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挥动云龙剑,越使越觉得妙用无穷,云龙宝剑的剑身隐隐震动,连带着自己胸臆间热气翻溢,火鸦神焰之力滚滚不绝,火焰付在云龙宝剑之上,甚至在冰灵鬼将不住趋避之时,剑上火焰亦自动蹿出,仿佛自有灵性,火焰形成火链一般,紧紧缠住了冰灵鬼将化为黑雾的身形。只是冰灵鬼将也是极为了得,这般被动,却还能苦苦支撑,急切间却也伤他不得。
池棠现在大有余裕,眼角侧光发现俞师桓在苑芳菲搀扶下已经站起,似是还要上前来助阵,便立刻出声道:“你师尊以一敌二,你快去助他!我这里无需助手,少顷便可拿下。”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孤山先生以一敌二,固然是需要援手,但池棠这里现在虽然大占上风,可要少顷之间便拿下身法迅捷的冰灵鬼将,却也难能。池棠也很清楚这一节,既然一时之间拿不下冰灵鬼将,还不如只留自己一人在此牵制,让俞师桓和苑芳菲去相助孤山先生。那日灵和雨灵二将绝非泛泛,孤山先生对敌良久,未必便能支撑。
俞师桓自然关心师尊,听池棠这般说了,迅速的道了声:“多谢!”当即转身向后,剑随意动,白气一闪,飞剑直刺那里的雨灵鬼将,俞师桓既已加入那厢的战团,苑芳菲自然不会袖手,亦是随着俞师桓,一齐上前。
孤山先生只觉得腰胁下一阵阵的剧痒,背上被日灵鬼将新伤的创口也是奇痛难当,似乎还有黏液从创口中不停流出,心知鬼蛇涎毒已然发作,心中一痛:唉,我伏魔一生,今日却将死在此处。心念悲楚下,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日灵鬼将和雨灵鬼将的身形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两道闪着金气和阴气的光影。
“唰!”雨灵鬼将的定魂银矛穿过了孤山先生双手虚划的圈内,这一次矛势没有丝毫停顿和滞缓,而是直直的刺入了孤山先生的腹中。
孤山先生一声闷哼,踉跄后退两步,腹中鲜血滴落于地,与地上的花瓣相杂。
雨灵鬼将一击奏效,更察觉出孤山先生那凝气窒空之术已是大为微弱,不由大喜笑道:“岳公,还要逞强?快快歇一歇罢,再晚些那鬼蛇涎毒可就再也救不得了。”
孤山先生脑中已经混沌起来:鬼蛇涎毒救不得了?救不得了……这些鬼怪,竟敢使计诱我……岳独峰啊岳独峰,你一生执意,争强好胜,想要做什么伏魔道第一人,这般心思,可不正好给了妖魔鬼怪的可乘之机?……还好,还好,我没上当,没做下那大毁声名的错事……
一想到声名,孤山先生忽然一激灵,纵使一死,也要维护我之声名!今日之厄,皆由我而起,拼得粉身碎骨,也决不可让在场任何一人因此事而死!也包括……孤山先生的眼睛又清晰起来,日灵鬼将和雨灵鬼将得意的笑脸就在眼前,眼角再一转,看向了封锢着公孙复鞅的鬼冰悬棺……也包括你——公孙复鞅!
孤山先生奋起精神,又迎了上去。
“师尊!”俞师桓的飞剑于此时而至。
雨灵鬼将甩手一矛,便将俞师桓的飞剑震了开去,俞师桓却已经闪身赶到了孤山先生身边,看到孤山先生鹤氅白袍上血迹斑斑,不禁大惊,急忙扶住孤山先生,口中道:“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俞师桓能感觉到,孤山先生的身体在一阵阵颤抖,心中更是大震,师尊百年修为,一向气定神闲,有仙人之姿,若非受了极重的伤势,又怎么会有这般虚弱发抖的神态?
“哈,是这小娘们!来来来,将军再与你叙叙!”日灵鬼将看到随后而来的苑芳菲,淫心又起,伸出大手,就要去抓苑芳菲。
孤山先生推开俞师桓,猛的上前,左手一拂,正中日灵鬼将手腕,右手一拖,已经轻轻巧巧的将花容失色的苑芳菲揽向身后。
日灵鬼将没想到孤山先生重伤之下还有这般厉害的功力,手腕剧痛,忙不迭的缩手,口中怒骂:“老东西!还不省事?”
