走到费纳希雅面前,抓住了费纳希雅的双手,激动地回头看看因哈姆,哆嗦着说道:“费纳希雅小姐……可能是我的自私……我希望你能帮助小托罗夫特,他是托罗夫特家唯一的希望……”
“夫人要我接受他……”费纳希雅哭笑不得,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的命运就可以如此被人刻意安排摆布,“我做不到!”
“不……也许您说的对,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不能勉强的!”安德罗妮赶紧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希望你能帮助他完成他父亲的遗愿,那是我对他父亲唯一的承诺……只要实现就可以了……我会离开的,而且您还是完美而自由的……”费纳希雅突然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我只是尽到我身为托罗夫特家女人的最后的责任,之后,也是我的自由了……”说完,深情地看了眼因哈姆,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眼泪浸湿了漂亮的玫瑰红色长裙。
“为什么需要由我和银狼来干涉实现……”费纳希雅未动,语气冰凉,她已经几次看见安德罗妮在用特殊的目光偷看因哈姆,心里充满了疑问,也渐渐出现了一些猜测。
安德罗妮咬着牙,把自己的往事一一讲了出来,甚至她还把自己和因哈姆交往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只是越说到关键的地方,声音越低,脸色越红,到最后已经羞红了脸,声音如蚊子一样细。
“我……我和因哈姆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了……”安德罗妮再也不管什么身份和矜持,“托罗夫特给我的责任,我已经做了大部分了……你知道吗……小托罗夫特长得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我需要解脱……”
又是一段没有真实感情的生活所折磨出的女人,亲骨肉变成了单纯的家庭责任,安德罗妮以一种既传统又偏激的感情和家庭观来看待她的生活,十几年的生活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值得纪念和回忆。费纳希雅想着想着,心里对安德罗妮逐渐产生了些同情,尤其是看着对方还不明显的身孕,这心就软了。
因哈姆啊因哈姆,曾几何时你是如此潇洒倜傥,却没想到对安德罗妮这样的女人如此深情……费纳希雅看了眼因哈姆,也深深感动,因为她能想象这伤势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
“容我考虑一下吧……”费纳希雅微笑着拉起了安德罗妮,“不要伤害了另一个孩子……它同样是无辜的……”
安德罗妮欣喜地连连点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某种信号,她相信这个银狼军中暗中流传的女神一定可以实现她的愿望,让她的新生活早日实现。
无言的谅解就在这个黄昏的晚餐中达成了,至于双方到底是何种具体心态,费纳希雅也懒得去详细过问了,因为起码银狼又争取了一段相对安全的时间和空间,应该足以支持到另一个阶段。怀着轻松而感慨的心情,费纳希雅返回了皇家休闲行宫驻地。
“费纳希雅小姐,海格埃洛阁下一直在等您。”
塔露夏正和科尔诺威特在门前小声聊天,忽然看见马车上走下费纳希雅,赶紧红着脸跑离科尔诺威特,在费纳希雅面前俯身行礼。
呵呵,科尔诺威特好象挺喜欢塔露夏姐的,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费纳希雅笑眯眯地打量着在远方一脸尴尬的光辉骑士,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想法,再看看塔露夏羞红的脸,猜出来刚才肯定两人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
“哦……好的,你们继续!”
费纳希雅狡猾地用手捅捅塔露夏的腰,看到对方因为怕痒而憋红着脸,但是又不敢笑的神情,心里开心极了,一路上严肃压抑的心情也消散不少。
“科尔诺威特,塔露夏姐好象喜欢吃帝国有名的‘米那果酱小蛋糕’,我一直没看见哪里有卖的,你对帝都熟悉,要不你帮我看看?”
