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欧娜面色一僵:“法师阁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请问,这位管事,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费欧娜咬牙:“先履行家规,然后在革除家门,送交帝国治安署,按国法处置。”顿了顿,费欧娜淡淡道:“我郁金香家的家规,似他这种犯错,是要打断双腿的。”
陈道临点点头:“好,那么……”
“法师不必多言。”费欧娜摇头:“我家有我家的法度,纵然客人心软想放过他,也是不行的。”
陈道临失笑:“谁说我要放过他了?”
“呃……呃?”费欧娜一呆,她原本以为陈道临得足了便宜和面子,就想再卖个乖,故意摆个大度的姿态来沽名钓誉,也好赚些声望。
没想到……
“这人无端侮辱我,我为何要放过他?”陈道临淡淡道:“我这人的信条历来是以牙还牙,这种人既然冒犯了我,自当要付出代价,否则的话,要法度还有什么用?他自己做了恶,遭受什么惩罚,都是他该得的。”
“那您的意思……”费欧娜皱眉。
“很简单,你要怎么处置他,请拉下去,你们关上门自己处理吧,可别在这里。”陈道临淡淡道:“大庭广众,打断了腿,弄得满地血,可会扰了这里客人们的兴致。”
费欧娜一听,顿时脸色有些尴尬。
她的确是想当众就狠狠的惩罚夏洛,以此举动来挽回形象。——说穿了,也就是当众来做戏一番,以示郁金香家赏罚分明,绝不徇私。
可没想到这个达令陈,居然看穿这点,直接就挑破自己的用意,让自己关上门自己去处理。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可意思却十分明白:别演戏了!
“您说的是。”费欧娜虽然是郁金香工坊的大管事,身份不同,但是面对一位魔法学院的教授,也没有摆架子的资格,客客气气的行礼,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是我做事情不周全。”
她回头淡淡道:“把夏洛带下去吧,五十棍子,一会儿我要看着他行刑!谁若是敢徇私,就一起并罚!”
看着夏洛被人带了下去,陈道临这才面上重新露出了微笑。
“扰了您的兴致,实在是我们的错。”费欧娜虽然心中恼火,可也不得不摆出十足的客气,苦笑道:“达令教授,您不是想去楼上瞧瞧么?若是您不嫌弃,我亲自陪您逛逛?”
陈道临倒是摆摆手:“这就不必了,闹了一番,兴致也没了。想看什么的话,改日再来吧。”
说着,他拉着巴罗莎的手,就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陈道临才忽然站住了,转过身来,扭头看着费欧娜。
“达令教授,还有什么吩咐么?”费欧娜赶紧陪笑。
“有件事情,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但我想了想,还是说明白点吧。”陈道临淡淡道:“那个夏洛,实在是有点小聪明,喜欢狡辩。一会儿责罚他,只怕他嘴巴里又会扯出什么话来。他方才不是说我是骗子么?倒是有件事情,只怕你这个管事还不知情。我和你们家少主是认识的。”
“啊!”费欧娜脸色顿时又是一变:“您,认识弥赛亚小姐?”
“嗯。”陈道临点头:“我在冰封森林里,随郁金香家商队一起回罗兰,一路上都是和你们的少主同行。这个夏洛也是知道的,他分明知道我和你家少主认得,而且交情也还不错,不过是在路上的时候,他冒犯了我,被你家少主当众惩罚了一番。所以怀恨在心,今天遇到了我,就干脆污蔑我是骗子,想趁机报复罢了。这人心肠太坏,所以……”
这话说完,费欧娜气的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个夏洛!居然还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混账东西!明知道眼前这人和自家的少主都认得,居然敢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就敢公然的污蔑人家,以报私仇?!
若是今天没处理好,万一真的让这位达令教授在自己的店铺里被夏洛给伤了,事后少主追究起来,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这个夏洛!!
陈道临说完了话离去,费欧娜在原地,然后一跺脚,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低声道:“来人!”
一个副手立刻凑到身前。
“那个夏洛,打断了双腿!然后给我好好的审问,这人品性恶劣,在这里待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道他还做过什么恶事!审问清楚,然后狠狠处置,再上报家族,开革掉!”