苑芳菲则站在俞师桓身边,颇有些惊魂未定,忙对孤山先生称谢:“多谢前辈相救。”
孤山先生第一次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原本宛如美玉的脸庞已经显出了一道道的皱纹,三缕掩牙黑髭也变得花白:“小姑娘,你可勇敢的很那。”
苑芳菲还没来得及对孤山先生的赞许做出反应,就听到孤山先生沉声喊道:“师桓!不得援手!”
俞师桓一怔:“什么?”
日灵鬼将和雨灵鬼将的后续攻势已经到了。二将的兵刃发出异样光芒,四周气流为之一滞,显然都已蓄满劲力,威势滔天。孤山先生纵声长笑,浑身现出白气,鹤氅鼓胀,亦是全力相迎,左手一掌击中日灵鬼将胸前,日灵鬼将只觉得一股大力带着沛然玄门正气将自己击到半空,手中耀魂叉堪堪从孤山先生身边划过,而雨灵鬼将面门被孤山先生右手一掌拍中,狮蛮铁盔被生生震飞,血红色的双目缓缓流出两道黑血,鼻开唇绽,青紫色的面孔顿时现出诡异的死灰色来。
而雨灵鬼将的定魂长矛却也将孤山先生扎了个对穿,矛上劲力一发,顿将孤山先生的身体高高抛出,一蓬血雨顺着孤山先生身体抛落的轨迹喷出,喷薄的血雾洒满了俞师桓一脸。
池棠被孤山先生的长笑所感,不由转头看来,正见到这一幕。
孤山先生嘴角带笑,眼神却正是望向池棠,这眼神再没了平素的傲慢,不屑,仇视,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期许。
“前辈!”池棠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得和自己纠缠的冰灵鬼将,身形跃起,宛如一丛熊熊烈焰,直扑过来。
俞师桓痛哭失声,鹤氅白袍恍如电曳银光,长剑有如灵蛇摆尾,裹住了雨灵鬼将,雨灵鬼将遭孤山先生重击,竟是无力反抗,任由俞师桓长剑在身上穿刺,带出一蓬蓬黑血。
苑芳菲已经看呆了,连脸上沾染了孤山先生的鲜血都浑然不觉。
孤山先生身体去势未绝,重重砸在了封锢公孙复鞅的鬼冰悬棺之上,血水从黑冰开裂的缺口中渗入……
刚刚脱困的冰灵鬼将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惊:“不好!”
日灵鬼将好不容易爬起身,吐出一口黑血:“直娘贼,上当了!”
孤山先生借着雨灵鬼将定魂矛之力,以自己的身体撞上了鬼冰悬棺,原已被池棠神鸦之火缓缓化开的鬼冰更加剧了分裂之势。这一切,孤山先生在出招之前,便已谋划周详,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鬼冰悬棺发出“喀喇喀喇”的声响,一道道裂纹迅速布满了冰棺的表面,孤山先生双目紧闭,嘴角带笑,身体从冰棺上缓缓滑下,带出几抹触目的血痕。
雨灵鬼将勉力逼开俞师桓发疯般的进击,睁开肿胀的血色之眼,看到眼前的景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鬼冰悬棺终于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纷沓而落。公孙复鞅一身红色锦袍,一脸冷厉之色,双目射出蓝光,扫过场上的三名鬼将。
池棠和俞师桓都停止了进击,愕然看向公孙复鞅,而三名鬼将则立刻聚在一处,神色似有惧意,竟是不发一语。
公孙复鞅忽然一展红袍,整个院内瞬时间充满了耀眼的光华,光华闪过雨灵鬼将禁锢锦屏苑四女子的那团黑气,黑气顿消,蓝黄橙绿四色光华闪现,化作那四个女子,站在了公孙复鞅身后。
公孙复鞅一摸脸颊,脸上犹有血迹,那是孤山先生落在冰棺上时渗入的鲜血。公孙复鞅似有所感的看向躺倒在地的孤山先生,而后走上前,低头躬身,对着孤山先生深深一揖。
两人从见面起始便是大有敌意,唇枪舌剑,没想到,公孙复鞅出得鬼冰悬棺后,第一个相谢的,竟然便是孤山先生,池棠和俞师桓都对公孙复鞅的举动大感意外。
“昂!”公孙复鞅猛的抬头,发出雄浑的叫声,声音激荡,震耳欲聋,三名鬼将掩住耳朵,挣扎难起,一脸痛苦之色。
……
定通神色不动,依旧双手合十,念珠发出的五色光华更加炫目了。
地灵鬼将微微一笑:“再来!”
