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帝君微微抬手,自身权柄凝聚,伸手把握虚空,因为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世界坐标,他现在只需要轻轻一握,就能够从这里一步踏出,抵达那所谓的归泉界。
他松开右手,嘴角带着一丝能够让睚眦心惊肉跳的微笑,自语道:
“有意思。”
他没有直接依靠自身力量,以及确切无疑的坐标直接撕裂虚空前往那个世界,而是略微沉吟了下,然后一拂袖,身上繁复庄重的帝王衮服化作了墨色常服,然后随手捏一道法令传出。
便有阴差鬼神领了法旨,驾驭乌云前往地府他处,将镇狱天龙副手唤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身黑衣,袖袍有酆都暗纹的睚眦大步而来,满脸憋屈,尤其是发现自己累死累活跨越了小半个东澜景洲飞过来后,看到北阴优哉游哉地喝茶,更是心里一股不爽。
心里发狠破口大骂,总有一天要一脚把北阴这混蛋从酆都最高的地方踹下去,然后抬手行礼,老老实实道:
“帝君。”
北阴慢饮了一口灵茶,开口道:“你先前说,想要去外界多看看?”
睚眦微微一怔,然后回忆起自己还没能被北阴扣在地府时候,拒绝北阴帝君的理由就是自己在鬼域秘市呆的太久,想要外出游历,满脸狐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是。”
北阴放下茶盏,对睚眦淡淡道:
“本座准了。”
“啊?”
睚眦茫然应了一声,就看到眼前的北阴帝君随手一拂,然后理论上极为稳定的空间就发生了偏转,自己还没能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被直接扔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
……
片刻之后,地府当中。
钟正得知帝君已经从府君的神位前离开,故而前往宫殿寻找北阴,想要说明方才的尝试,想要告诉北阴,现在已经在地府初步重建轮回体系,结果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宫殿,看到了桌子上垒叠起来的公文,上面悬着一道帖子。
“本座另有要事,地府公务,有劳天师。”
正准备让北阴帝君处理轮回之事的钟正:“……”
少年张了张口,在一瞬间有转头就走的冲动,最后以巨大的意志力按捺住自己的脚步,抬手扶了抚额头,无奈苦笑,北阴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极好,偶尔称他钟判,但大多以天师,伏魔天师的尊号叫他。
大概就是,闲来无事便唤他钟判。
而当公文公务堆积如山的时候,便称天师。
“帝君真是……随性。”
钟正看了一眼公务,道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评价。
如果他是凡人的话,尚且可说公务繁多有伤寿数,然后理所当然地推脱,但是这里可是地府,面对这样的上官,只得认栽,钟正无奈吩咐其余诸多阴神鬼差将帝君桌上的公务取走七成,仅给北阴留下三成。
对于帝君,不能够太惯着。
诸多鬼王和阴神恭敬行礼,口称领天师法旨,然后纷纷上前,无论神色态度都极恭敬,钟正看了看手中新的卷宗,突然想到,这样下去的话,或许有朝一日投胎当一世凡人也可。
所谓轮回之苦,对于地府阴神来说,或许能够当做休假。
不过大概率还是会被帝君抓回来当差吧……
不,这几乎是一定的。阴神转世,不是早死,也是每日梦里下来干活的命数,只是会导致过劳死这种惨状,还是算了。
钟正按了按眉心,放弃了内心一瞬间偷懒的念头。
重新回去,处理诸多地府的公务。
……
睚眦睁开了眼睛,愕然看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极宽阔的平原,微风吹拂,柔软的草叶倒伏又挺立,如同波涛一般徐徐蔓延出去,一直抵达了最远处的城池,画面既祥和又美好,让人心中不由得宁静。
而且空中的灵气浓度也相当地高。
虽然不如九洲灵地,但是也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小世界,伴随着微风而来,让睚眦感觉到舒畅,心中忍不住感慨,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啊,北阴这家伙也会有脑子灵光的时候,居然真的给本尊放了个假……
这样想想,其实北阴也没有那么不当人啊。
睚眦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自己旁边负手而立的北阴帝君,看到他以黑木簪束发,穿一领三叠广袖的云纹墨袍,腰间双龙缳首玉佩,垂落朱红璎珞,负手而立,整体内敛,却又蕴有不可一世的霸道。
睚眦面容微笑僵硬,脱口而出,道:
“北阴?!你怎么也来了?!”
北阴看他一眼,睚眦本能缩了缩脖子,干笑解释道:“我,属下的意思是说,帝君,您离开地府,那边不会受到影响吗?”
北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眸看向远处的城池,淡淡道:
“为帝者亦当倾听万民之愿。”
“本座今日微服私访,准你同行。”
睚眦面容神色凝滞,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以遏制住心里轰地炸开的怒火,感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儿,暗中咬牙切齿,为什么北阴这个家伙,总能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心里不爽的话来?!
