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宝剑光影赤红,连带着池棠一身的熊熊烈焰之力,在一加入战团之后就令情势易转。冰灵鬼将连连后退,不敢直撄其锋。这一下,连俞师桓和苑芳菲二人也得以解脱出来,飞剑暗咒,越发使的得心应手。
冰灵鬼将刚退到边角处,青烟一绕,一群小水鬼密密麻麻,爬满了冰灵鬼将全身,又抓又咬,好不凶恶,冰灵鬼将突然黑气一长,这群小水鬼猛然浑身结冰,僵硬不动,吸魂杵挥落,冻僵的小水鬼顿时被击得粉碎,碎英飞溅,绚烂若晶。苑芳菲不依不饶,再施奇术,又是一条水蚺凭空而现,牢牢卷住了冰灵鬼将,张开血盆大口,照着冰灵鬼将的脑袋就是一口吞了下去。
冰灵鬼将哇哇大叫,在水蚺巨口刚至脑门的时候将水蚺全身冻住,还未来得及再用吸魂杵斫碎水蚺,俞师桓的飞剑带着白光倏忽而至,冰灵鬼将猛一晃身,黑烟四散,踪迹顿逝,飞剑刺了个空。
池棠云龙宝剑早觑准方位,炽焰大涨,剑影一晃,黑烟在剑势挥转下发出轰的一声,烟消身现,冰灵鬼将用吸魂杵护住面门,踉跄后退。
退不了几步,身后气流一紧,苑芳菲的凝气之术又有了效验,气流结成巨网将冰灵鬼将缠住。俞师桓先前在对战中一直处于下风,以他矜高孤傲的性子早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更是出手凌厉,飞身贴近,长剑随身,怒喝声中,剑影如电,银光曳曳。冰灵鬼将身上“叮叮当当”也不知响了多少下,俞师桓鹤氅鼓胀,气劲早已蓄至巅峰,叱一声:“破!”飞剑满带劲力,从冰灵鬼将的身上穿了个对过。
一瞬之间,一股厚厚的黑冰将俞师桓双足牢牢冻住,冰灵鬼将惨白的眼瞳竟射出青紫色的异光来,身后苑芳菲弄出的气网竟形成实质般被冻出了一条条冰凌。
冰灵鬼将的声音带着怨毒和愤恨:“小子竟敢这般伤我!我要你肠穿肚烂,死的苦不堪言!”那穿身而过的飞剑并没能取了他的性命,但道门玄气终是将他击伤了。身为鬼族九大将的翘楚之辈,冰灵鬼将几曾吃过这样的亏来?此刻怒火中烧,已是准备全力出手,一报伤身之仇。
俞师桓一愣,没想到自己豁尽全力的一击居然还是未能重创对手,又感到对方一身刺骨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心知不妙,急待退身一避,可身体晃了晃,竟是难动分毫,那冻住自己的冰层可着实坚实。
“不好!”池棠和苑芳菲同时惊呼。
池棠情急之下,云龙宝剑脱手而出,剑身带着火焰直击冰灵鬼将面门,同时跃身飞纵,挡在了俞师桓身前。
云龙宝剑蕴含火鸦神力,炽热烈焰滚滚而来,冰灵鬼将顾不上先取俞师桓性命,吸魂杵打横封格,遮拦云龙宝剑。
苑芳菲早已飞身上前,拼尽全力将俞师桓向后一拉,恰在此时,池棠身至,神火炙过俞师桓足底坚冰,两相使力之下,坚冰自足底而裂,俞师桓也就着苑芳菲手拉之势倒身于后,恰被苑芳菲抱了个满怀。
“师……师兄,你没事了吧?”和心仪的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苑芳菲心内大跳,脸也不禁红了起来,若不是情势依旧危急,她几乎便要羞的逃了开去。
俞师桓全没注意到苑芳菲异样的神情,他只注意到池棠横身在前,出手救了自己,与那冰灵鬼将斗在一处,心中五味杂陈,与这火鸦化人几番争执,多有不快,可偏偏还是此人出手相救,自己是该谢他赞他?还是恨他怨他?自己身为鹤羽门师字门大弟子,迎战残灵鬼将兀自难以招架,那人不过伏魔道一后进,却令残灵鬼将好不狼狈,自己当喜当欢?又或是当悲当叹?