……
陈道临走出了郁金香家商铺,来到外面,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昔日自己一个小小的草根人物,被这个夏洛百般折辱,被抓回去,又饿了一夜。可当时自己一个小人物,只能任凭人家践踏。
今日却遇到,终于将这口气狠狠的出了去。
陈道临可丝毫没有什么圣母的心态,更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的度量。
他就认准一个道理:像夏洛这种怂人,就是要狠狠的惩罚,让他付出代价!否则的话,这种人,为恶而不付出代价,今后只会做出更大的恶行!
达令哥从来就不是圣母,以牙还牙,才是他的人生格言!
刚走出店铺来,陈道临看了看巴罗莎,看见精灵女孩儿神色似乎有些古怪,就皱眉道:“怎么了?”
巴罗莎叹了口气:“那个家伙,恐怕要……”
陈道临笑了笑:“你又心软了?”
巴罗莎想了想,低声道:“当初那晚他带人欺负咱们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心中也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家伙一番。可今天看着他真的倒霉了,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陈道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巴罗莎的眼睛,正色道:“你来自大圆湖,不知道人心险恶。这世界上恶人很多的,这种人为非作歹,根本不值得同情。你以德报怨,非但换不来这种人的感恩,只会纵容他们今后继续做恶。对待这样的家伙,就要狠狠的教训一番,让他知道疼,知道错,以后再做恶,就没这么大胆子了。这个夏洛就是这样,当初他的主人已经好好教训了他一番,可惜我看那教训还不够狠,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想着要报复。今天再给他一个狠的,将来他只怕就再也没胆子招惹我了。”
他说到这里,巴罗莎脸上似懂非懂,陈道临也只好心中一叹。他知道精灵女孩儿天性纯良,这些事情她未必能真正领悟。不过陈道临心中爱的便是这小精灵的纯真善良,若是她真的改变了,也非陈道临所愿。
罢了,反正有我在她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必让她去想的。
想到这里,他又拉住了巴罗莎的手,笑道:“走吧,今天逛了这么久,回去吧。”
正要离开,忽然身后就传来一声大笑,这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好个心狠的小魔法师,你这一闹,让郁金香家工坊大大的丢了个面子,那个护卫只怕也要就此被扫地出门。你这家伙年纪不大,心肠却狠得很啊。”
陈道临闻言,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只见在郁金香工坊店铺的台阶上,站着两个人。
左边第一个,身材高挑英武,赫然正是帕宁,而右边那个,才是刚才说话的人,五短身材,矮矮壮壮,偏偏生了个大脑袋,脑门锃亮。穿了件武士袍,质地却精美华贵,脚下一双皮靴擦得锃亮,双臂抱在胸前,正用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目光古怪,嘴角那一丝嘲弄的笑容,分明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陈道临感觉到这人的目光怪异,可偏偏自己根本就不认得对方。正发愣的时候,达格利什已经凑到了他耳边,低声道:“老爷,这人来头不小,在帝都大大有名,是比利亚家族的,名字叫做罗斯,去年才继承了伯爵爵位,现在是比利亚家族族长,比利亚家族是帝都旺族,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是军部高官,还做过一任后勤总长。这人前些年在帝都是出名的纨绔子弟,去年继任爵位之后,就已经进了王城近卫军任职了。”
身边有一个地头蛇果然大有好处,陈道临看了看达格利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达格利什却又不放心,补充了一句:“这人性子古怪的很,在帝都的年轻贵族之中很有名气,做事情很是霸道,一般人也不敢招惹他。”
哦?这么看来,是一个纨绔小霸王的角色啊。
陈道临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亮,罗斯·比利亚。这个名字,自己似乎是曾经在哪里听说过的。心中念头一转,顿时就想了起来。
自己当初和卡曼还有罗小狗两人分别的时候,那两人很讲义气,知道自己要来帝都,就给自己写了几封信带在身上,是写给他们在帝都的一些朋友的。卡曼和罗小狗两人都是官二代的身份,他们在帝都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一些贵族豪门圈的年轻一代。其中有一封信,就是给这个罗斯的。这么看来,这个罗斯,应该是和卡曼罗小狗他们认得的才对。
不过陈道临来到帝都之后,并不打算和这些豪门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太欠卡曼和罗小狗的人情,所以那些信,根本就不曾拿出来用过。
正想着,帕宁和这个罗斯已经走到了面前来。帕宁面色冷峻,只是眼角扫了扫陈道临,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原本两人的关系就很怪异,所以帕宁这番举动,陈道临倒也不奇怪。
这个罗斯却一翻眼皮,怪笑一声,盯着陈道临,道:“刚才我也在店里,就在楼上看见了下面的这场热闹。你这个家伙……居然是魔法学院的教授?”
