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峻岭,层峦叠嶂,虽是时已入冬,山野间却仍是松木茂盛之景。一只白色狸猫在松枝间闭眼休憩,募地,狸猫似是受到什么感应,眼睛张开,碧绿色的眼瞳分外诡异,身影一晃,松枝微微弹动,已不见狸猫行迹。
树下缓缓站起一个身材颀长,腰肢曼妙的女子,一身紧身装束,更将身型凸显得玲珑有致。那女子朝着西北方向远远望去,口中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在那里。”眼瞳中碧绿色的光芒一闪,猛然跃身而起,带起一阵青绿色的怪风,裹住身形,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池棠全身布满真力,耳下创口遽然发痛,池棠心下先是一震,而后便是释然,无论那些妖魔要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先解救了此间的危厄再说。心念至此,耳下创口似乎又不痛了,池棠知道这是自己心病所致,索性抛开杂念,今日只管做回昔日那行侠江东,锄暴扶弱的豪勇五士便是。脚下一步一步,走的更为有力了。
身边有个认识的仆役想拉住池棠,嘴里还在轻声规劝:“张五别去!你这是寻死,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手指刚碰到池棠身体,便被一股劲力弹开,那仆役唉哟一声,捂着手指,满面惊疑之色。
几个看管仆役群的盗匪正色迷迷的看着同伴在侍女群中的举动,一时竟没发现池棠的异样,待池棠走到身边,内中一人才有所察觉,对着池棠瞠目道:“作死么?”手中刀刚一提起,就觉得眼前一花,同时胁下剧痛,咔嚓一声,肋骨已被击断,那盗匪惨呼一声,扑通倒地。
另几个盗匪这才反应过来,一起围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却都已纷纷捂着肚腹,满面痛苦之色,颓然软倒,只这一瞬间,也不知池棠使了什么手法,这些残暴成性的盗匪在他面前竟都不堪一击。
嵇蕤和薛漾又手刃了几个骁步寨的盗匪,此刻则都是一怔,看向池棠的方向,盗匪将他们围得太紧,他们也看不到池棠那里的情形,薛漾皱皱眉头,低声道:“好重的妖气!”嵇蕤点点头:“和那个打柴的身上味道很像。”眼前的形势让他们无余暇再去交谈,又和蜂拥而上的盗匪斗在一处。
池棠仍是一步一步极有规律的向前走去,身形浑不因刚才和几个盗匪交手而有丝毫改变。
段覆拒翼似有所感,侧头望去,低哼一声:“什么人?”
身边的杉思集认出池棠,嘿嘿笑道:“是个董家的下人,前番庄中示警,就是这小子闹的,现在估计是看不过眼,想做护花之人。我去杀了他,剜出他的心来,吓吓那帮女人,叫她们乖一些。”他没见到适才池棠瞬间打倒几名盗匪的情形,也没察觉出池棠现在气势大变,又想在头领面前再表现表现,那嵇蕤是个硬手,自己招惹不得,这个不起眼的小厮倒是正好可以杀之立威,计较停当,杉思集弯刀一摆,提气纵身,已经冲上前去,弯刀刀势凌厉,直劈池棠脖项。
池棠已听到脑后风声,轻巧巧侧身一让,便已避过杉思集刀锋。抬眼一看,眼睛几乎冒出火来,就是这个羯人!今日几次要取自己性命,正要给他点教训。
杉思集一刀落空,正在诧异,池棠已经欺身上来,横手一打,脆生生一个耳光已打在他左颊上。杉思集闪避不开,左颊顿时红肿起来。池棠又是反手一记,杉思集右颊也遭了殃,双颊红肿成猪肝色,面色一苦,口角渗出血水,张开嘴来,几颗牙齿掉落于地,这两下可挨得着实不轻。
杉思集还没回过神来,池棠反转身形,以手肘重重击在杉思集肚腹上,这下杉思集再也抵受不住,双目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仰天而倒,抽搐了几下,已是动弹不得。
原本池棠曾自思可在十招之内击败杉思集,但这一下是含怒出手,而杉思集又轻敌在先,是以这以疾风弯刀刀法横行江湖的羯族巨盗在池棠面前连一个照面都没走过。
在一旁被看住的一众董府门客都是大惊,董琥更是目瞪口呆,杉思集在众门客之中名列第二,一身武艺绝非泛泛,怎知今日先是被那嵇蕤打得节节败退,现在又被这一身佣仆服色的男子转眼间击倒在地,这男子究竟是谁?这身本领只怕当朝大司马府的几大剑客都未必能及得上,又何至于在此投身为仆?