过了好一会儿,俞师桓才想起苑芳菲对自己说的话来,忙应了一声:“呃……没什么事了,多谢师妹相助。”出于礼貌,他看了苑芳菲一眼,点头示意,同时心中暗凛:“这鬼将好厉害的生冰之术,我这脚虽得脱封锢,却还木木的没有知觉。”当下凝神静气,暗自调理,活络足底血脉,看向苑芳菲的那一眼几若无视。
苑芳菲却早已羞红了双颊,挨着俞师桓一起缓缓坐下,旁人只会说她是在等俞师桓恢复,在一边看候,只有苑芳菲自己知道,她离俞师桓这般近,手臂能感觉到对方肢体的温热,鼻中尽是对方身上传来的清冽之气,悄悄感受对方的一举一动,畅美难言,恨不得这一刻永远停留。
这里池棠和冰灵鬼将已是战在一处,那里孤山先生和日灵、雨灵二将却也斗得甚紧。
孤山先生以一敌二,全力施为,身形已如疾速跳转的白光,时而向左,避开日灵鬼将的浑天金叉;时而往右,架隔雨灵鬼将的暗银长矛。忽然揉身一闪,骈指点向日灵鬼将的胁下要害;又忽然运手成圈,窒空打消雨灵鬼将的运矛直击。
如是斗有数十合,孤山先生看似有攻有守,挥洒如意,不落下风,实则他自己心里明白,这般打法自己大耗真力,若斗到百合之上,自己气力必有衰竭,那时可就难以应敌了。所幸鬼族定身只有一个时辰,自己能耗得一会是一会,一旦时辰过了,在座所有伏魔同道能够恢复功力,群起而上,今日之危便可立解。唉,终是自己一念之差,致令鬼怪乘虚而入,自己便是拼将性命,也不能让这些鬼怪伤到在座的任何一人!
孤山先生正在转念,腰胁先前被雨灵鬼将所伤的创口突的一酸,身形不禁稍顿,险些被日灵鬼将一叉扫中。
“这老东西真厉害,到现在还能支撑!”日灵鬼将舞叉甚紧,不由出口赞道,他先施展蔽日神功大耗法力,又与池棠恶斗两场,现在功力已不足寻常时的五成,却也非泛泛,再加上神完气足的雨灵鬼将,这样都没拿下孤山先生,这位伏魔道上屈指可数的耆宿宗师当真了得。
雨灵鬼将血红色的双眸射出异样光彩,口气却有些好整以暇:“岳公果然不凡。我就奇怪,我这定魂矛上分明有鬼蛇之涎,凡人中之,便是化骨蚀肉的结果,怎么岳公中了这许久还这么有精神?没觉得伤口处有酸麻之感么?”
孤山先生身法依旧,仿佛不为对方言语所动,但心中却是狂震。血泉鬼蛇,据传是鬼界当户守卫的怪兽,身有九头,舌信吞吐,皆具奇毒,性情残虐。若是雨灵鬼将的兵刃上附有鬼蛇之毒,却也是情理之中。自己仗着修道之身或可抑住这毒性,但在劲力急剧消耗的情况下,玄功渐弱,若再不去遏制毒性,那便是剧毒噬身之患。
心念未毕,腰胁下的创口又是突的一酸,还有阵阵酥麻之感,孤山先生大惊,侧头避开雨灵鬼将刺来的长矛,右手偷偷伸到创口下一摸,入手黏稠,不似是滴着血水,倒像是流淌出什么黏液来。
雨灵鬼将早看出孤山先生举动,哈哈大笑:“岳公,还不赶紧运功御毒?再晚些,鬼蛇涎毒发作起来,你这一副神仙模样就要化作血肉淋漓的骷髅之相了。”
孤山先生心知雨灵鬼将所言非虚,急怒之下不退反进,怒道:“宵小之辈!山人何惧!”两手带起劲风白光,猛击雨灵鬼将。雨灵鬼将闪身避开,孤山先生穷追不舍,日灵鬼将金叉又至,孤山先生一心只想将雨灵鬼将毙与掌下,只是将身一侧,避过金叉进击,却不去招架日灵鬼将。
日灵鬼将金叉忽转,一拖一带,金叉分支在孤山先生背上又划开一道血口。
雨灵鬼将一见此状,又嘻嘻笑道:“顺便告诉岳公,日灵将军的耀魂叉上,一样有鬼蛇涎毒。”
孤山先生的怒吼盖住了两个鬼将得意的哂笑之声。
火鸦神焰在鬼冰悬棺上渐渐变成了青蓝色的火苗,鬼冰化开的黑水和地上锦屏苑施放的花雨之瓣混在了一起,一道轻微的裂痕从冰棺底缓缓现出。
……
宝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变故,手中的琇莹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青绿衣裙的女子手中,琇莹剑上黑血兀自滴淌,那令破肠断手的杀招正是这女子持琇莹剑所为。
“你……你不是……”宝儿有点不敢相信,情势这般危急的时候竟然是她出手来救。
“她……她是谁呀?”董瑶吓的脚都软了,那女子眼瞳中透出的那诡异的绿光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虽然是她出剑救了自己,可自己心里只觉得惶惑不安。
无食端详片刻,又开口说话了:“吓!是你?大母猫?”