这话说的很是无礼,陈道临倒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叫达令陈,昨天才刚刚被任命。您就是比利亚伯爵吧,久闻大名。”
罗斯哼了一声,眼神在陈道临的身上转了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帕宁,道:“听说你从东海来,卢修斯那个小子拜了个魔法老师,和你一路同行,就是这一位了吧。”
帕宁皱眉:“是又怎样?”
罗斯也皱了皱眉,看着帕宁,然后哈哈一笑:“你这家伙什么都好,文采武略,我都服气得很,可就是这张臭脸,太叫人讨厌,成天板着个脸,明明二十多岁的人,却好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样,叫人瞧久了就乏味得很。”
帕宁脸色一沉,却居然也没生气,只是哼了一声,就扭过了头去。
罗斯随即扭回头来看着陈道临,然后脸上带着笑:“方才我故意说话引你注意,只是心中对你好奇罢了。达令陈法师是吧?哈哈,你不认得我,我可是知道你的。罗小狗那个家伙是我的好兄弟,当初在军事学院里的时候,他可是和我住一个营房,一起翻墙去偷吃的,犯了错误一起挨的军棍。这家伙给我写了封信,说他有一个魔法师好朋友来帝都,托我好好照顾一下。我心中还纳闷,怎么过了这么些天,你却不曾上门来找我。原来你居然这么有本事,来到帝都,不声不响的,就混到了魔法学院里当教授。果然是个人才!”
说着,他怪笑几声,然后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拍了拍陈道临的肩膀,以示亲热,笑道:“走走走,今天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轻易放你离开,一起去喝酒!”
陈道临这才心中一松。随即又有些感动,想不到罗小狗那个家伙不声不响,居然这么关心自己,不但给了自己信,又暗中给帝都的朋友又写了一封。
想来那个家伙是了解了自己的性子,知道自己不喜欢欠人人情,交给自己的信,自己未必会拿出来用,就干脆背后再另写了一份吧。
得友如此,好不叫人感动。
既然是罗小狗的朋友,陈道临也放开了戒备,看着罗斯,微笑道:“多谢了,我来帝都,这些天一直忙着处理些事情,才没有登门拜访,是我的失礼。”
“什么失礼不失礼,你是罗小狗的朋友,便是我罗斯的朋友。”罗斯一翻眼皮,怪笑几声,然后看了看帕宁,笑道:“我听说你和这个冷面人也不大对盘,很好很好!看见有人能让他吃瘪,我就高兴,今天无路如何不能放你离开,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说着,他看了帕宁一眼,道:“冷面人,你去不去?”
帕宁冷冷道:“你见过我喝酒么?”
“呸。”罗斯摇头:“你这人不喝酒不沾女色,成天就抱着你的剑过日子吧。不过我可和你说好了,你想要的东西,只有在喝酒那地方才有,你若是走了,错过机会,来日可别怪我。”
帕宁皱眉,似乎有些为难,然后他想了想——就在陈道临以为这个帕宁会再次拒绝的时候,没想到帕宁居然点点头:“好,那我就和你走一趟。先说好了,我是不喝酒的,若是去了,你却骗我,小心我拆了你伯爵府的大门。”
罗斯哈哈大笑,一挥手:“尽管拆!我家那大门,这些年不知道被你拆了多少次,我早就让人做了十七八扇门板堆在仓库里,你今天拆了,我一顿饭的功夫就能重新装个新的来。”
陈道临看着两人说话,虽然言辞古怪毫不客气,但是话语之中却透着是极为熟悉和亲热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好奇来。这个帕宁,性子冷峻而孤傲,却居然能和这个说话刻薄古怪的罗斯如此熟稔……
陈道临心中实在不愿意和帕宁搅合在一起,心中就酝酿言辞想婉拒告辞,罗斯却很是聪明,立刻就猜到了陈道临的心意,笑道:“你可别想借口要走。我知道你和这个冷面人不对付,没关系,我就是喜欢看他吃瘪,你不去的话,却反而少了许多乐趣。走走走,我们喝我们的,就当他是空气罢了。”
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你若是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罗小狗面子了!”
