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赵离第一次遇到无法读取记忆画面的情况。
眉心处的刺痛感觉过去好一会儿才慢慢缓和下来。
赵离将那一团修为分离出去，形成幽黑色的一团火焰，浮现幻化出了九头凤凰，落在地上，有着狭长黑色羽翼的双翅展开，笼起在头顶，九颗妖异尊贵并存的头直接钻进了翅膀里面，只露出脖子在外面。
只是没有神志的法相，却也本能畏惧，微微颤抖着。
赵离收回视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几团灰雾，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脸颊。
这些东西，是单纯的记忆？
消耗掉命魂之后剩下的东西？
以白色空间的特性为基础，回忆刚刚所见到的那一幅幅画面。
赵离脑海中的一个个推测变得清晰，渐渐推导出可能的真相，眉头渐渐舒展开。
如果说猜得不错，这些灰雾中，恐怕有着那个老怪物的知识。
有着如他自己所说的，上古时候的隐秘，以及那个老怪物在生前预感到自己即将陨落，为了自己复苏后快速恢复修为而做出的种种准备，密地的开启方法，以及如何穿过那些危险区域的知识。
是宝物，是奇遇。
不过很明显，赵离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看到这些东西。
大概是老怪物生前的修为位格实在太高了，想要解析对方的记忆，难度很大，需要本身具备相当程度的修为，而这个修为标准线，远远在赵离此刻的境界之上。
就算是有白色画卷的辅助，但是以赵离此刻的修为，也还并不能完全掌握和使用这一件至宝，所以刚刚只能勉强窥探一两眼，就将精神消耗到近乎于彻底干枯的程度，不得不中断这一过程。
赵离沉吟了下，在白色空间按照九黎炼神诀的方法，凝神恢复精神。
等到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之后，一只手抓住白色画卷，一只手搭在了恐惧不已的九头凤凰法相上，以先天庚金之气威胁逼迫，强行撬动这一团修为，纳入体内，然后尽最大力量克制住白色画卷解析记忆画面的速度。
再度伸出右手接触灰色雾气。
等到耗尽之后，再度修行九黎炼神诀，让自己的精神力恢复。
然后再度强行撬动九头凤凰法相，伸手去抓那一团雾气。
通过一次次的‘试验’，记录每一次消耗精神的速度，以及读取每一团雾气精神消耗的速度快慢。
在尝试了足够多的次数，得到数据之后，赵离才松开了九头凤凰法相。
九头凤凰法相悬浮在空中。
双翅羽翼层层炸开，猛然朝着内部一卷，将自己卷成一团。
旋即就直接恢复到了最原始的状态，变成了一簇幽黑色的圆球状火焰。
啪地落在了白色空间的地面。
默默滚到了距离赵离最远的对角线墙角上，然后蜷缩地更小了些。
赵离用云气具现出了自己的黑色小本本，将得到的数据放到表格里面。
然后做了一个曲线，推导出了对应的方程式，然后按照公式，继续画出了对应的曲线，在假设每一帧画面需要的精神力恒定的前提下，退出想要看完第一个秘境对应的记忆所需要的精神力数量。
抬手揉了揉眉心，将本子散去，赵离看着那些雾气，有些遗憾。
“还差很多……”
“不知道修行到开窍境界，养出法相来，能不能解析其中一部分。”
“该说不愧是老妖怪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也跑不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这一次倒也不是全无所获。”
赵离自语两句，随手打了个响指，白色画卷缓缓展开。
然后在这个空间中具现出了一座座古老的石碑，造型古朴，透漏着蛮荒时代的粗狂和豪迈，似乎已经经历过了极为漫长的岁月，上面的文字有许多已经被磨去，另外一部分在直接风华，变成大片大片斑驳的灰白。
这些是储藏在九黎玄部传承之地第一层的那些石碑。
在尤接手传承的时候被赵离顺手拷贝下来，上面是许久之前的古代文字，和现在九黎所使用的文字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过去了几千年，甚至于上万年的历史，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读得懂这些文字。
也不知道这些石碑究竟是写这些什么。
又因为其上虽然没有灵韵，但是毕竟是古人先辈所留下的，不能够随便处理，索性就和传承石碑放做了一处，赵离心念微动，这些石碑全部都变作两份，白色云气将其中一份笼罩。