这家伙的语气怎么总是这么欠揍?!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要不是我打不过他!
北阴已经往前走出数步,脚步微微一顿,睚眦打了个寒颤,把一切的不爽都咽下去,快步往前,很老实地跟在了北阴帝君身后,往那城池走去。
不,不和你一般见识……
不提北阴那种在冥界的范畴足以发挥类似于死生之主的权能手段。
睚眦虽然在冥府时候,完全不是北阴的对手,但是其实也是根基极为雄浑,本体为龙族异血的武仙,实力强横,两人哪怕是放慢了速度,也在不过一刻时间就抵达了那一座城。
这座城池极为雄伟,有着和人族城池完全不同的细腻风格,异域之风扑面而来,而且并不是像低灵气等级的小世界那样,虽然有自己的文明,却不够浩大,这里很显然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的繁衍和变化,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文化体系,所见所闻,让睚眦颇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而且今日似乎有些大的典仪,城池里面喧嚣热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灿烂的微笑,他们有的穿着五彩斑斓的衣着,有的则是带着面具,睚眦老老实实掏出灵石换取了面具,北阴并不戴,只随手握在手中。
他们混着人群往前走,睚眦主动散发出了一部分气势,将前面挡路的人分开,与此同时他终于明白北阴之所以带着自己的目的……帝君哪怕微服私访也是帝君,当然不能做掏钱买东西,推开挡路的人这种杂事。
这些得随身侍从干。
睚眦嘴角抽了抽,然后老老实实开路。
最后他们站在了最前,看到了共有九十九级的玉阶上,有着肃穆的玉台,四方位置上有着森白色的巨大旗杆冲天而起,垂落有弥补着古朴纹路的旗帜,每一级的台阶上都有带着面具的修士舞动身躯。
以战鼓,以法螺,以号角,共同奏出了浩大苍茫的乐曲,有肃穆之感。
睚眦看到最高处,这些修士有一根玉制的圆柱,玉柱前是一座古朴而巨大的方鼎,鼎身上用古朴的文字写着祷告词,那宽大的玉柱上绑着一名年纪不大的人族少女,面容丑陋。
身上有一十八柄雕刻祷词的金刀,将她直接钉在玉柱上。
血祭?!
即便是睚眦这种好战的性格都下意识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出不喜之感,他转头看了看这些面容灿烂温和的人族,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以血祭,甚至于是活祭为主的典仪,不过他也就只是皱了皱眉。
对于龙族战仙而言,人族,妖族都是外族。
他不会虐杀却也不会善心大发,为了个人和这些修士为敌。
尤其最上层的三个老家伙,气息都很深厚,虽然感觉气机不是很纯正,但似乎也是仙人层次,这里居然是个足够诞生仙人这一级别力量的世界么?可这种世界对外是有防备的,北阴这家伙从哪里得到进入这个世界的方法的?
世界本身居然完全没有排斥他?这什么鬼……
顺利地跟回自己家后门一样。
伴随着古朴的祭祀之乐,整座城池的人都朝着那九十九级玉台跪拜下去,越是靠近这边,越是人数众多,口中低语,浩浩荡荡,有古代典仪的肃穆感觉,很快跪拜到他们这边,睚眦皱眉,旁边的北阴负手而立,神色淡漠,根本懒得动。
睚眦嘴角勾起,心中道一句果然如此,又颇觉得畅快,这北阴的脾气果然还是这么自我,这一下子,肯定会和对方出现冲突,还是说,北阴其实和这里的势力有联系,否则的话,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能够进来。
北阴眸子落在典仪祭台上,然后无视了一道道惊愕愤怒的视线,淡淡道:
“把那鼎砸了。”
他的嗓音平淡寻常,如同吩咐睚眦去端一杯茶来。
蛤?睚眦呆滞了下,看了看那典仪,看了看北阴。
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只是好战而不是傻,在对方的大本营,做这种事情摆明了是要挑衅,会直接面对台上那三个老家伙的攻击,在不清楚对方底蕴,不确认对方是否执掌有某些强大的古代法宝时候,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莽撞。
睚眦犹疑了下,看向北阴,还没有开口,看到北阴眸子微敛,那双墨色的瞳孔温和却有些暗沉,仿佛孕育着风暴,睚眦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过身,不再迟疑,大步朝着祭台而去,步步沉重,直让大地晃动。与此同时,身上腾起狂暴的龙炎。
睚眦瞳孔快速收缩着,回忆方才直面死亡的错觉,心脏疯狂跳动,鬓角留下冷汗,心中不断对这些并不认得的家伙破口大骂。
北阴动怒了。
妈的这帮傻缺玩意儿。
想死的话不要连累本大爷,你们自己愉快地去死好不好?鬼都不知道北阴动怒会发生什么事情,鬼都不想知道……
他咬牙切齿,一瞬间跨越大地,在一道道惊愕的目光当中,出现在了那尊贵无比的古代祭坛上,然后睚眦的脸色浮现出狰狞扭曲的神色,抬手一拳,狂暴的烈焰炸开,而暗中则是蕴含有专门针对于魂魄的冰焰。
毫不迟疑,一拳砸在了巨大的古代方鼎上。
阴阳轮转,磨灭万物!