段覆拒翼也是心中一凛,他已看出这人气势非凡,杉思集前去未必能讨得了好,可没想到这人举手投足间便将杉思集轻松打倒,自忖自己也未必能有这般武艺,当下凝神以对,握紧了手中的啮骨残血刀。
池棠冷眼一瞥段覆拒翼,目中精光大盛,段覆拒翼只觉得浑身一震,故意嘿嘿冷笑着,池棠却并不理会,转身径自走向前,前方一众盗匪还在侍女群中拉扯胡为,并没有注意到场上的情形。
这名盗匪已经扯发了性,伸手将翠姑身上衣裙撕破,翠姑大声哭喊着厮打挣扎,宝儿又扑了上来,狠狠一口咬在盗匪腿上,盗匪吃痛,一怒之下挥刀砍向宝儿,翠姑惊呼,欲待扑身上前护住宝儿,眼看着却已护救不及,噌的一下,黄影一闪,竟是厨下那只黄狗冲了过来,照着盗匪腿上张口就咬,盗匪哈哈大笑,抬起一脚,黄狗闪的快,没被踢中,口中汪汪做狠,威吓盗匪。盗匪抬手举刀去砍,刀未落下,手上便是一紧,如同被铁箍箍住,动弹不得,这盗匪大骇,转头看去,眼前一个横眉怒目的大汉已伸手抓住了自己手腕,紧接着腹下剧痛,眼前一黑,倒地不省人事了。
宝儿欢呼着叫了起来:“张叔。”翠姑则很愕然的看着池棠,口中轻声道:“张家兄弟……”池棠微微一笑,意似安慰,侧身向前,又是一拳,击中一名正在撕扯侍女衣裙的盗匪,将那盗匪当场震晕,在地上蜷成一团。翠姑赶紧将宝儿抱入怀中,忽然想起现在自己衣衫尽破,肌体裸露却被池棠看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池棠一击成功,黄狗这才夹着尾巴呜呜的跑开,董琥在边厢看的心中暗叹,满府男丁束手,还不及厨下一犬。
董瑶护着母亲,又要护着这些侍女,已经挣扎的极为疲累了,尤其她心中的忧楚,更是令她痛苦之极,兄长被擒,爱郎生变,族院眼看就是一场大祸事,岌岌可危,她只是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虽是性格刚烈,可惊变巨厄接踵而来,她再也承受不起,然而想到回护母亲,她仍全力支撑着,可是从柏尚那学来的粗浅剑术全无效用,只能握紧粉拳,竭尽全力的反抗着盗匪的拉扯,若不是那些盗匪知道头领对小姐的意思,手下还留些情,只怕她早就反抗不过,被抓去受辱了。当她又看到自己遭难,而心上人柏尚却畏畏缩缩的站在盗首身后,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更是心伤欲裂。
池棠走上前,一手提起离董瑶最近的盗匪,甩手掷了出去,那盗匪身在半空,大呼小叫,落地时砸起好大一片尘土,而后只能在地上呻吟,翻滚着爬不起身来。
董瑶惊诧的看着这个麻衣粗布,一身董家仆役服色的男子,心中忽然一宽,莫不是来了救星了?身体一软,躺倒在母亲的身边,路夫人赶紧抱起董瑶,抬眼看去,看向池棠的眼神是感激欣慰,看向盗匪们的眼神则是仇恨愤怒。
正在拉拽女子的盗匪们发现了情况的变化,都丢下手中女子,持兵刃呐喊着杀了上来,池棠或闪或退,手中发力,不过片刻,在避让开盗匪进击的同时,也将这些个盗匪尽数打倒。
池棠站在侍女群前,冷冷注视着眼前的段覆拒翼,脚边躺着刚被打倒的一众盗匪,他自运力而出以来,自始至终未发片言只语,却已打倒了十数名盗匪,内中还有杉思集这样的高手。晨曦朝阳,映照在池棠身上,更显得威风凛凛。
段覆拒翼干笑几声:“没想到,小小董氏一庄,竟然藏龙卧虎,不知足下何人?”
池棠不答,抬眼看着段覆拒翼身后竖着的骷髅血旗,冷哼了一声:“祁山盗作恶多端,英雄好汉岂能袖手?”话音一落,突然纵身上前,来势疾速。
段覆拒翼不敢大意,舞起啮骨残血刀,迎面封挡,怎知池棠身形微微一侧,已从他身边飞速而过,段覆拒翼愕然回头,只见池棠疾奔入骁步寨围困嵇蕤薛漾的盗匪群中,盗匪群竭尽全力才堪堪拦住嵇蕤薛漾,这池棠骤然袭入,阵脚顿时大乱,盗匪纷纷转身应对池棠,嵇蕤薛漾看出空当,斜身飞跃而出,顿时摆脱了众盗匪的围堵,而池棠见目的已达,忽然转身退开,让骁步寨一众盗匪的进击都扑了个空。
池棠身形不稍停,又疾步转往手持骷髅血旗的马上盗匪,只一个飞踢便将那盗匪踹下马去,两手一抄,将骷髅血旗从旗杆上扯脱。
骷髅血旗是祁山盗号令所在,这番被夺,简直是奇耻大辱,剩余在场上的所有盗匪都吆喊着要杀将上来,池棠两足顺势在马背上一点,折而向后,又朝着段覆拒翼奔去,段覆拒翼怒极,啮骨残血刀全力斫出,金光大盛,直劈向池棠。
池棠身形又一侧,竟是不与段覆拒翼正面接招,而是闯入到边厢柏尚和黎家兄弟的所在,黎家兄弟嘿了一声,双剑径刺池棠,池棠却从二人剑招缝隙中直穿而过,手中骷髅血旗一展,蒙住了二人头脸,二人攻势顿滞,池棠同时将愣在当地的董琥一拉,快步疾奔。边上的柏尚神思还有些恍惚,池棠已经顺手将他腰间长剑离鞘带走,口中道:“取剑一用。”柏尚目瞪口呆,眼看着他拖着董琥飞奔而去。
段覆拒翼还待追击,忽然两侧风响,只得回刀架隔,却是嵇蕤和薛漾两人脱困后径击而来,三人交手一招,嵇蕤和薛漾也不恋战,退身向后,竟是与池棠一起到达,池棠放下董琥,手中剑影飞闪,那被扯破的骷髅血旗顿时化作段段飞絮,嵇蕤、薛漾与他三人并肩而立,气昂昂的对峙着段覆拒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