等到云气散去的时候，那些石碑上的古代文字渐渐扭曲变化，直接变成汉语，而其余石碑上则仍旧还是那些古朴粗狂的古代文字。
这是刚刚他尝试的时候无意得到的收获。
虽然说无法解析更多的画面，但是关于文字这些浮动在记忆表层的基础却很简单就解析了，此刻借助白色画卷，能够直接实现更替，用白色云气变化成赵离更熟悉的文字。
赵离对于那些保留下来的石碑碑文很有兴趣，当下对应着汉语一个个辨认，一边读着这些碑文记载的内容，一边也将这些古代文字的意义都默默记在心里面，借以彻底掌握这些古代文字。
和他猜测的一样。
石碑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类似于赞颂祖先功绩的文字。
而剩下的则是对于一些新的发现，创造出来的新的法印和大概记录。
大概就是某年某月，某部大巫祝开创某某法门，后世人要记住祖先功绩，只是可惜，对于这些法门，大多都只是记录了是什么模样，如何组合，以及有何等神妙的效果，对于其构成，却都一笔带过。
而就连这一些部分，都因为风化而多有模糊，难以辨认。
从碑文最后的名字以及年号来看，这些石碑都是于来自于不同的时代，中间有相同的年号，一个是七百三十二年，一个已经到了一千三百年，中间隔了近乎六百年的时间。
赵离一边浏览默记那些古代文字，一边心中略有好奇。
那个灰雾的记忆中能够辨认出这些文字。
那么这些石碑和他处于同一个时代，还是说因为他本身的地位和实力，掌握了解读这些石碑上文字的知识？而这些石碑本身，是来自于更为古老的年代？
就像是传承之所中壁画上面画着的内容。
来自于那个天空中还有三足金乌振翅的远古。
若真的是那个时代的话，倒是能解释石碑上记载的那些神妙法咒。
可当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众多的上古和太古异兽们消失不见，导致有这么多强大法咒的九黎传承断代，神话中的百族远遁于海外岚洲，当年那所谓的大兵灾之事，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最后一只朱厌引发的？
还有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女人。
赵离想到了那个一动念毁灭西芦城鬼域的红衣女子。
思绪纷飞了一会儿，才收住心神，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最后的一张石碑上，和其他石碑相比，那个石碑显得稍微新一些，从上面的文字看，又是一个普普通通，为祖先歌功颂德的功德碑，但是却不知道，比起其他石碑更为残破，大部分字迹都辨认不清。
“简直跟战场上拖出来的一样，坑坑洼洼的。”
赵离吐槽了一句，然后看到最下面完整的那一部分。
这一部分文字和之前的内容不同，不再是歌功颂德，甚至于字迹的笔触都不同，之前看到的那些，是用特殊的法宝刻出来，笔触凌厉，而这一段却有些圆润，就像是有人用指头，硬生生在这种能够保留万年的石碑上写下来的一样。
笔触几乎粗狂到癫狂的程度，隐隐能够看到那几乎深陷入石料中的黑红色。
“我们杀不死……们，杀不了，又复活了！”
“……们会回来的，会在几万年之后复苏，像是以前一样，会把所有生灵都毁掉，会复仇，对，会回来，不管是六界，还是依附于人间的小世界，还有里面的生灵，都会被毁掉……”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原来都是在做无用功，无用功！”
写下这一行文字的人似乎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狂乱。
即便过去了千百年的岁月，仍旧让阅读这一行文字的赵离感觉到了写下文字的人在当时候感觉到的痛苦和无力，以及写下这一行字时，那种无法遏制的绝望。
这些情绪透过这些碑文，穿过了万年的悠长岁月，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了赵离的心底。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感觉到后背有冰冷的寒意一点一点攀爬上来。
赵离脖子上汗毛微微炸开。
然后他看到了最后一行字，轻轻念出来。
“后来人，千万记住，无论你是大周还是九黎，或者妖族。”
“绝对不要，相信……”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石碑上留下一个裂痕，以及如同鲜血一样，深深地渗入裂痕缝隙之中的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