此乃正宗的上乘道门神通!
沉重低昂的嗡鸣声中,这一座流传了十数万年的古代祭祀之器崩溃,在阴阳轮转生灭转换的消磨之下直接化作齑粉,消散不见,睚眦踏步转身,眉心出现龙角,双瞳在这一刹那化作了金色的竖瞳,带着残暴的战意杀机。
气势狂暴,腾腾而起,直接撼动一方天地,随时准备血战厮杀。
北阴负手踏虚空,拂袖,手掌轻轻抵这玉柱。
玉柱晃动,层层崩塌。
作为活祭的少女落在北阴怀中,不见如何,身上倒插的十八柄金色兽首刀直接飞出,倒插在另外一名主持典仪的长老身上,将其直接钉杀,七窍流血,落在大地上。
北阴看着这少女身上的伤势,皱了皱眉,右手微动,哗啦一下,黑色云纹的外袍解下,将她遮住。然后方才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其余主持典仪之人,诸人尽数被骇地面色煞白,连连后退。
北阴敛眸,转身往前走去。
前面的那些人如潮水般跌跌后退,如波开浪斩,出现一道宽阔的道路,本来已经打算玩命战斗的睚眦,看着这诡异而浩大的安静场面,一瞬间有种蓄力的拳头打在空气里的感觉,张了张嘴,心中茫然。
这就是地府帝君……
他看着只是被北阴看了一眼就尽数被震慑住的修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得意和傲慢来,冷哼一声,收敛了身上龙化的变化,然后在一声长吟当中,化作睚眦虚影,冲天而起,处处死寂,唯龙吟不绝,震颤左右。
……
睚眦赶到的时候,那作为活祭品的少女已经恢复了意识,坐在地上,北阴随意立在旁边,墨袍内里的衣物是浅色的,绣有山水纹路,黑色的发梢落下,眉目冷淡,那个祭品少女也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张了张嘴,道: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北阴敛眸,淡淡道:“死确实是万物的归宿。但是你的人生还远远没有到达终点的时候,所以不可以死,你的伤势已经恢复,吃完东西,随便去哪里,活下去。”
他看了一眼睚眦,后者意识到是要自己弄点吃的来,嘴角抽了抽。
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随身带吃的,只得去抓了一只野猪,用龙炎烤熟,要把握火候而不至于把这玩意儿烧成灰确实是花了点功夫,北阴看了一眼焦黑色的烤肉,不答,抬眸,眼底寒气滋生。
睚眦身躯僵硬。反应过来,这种受过伤的人最好先吃的素一点。
该死的,人族的胃怎么这么孱弱?
睚眦心中暗骂,又老老实实飞了半天,去找了类似土豆之类的玩意儿闷熟,又敲了些熟透的果子抱在怀里抱了一堆,北阴方才收回了视线,让那受伤的少女吃些吃的修养体力。
后者不敢接,跪在地上,额头轻轻抵着手掌,诚惶诚恐道:
“两位仙长……为了奴这么没有价值的人来麻烦两位……”
北阴微微皱眉,嗓音清冷漠然,道:“没有价值?”
那个作为祭品的少女越发的害怕,身子颤抖,嗓子有些发哑,道:“是,因,因为我很丑,而且没有修为,唯,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祭品,献祭给神……”
北阴沉默了下,嗓音缓和道:“抬起头来。”
那少女下意识抬头,露出了覆盖着胎记疤痕的面容,睚眦忍不住移开目光,心里嘀咕道确实是有点丑了来着,这话不假,那少女在抬头之后下意识要低下头,却看到眼前男子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和自己平视。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面毫无往日所见到的厌恶,声音温和道:
“不,你的生自有第一流的价值。其价值足以和山川风月相提并论。”
少女祭品张了张嘴,满脸不敢置信,帝君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按了下。
“本座已认可你的价值,故而你大可以秉持此念而活到最后。”
“现在你才上路,死亡只在终途,还不用说死,等到你见识过许多事情,对人生仍旧还有眷恋的时候,才算是走到了终点,在此之前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可寻死,那正是对于生死的污蔑。”
少女怔住,听到见识到很多事情时候,想到曾经看到的一幕幕,得到了这样的认可,鼻子不知为何发酸,下意识道:
“奴也会有那样的一天……”
北阴笃定地答道:
“到时候你再如何留恋这个世界,都无法多留一息时间。”
“而在这之前,是你自己的道路,这一段生命,是死亡的慈悲。”
那少女张了张嘴,然后低下头问道:“我的人生也有价值?您会在意我的价值么?”北阴摇头,道:“自然不会,你自己的生自己的价值,若是需要寻求其他人的认可,便已失去了最大的价值。”
那少女低下头,点了点头,大口吃完食物。
然后在北阴的注视下离开,前往附近的村路,那里自有她的活路。
北阴负手而立,神色仍旧淡漠,睚眦看了他好几次,心里不断嘀咕着,还是忍不住道:“北,不,我是说帝君,帝君你也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是这个女子有些特殊吗?比如体质之类?”