陈道临心中无奈,遇到这么一个怪人,也不好拒绝,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巴罗莎等人都是对他马首是瞻,陈道临既然不发话,她们当然也是不会有异议。
却反而是罗斯,看了看陈道临身边的女眷,皱眉道:“这个……这位绝色美人,想来是你的家眷了?”
这话一说,陈道临注意到,帕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抑郁,冷冷的看了陈道临一眼。
陈道临心中大块,故意点头,大声道:“不错,正是我的未婚妻子。”
罗斯笑了笑,对巴罗莎点点头:“果然绝色,和这位魔法师好般配的一对。今日没有准备,改日我一定派人送份厚礼。”
顿了顿,他却对陈道临笑道:“这样,我派马车,送你的家眷回去吧……”
“嗯?”
罗斯嘿嘿一笑:“我们要去那个地方,女孩子去了,只怕有些不太方便。”
陈道临顿时心中会意,却皱起眉头。他以为这个罗斯是要拉自己去什么风月场所。
说实话,陈道临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往常,有这种事情,他说不定也就去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现在,他身边有了巴罗莎这样的绝色,那种风月之地的庸脂俗粉,哪里还有兴趣?眼看这罗斯才和自己面前,就当着自己家眷的面要拖自己去那种地方,心中对他的评价顿时就降低了一格,皱眉苦笑道:“这个……”
罗斯是个聪明人,淡淡道:“你且放心,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带你去那地方,女子是不方便入内的,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那儿会展示些东西,女孩子看了,只怕会不太痛快。”
陈道临还没说话,旁边帕宁却忽然开口道:“达令陈,罗斯不回去那种……你想的那种地方的。”
陈道临心中这倒真的奇了,帕宁居然会开口帮自己解释?
可随即一想,陈道临顿时明白过来,这帕宁哪里是为自己解释?他分明是为他自己解释!
这家伙对自己的精灵宝贝儿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巴罗莎,所以不愿意让巴罗莎误会他是和人去了那种地方,所以才出言解释了一句。
陈道临看着罗斯的笑容,心中略一迟疑,知道不好拒绝,毕竟有罗小狗的面子在其中,对方又是热情相邀,就点了头:“好,那就叨扰了。”
说着,他看着巴罗莎,沉声道:“你先回学院,我会尽早回去的。”
巴罗莎温柔一笑,点头道:“你自己小心些。”
顿了顿,精灵女孩看了帕宁一眼,神色并不是很客气:巴罗莎可是见过陈道临和帕宁之间几乎要动手决斗的场面,她原本对帕宁还有几分好印象,可自从那之后,对这帕宁就生出了厌恶之感,再无半分好脸色了。
把巴罗莎先送回去,陈道临自然是愿意的,他也不愿意带着巴罗莎一起和帕宁去喝酒,这帕宁对自己的女人贼心不死,放在一旁让他多看一眼,陈道临都觉得大大吃亏,还是早早总回家为好。
随即几人商议了一下,罗斯招呼了一声,自然有他家里的随从过来,驾来一辆马车,巴罗莎和夏夏还有胡克查克上了车一起回学院。
陈道临却把达格利什带在了身边——在帝都这种地方,想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胡克和查克两人不如回学院为好。至于达格利什,这个地头蛇在身边,却反而颇有帮助。
送走了巴罗莎等人,罗斯有召来了一辆马车,请陈道临和他同车而行,而帕宁则是冷哼一声,自己上了马骑马而行。
“别理他,这家伙处处都摆出一副苦修武者的架势,实在无趣的很,若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才不和这种人交朋友呢。”
罗斯拉着陈道临一起上了马车。他的这辆马车华贵之处,自然不弱于其他豪门,不过陈道临诧异的是,这车厢里居然充满了一股子脂粉香气,叫人犹如置身在女孩家的闺房一般,处处熏香,这种靡靡气息,不免叫人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