费纳希雅轻巧地从科尔诺威特身边错过,侧头调皮地说着,还没等对方表态,身体就消失在行宫走廊中,弄得身后那两人一脸尴尬。
“费纳希雅小姐真高贵……是个好人……”科尔诺威特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着。
“嗯……但是费纳希雅小姐刚才记错了……其实我是喜欢‘米那蜂蜜小蛋糕的’……”塔露夏连脖子都红透了,赶紧从科尔诺威特身边跑进了行宫去追费纳希雅,丢下科尔诺威特站在原地傻笑。
那个熟悉的高大青年静静地背对着自己,正仔细打量着这间本是戴林梅莉尔、但现在是费纳希雅的豪华卧室。
“海格埃洛阁下,您应该在客厅里等我……”费纳希雅很不舒服地看着海格埃洛正死盯着自己的床在发呆,冲着对方的侧影就冷言到,“以您的教养不应该如此……”说完,看了眼身后跟上来的塔露夏,以为是她把海格埃洛带进来的。
“哦……尊敬的费纳希雅小姐,这不关这位小姐的事情,是在下自己进来的……”海格埃洛礼貌地走过去,强拉过费纳希雅的手吻了一下,然后愉快地抬头看看脸色尴尬的塔露夏,“您的下属应该有自由的活动空间,就像我们都一直渴求那样……”
“海格埃洛阁下,您不会今天来就是为了参观我的卧室吧……”费纳希雅一转身就朝客厅走去。
“哦……不,其实我是想来邀请您共进晚餐的!”海格埃洛微笑着跟了上去,步伐稳健,态度洒脱,客厅大门旁站岗的两个卫队士兵都自卑的侧过了头,“明天是帝国皇帝的生日庆典,今天晚上雷兹多尼亚城里很热闹,很早就想品尝一下地道的帝国民间风味,不知道费纳希雅有没有兴趣……波尔肯酒店,在下已经预定了……”
“我现在没有胃口……”虽然之前和安德罗妮的晚餐基本上吃得少而马虎,但费纳希雅现在根本就没有食欲,尤其是面前这个人,“您不会失望吧?”
“不……相反我认为更有把握让您产生食欲……”海格埃洛一把拉住费纳希雅的手就朝客厅大门走廊走去。
塔露夏和两个卫兵一看吓呆了,赶紧从上去挡住了海格埃洛的去路,严肃地看着对方,只要费纳希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这个漂亮的男人打成关节松软的木偶。
海格埃洛挺立着身体,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不屑地扫过面前一女两男,表情在一瞬间特别严肃。塔露夏和两个卫兵都一楞,伸出一半的手都缩回去,然后忐忑地看着一脸羞红的费纳希雅。
“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谈……”海格埃洛长呼一口气,伸手弹弹军服上的灰,脸色严肃,可手还拉着费纳希雅,“其实我也没胃口……”
“塔露夏跟我去……其他人自己照顾自己……”费纳希雅看着海格埃洛的表情,缓慢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挣脱对方,自己走到了前面,一边还轻声说着,“我的时间是有限的……别用你的神秘来拖延话题……”
“我不认为如此……”海格埃洛微笑着将费纳希雅送上马车,狡猾地一笑,“主要是您太聪明了,我不得不寻找缓冲以挽回我的自尊心。”
自以为是、自恋、危险、无聊的人……费纳希雅冷笑一声,身体望塔露夏这边靠了靠,一回避海格埃洛可能坐到自己身边。
孤独的马车快速地从行宫大道往外奔驰,快要跑出行宫大门的时候,和一辆挂着卡傲奇皇家小旗帜的豪华马车一错而过。借着四周昏暗的彩灯,费纳希雅一惊,因为她认出那就是今天上午帝国皇帝海里赫科尔斯和自己乘坐回宫的那辆,虽然上面的皇家御车标记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摘掉了,但这车的外形也太明显了。
天啊……皇帝又来了!费纳希雅赶紧把窗帘拉紧,一脸惶恐地把头侧到了一边,以防止对面的海格埃洛看出什么名堂来。
“皇帝陛下……您答应母亲大人是陪我微服出宫吃晚餐的!”尤菲米娅一脸的不高兴加撒娇,抓着身边一身豪华便服的海里赫科尔斯,小嘴嘟起老高,“怎么临时又来行宫找那个费纳希雅?”
“哦,机会难得啊……”皇帝漫不经心地侧头说着,“你们以前见过面,会成为好朋友的……”
就在下午,尤里美若达伯爵夫人突然到访,鼓动皇帝携带尤菲米娅公主晚上去看城里的夜景、吃晚餐。开始海里赫科尔斯还没有任何心情,可当他想到费纳希雅的时候,这心里就暗暗高兴,自己终于抓住了个机会,虽然到时候会多了个尤菲米娅在身边,但好歹自己也算出了宫,也省得皇太后在身边说这儿说那儿的。
“那么……我来选择去哪里吃!”尤菲米娅心里暗骂了句某个人,脸上露出幽怨的神色,转身娇气地喊到,“免得那个男爵小姐选一家低俗的酒店!”
“呵呵,朕的表妹加公主来选择的酒店一定是最好的!”海里赫科尔斯洒脱地握住了表妹的手,开心地笑了,“相信克斯莱男爵小姐也会满意的!”
“嗯……那就波尔肯酒店吧,那可是帝国贵族经常去的地方!”
“好,朕准奏!”