北阴嗓音平淡,道:“不,只是凡人,有过善行,有过恶行。”
“只是不应该因此而死。”
睚眦张了张口,道:“可你说你认可她的价值……”
他声音停住,心里忍不住咕哝,凡人?这样的普通凡人有什么价值,到处一抓一大把来着,居然让北阴认可,搞不好有其他好处,这家伙绝对说谎了……
北阴视线扫过睚眦,让后者背部炸开汗毛,然后才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视线,嗓音平淡道:
“众生于我眼中等重,皆有相同价值。”
“每一个你眼中渺小生灵的生所汇聚,就是命格的线,而众生的命格交错汇聚,就是这个时代的天地之运;若加入时间,那么自太初而古,自古而今,乃至于无量量劫之后,无数众生的生死皆入我手,化之为线,而线汇聚为图,图化为卷。”
“就是古今三界。”
“我看众生如见三界古今一切生死,都有其价值。”
声音淡漠如常,却如惊雷,让睚眦恍惚变色。
北阴的声音微顿,又道:“况且,死亡是一切的归宿,却也只是归宿罢了,唯独生命本来就有足够价值的时候,死亡作为归宿才有其意义。否认生的价值,也否认了死,反之亦然。”
“不知生,何以知死?若生暗淡,死亦如同草灰。”
他摇了摇头,转身而去,道:“通知黑无常准备,三月之后,前来勾魂吧……”
正在琢磨着北阴话语的睚眦微怔,然后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什么?黑无常,老范?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体有些病?这……可你既然给她救了出来,为什么不去把她直接救好了,再说她既然只剩下这点寿数,你为什么还要跟她说什么认可价值之类的话,那还有什么用?”
北阴往前而行,道:“她身躯有恙,无法存活太久,但是即便只能存活一日,众生也当珍惜。而纵然珍惜,有诸多不舍和遗憾,也终将迎来死亡作为归宿。故而众生畏死,求生,虽生,必死。”
他声音微顿,又从容道:
“若非人生如此,轮回何以为苦……”
睚眦张了张口,第一次从眼前北阴的身上感觉到除去霸道之外的其他特性,他想到方才北阴愿意以自身帝君的身份,认可于他不过草芥的生灵价值,并且希望她用人而非祭品的方式度过人生。
而同时北阴又清楚地知道那少女的寿数短暂,再如何努力也会迎来消亡。
即便如此仍旧做了上面的那些事情,足够残酷了啊。
但是至少她最终不会那么后悔,那么茫然,至少有人认可了她的存在不是白费的,睚眦心里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看着北阴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的感觉,这微妙的一刹那,为君者的宽仁博爱,为帝者的冰冷无情,在眼前北阴的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呵……这就是天庭和地府的帝君。
北阴帝君沉吟了下,背对着睚眦道:“还有,睚眦,你要记住,你我只是执掌地府生死轮转,而非生死轮转本身。”
“执掌规则,最不能逾矩,生死之道,天地纲常,不可违逆。天地有因果,有其命数,多少可以称呼为西方教的业力,杀一不当死之人,愿承其业力,可称为慈悲;而救一不当活之人,亦承其业力,为改命。”
“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睚眦若有所思,看着北阴说道:“……哪怕是帝君你,也不能去随心所欲改变众生的生死,这就是束缚吗?”
“束缚?不。”
北阴脚步微顿,嗓音淡漠而睥睨:
“是傲慢。”
傲慢?
睚眦思绪微顿,不知道为何,在意识到北阴部分真容后,他突然明悟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固然可以破此规则,但是并不去破坏它,而是以此来维系天地三界一切众生的规则和秩序,调理一切生死和轮转,达成了这样的功业,并且以此为傲,这正是作为冥界帝君的存在证明。
睚眦呼吸略微凝滞了下。
北阴踏前,黑发微动,暗沉双目倒影天地,皱眉道:
“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