“真蠢!”绿裙女子用琇莹剑挽出一个剑花,紧盯着眼前捂手大嚎的断肠,“此山鬼气森森,早有不妥之处,他们这些人自称伏魔道,竟然一直没察觉?”
“灵风姐姐?你……你怎么会……”宝儿终于喊出了那女子的名字。
灵风看了宝儿一眼,眼睛微微眯起,不知为什么,妖魔出身的她听到这声灵风姐姐倒有些亲切之感。
“满山恶鬼,他们还留你们这些妇孺在此,不是给恶鬼嘴里送食吗?”灵风看了看宝儿,又看了看董瑶,眼中绿光一闪。
董瑶惊骇的睁大眼睛,她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透着诡异绿光的眼睛了。
无食不合时宜的声音又紧随而上:“大母猫,你咋会来帮我们咧?”
听完无食说话的前三个字,董瑶头一歪,昏了过去。
灵风冷冷一瞟无食,哼了一声:“那姓池的是我的猎物,我早晚要将他抓住交给夫人,哪能让这些恶鬼抢了先?”
无食小心翼翼的绕开狂嚎的破肠,嘴里直哼哼:“就为这个原因?先不说你有没有抓住张老五的能耐,我们跟你那破事又有啥关系?你救的是我们哟。”
灵风眼中绿光一盛,身形忽然一晃,青烟凝起,倏的蹿到破肠面前,在现出人形的同时,琇莹剑闪若群星,破肠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扑通倒地。人形又化作青烟瞬间闪回,灵风已然仗剑俏立于前,看着宝儿和无食,仿佛人根本没离开过。
“我欠他一个情,没有他,我就落入那阒水鱼妖的手里了,既然如此,在抓他回去之前,我总得把这人情还了。”
灵风自从在紫菡本院被救醒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鹤羽门鹤氅白袍的弟子,她是认得鹤羽门炼气士的装束的,立时就化作一道青烟逃遁。
以她来去迅捷如电的身手,鹤羽门和紫菡院的众弟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自然是无从追拿。灵风甫一得脱,本是要化风回长安宫中,向茹丹夫人禀告详情的,池棠是五圣火鸦化人,现已真正焰醒,自己不是对手,还要虻山另派高手除之。
可就在准备下山的时候,灵风忽然察觉到了一股阴灵之气在落霞山蔓延开来,她心中奇怪,便潜身在落霞山中一看究竟,将整个鬼族图谋都看在眼中。
妖鬼一道,鬼族此事本也极合虻山心意,可灵风慕枫得道,又有良师教授存身之义,兼且也极为感激池棠和乾家斩魔士在阒水思欢子手中救下自己,使自己免遭淫辱,若是放任众人遭鬼族荼害,未免深感欠愧,那日池棠上山去见紫菡夫人,自己曾尾随着想要告之详情,但一个犹疑之下,池棠又未停步就留,终是未得一述。
待到今日早间众人在紫菡本院齐集,灵风不敢轻往,那里有鹤羽门炼气士的宗师在,还有那个紫菡夫人,那身玄灵之气犹在茹丹夫人之上,自己若是潜身过去,定被察觉,无奈之下只得在东山别院潜身,在鬼怪出现在别院危及董瑶宝儿之时,她忽然出手,一击功成。
“扶起她来。”灵风一指昏厥在地的董瑶,宝儿忙上前扶住。“满山都是恶鬼,我送你们去那山顶院中,那里有大法力之人,可保护你们。”
无食还在追问:“照这么说,那天晚上你中毒之后的情事你还记得?”他可是将灵风和池棠那晚欲动情迷的情景都看在眼里的,这一问实则大含深意。
灵风眼中绿光一闪,避而不答:“少废话,快走!”伸手在董瑶面上一拂,董瑶悠悠醒转。
不等董瑶回过神来,灵风将董瑶一抓,向宝儿无食示意,起步欲行。
“喂!从头到尾,你就没让我说过一句话啊,小妖精。”本已倒地的破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起身来,断腕处黑血还有溢出,看起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