皇帝的马车直直跑到罗兰德王国外交团的行宫驻地大门前,两人刚一下车,负责治安的帝国近卫军士兵和大门前的罗兰德王国军卫兵就惶恐迎了上去……
波尔肯酒店是帝都雷兹尼亚克城外城最为豪华的酒店,虽然它只是座两层建筑,但俯瞰下圆型的水平造型占地面积很大,四周还围绕着宽阔的绿化带,甚至还有在这个时代造价极为昂贵的人工喷泉,宽敞的大厅沿面街的落地大窗布置着雅致的坐席,酒店外是外城著名的街道风景区——自由诗人环行广场,几乎每逢节庆都会有大量的各地艺人在这里表演,就连平时都会聚集着不少雷兹多尼亚城的青年男女在此跳舞,很多贵族都喜欢在波尔肯一边吃着可以和皇宫里相当的美食,一边欣赏外面的景色,所以和那些豪华贵族酒店不同,这里的大厅里并没有任何隔离的包间,一切都是敞开的,看起来就和皇宫的御宴大殿一样。
恬静地看着窗外美丽的城市夜景,费纳希雅也被这里舒适优雅的环境所着迷了,那些欢快的人群在街道上蹦跳,民间的低级魔法师们玩弄着粗浅的小魔法,把那些小孩子逗得欢天喜地,身着白色严肃长袍的年轻诗人则在一群少女的围绕下激动地念着手中的诗文。
“费纳希雅小姐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啊……”一看见面前的盘子里大得有点夸张的汤汁煎鱼,海格埃洛就食指大动,一边用刀叉取下白嫩的肉,一边笑着对费纳希雅说着,“其实这不是自由……这是帝国,所有的一切不得不按照严格的、帝国贵族们所允许的规则来运行……相反,真正的自由应该在我的祖国。”
“算是邀请吧?”费纳希雅看眼前这奢侈到极点的豪华菜肴,将近一个时辰前并没有吃饱的肚子又发出了暗示,于是很高兴地端起了果汁,“应该有机会去看看……”
“哦,其实定居更好……”海格埃洛若无其事,一边咀嚼,一边头都不抬一下说着,“那样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去体会,嗯……一辈子的话最好,你会喜欢上那个富饶而自由的国家,包括那里的男人……”
费纳希雅的笑容消失了,冷静地把刀叉一放,露出严肃的表情,“海格埃洛阁下,您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吗?我想不需要更多的开场白了……”
海格埃洛一楞,迅速露出笑容,遗憾地放下食物,拿起了餐巾,“哦……您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了什么……”表情也变得有点严肃,“费纳希雅小姐……您是否打算放弃银狼了?”
“这管你什么事情……”费纳希雅喝着果汁,眼睛看着窗外,“我本来就不属于银狼,放弃不放弃无从说起……”
“那戴林梅莉尔女王陛下呢?”海格埃洛给自己满斟葡萄酒,潇洒地放到嘴边,“今天中午我偶然看见了,您带着您的部下并没有去送戴林梅莉尔陛下……而且似乎现在的罗兰德王国外交团就全是银狼的人了……”
“这不代表我和银狼的关系……”费纳希雅很不喜欢对方老是在暗中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会让她很不自在,“阁下的眼睛不要老看着我的身边,我一直以为您是个目光远大的人!”
“呵呵,是啊……所以我必须盯着比我的目光还远大的女人,才能看清楚这个大陆的方向!”海格埃洛高兴地一饮而尽,“如果我没猜错……您已经失去了戴林梅莉尔女王的支持,或者是您为银狼放弃了最好的支持,所以我才判断……”
“这对我有什么利益……”费纳希雅心一惊,刚拿起了刀叉又停在了桌面,“不要乱猜……”
“您打算和帝国和解……或是正在寻找一个新的、不明显的依靠……”海格埃洛开心地取过牛排,带着大滴滴的油汁塞进了嘴,露出满意的笑容,“因为吃太多相同的东西会让人认为您有偏食症……”
“是的……就好象阁下一直不断地出现在我身边一样……谢谢您提醒!”
费纳希雅脸色一青,一甩餐巾就站了起来,一边的塔露夏赶紧递上了带面纱的礼帽。费纳希雅刚转过身要朝大门方向走去,就看见对面走来了一男一女。费纳希雅的脸由青边红,头一低,身体又缩回了位置上,把头侧向了窗外,桌子下的双手紧张地抓着礼裙的丝绸外衬。
“皇帝……皇帝陛下……”
没有费纳希雅那样敏捷反应的塔露夏看着越走越近的那对男女,身体僵硬地失去了知觉,只是嘴里低声呢喃着旁人无法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