定通暗蓄力道,口中默念佛经,这地灵鬼将极是厉害,自己可大意不得。
地灵鬼将还是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右手扶枪,炼魂枪又是阴气大盛,而深陷地下的左手微微发战,随着左手抖动,定通盘坐的地下竟也震动起来。
定通一感到地下的震动,便是一惊,刚要起身应对,地灵鬼将嘴角一笑,募的发声:“灵枪炼魂,地裂曷存!”
无数阴灵之气猛地从地下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定通层层围住,地灵鬼将拔枪起身,又一声断喝:“开!”
地下的阴灵之气在五色光华的护罩之内左冲右突,不一时,五色光华全黯,护罩化为乌有,半空中的念珠失去光泽,缓缓落下。
定通身上神光一现,将围住自己的阴灵之气逼开,还未及反应,地灵鬼将青色的身影就在眼前一晃,炼魂枪带着戾气,直刺定通胸前。
定通急忙侧身,同时伸手斜劈,攻向地灵鬼将面门,劲力雄浑。
地灵鬼将闪身避开,炼魂枪却如长蛇一般向回一缩,枪身弯曲如弓,忽又绷直一弹,定通猝不及防,被一招弹开。
“好和尚,厉害!除了佛法之术,却也有武艺。”一招震开定通,地灵鬼将胜券在握,开口笑道。
没有了五色光华的护罩阻隔,尸鬼口中嗬嗬发声,已经涌上前来。
定通反手几掌,已将突前的几个尸鬼打作灰烬,但尸鬼实在太多,层层叠叠,又哪里清剿得尽?
地灵鬼将一脸轻松:“正面攻你这护罩还真是攻不下,不过我既然号为地灵,自有裂地而出之法,从罩内地下发力相攻,大和尚,你看看,这念珠护罩不就被破了么?”
定通只顾阻挡蜂拥而上的尸鬼,心内却也暗暗佩服这地灵鬼将的神通,竟然那么快就看出自己念珠佛法的破绽,看来要想阻住这些尸鬼,已是困难重重,只不知山顶正院内的争斗究竟如何了。其实定通在此地真正要阻止的,正是这些尸鬼,一旦他们进入院内,这满院中了定身法的伏魔同道,全无抵御之能,只能成为这些尸鬼的口中之食,现在却又多了这个极其厉害的地灵鬼将,当真棘手之极,倘若他要上山顶正院去助那两员鬼将(定通还不知正院内又多了个日灵鬼将),自己可还真阻挡不住。
地灵鬼将将炼魂枪一举:“大和尚,你的修为我很佩服,我那先行刚刚殒命,不如我送你成鬼,你来当我的先行官罢!”
话音未落,青色身影随着枪尖已经攻到定通身边,定通知道地灵鬼将枪法高明,凝神抵御,可地灵鬼将的炼魂枪神出鬼没,便是枪本身都似自有知觉,竟能自行弯曲打绕,比之人间枪术武艺,更是防不胜防。
二人交手数合,定通竭尽所能,才算避开地灵鬼将那宛如毒蛇一般的枪招,可退步之下,却又落在一个尸鬼的身前。
尸鬼手如铁箍,紧紧抓住定通双臂,同时张口,露出利齿獠牙,直往定通脖项咬去。
一柄剑尖忽然从那尸鬼喉间现出,向横一拉,尸鬼丑陋的头颅落下。
定通避过此厄,心知是来了援手了,微笑轻谢:“多谢相助。”
青烟一晃,一个绿裙少女手持长剑,俏生生站在面前,眼瞳发出奇诡的绿光,声音冷冰冰的:“不谢!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