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心里明白,杨博是不愿意牵涉进他日后和严嵩势力的争斗,故而有此一说,他笑了笑:“二十万两银票还在杨女侠那里,我会叫她还给你的。”
杨博摆了摆手:“这倒不必了,这次你帮我一个大忙,对国家也立有大功,因为你的这个身份加上和严党和陆炳的关系,皇上不会明着赏你什么,这些钱就当我杨博个人奖给为国分忧的义士了。”
“李义士,你最早来找我的时候,曾经说过,你是杀手,是专门接委托的,而你的每笔委托,都不是无偿的,这次虽然是为了国事,但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趟。这二十万两银子嘛,就当我杨博对你这单委托的酬金好了。”
天狼哈哈一笑:“杨大人痛快,重金相赠,对我自立门户无疑是巨大的支持,你的恩情,李某就不推辞了。”
杨博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蒙古这里的事情会告一段落,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到东南那里走走,自从汪直和徐海死后,倭乱没有平息下来,这几年反而越来越凶,听说隐约也与魔教有关,正是你这样的英雄壮士发挥作用的地方。”
“我与浙直总督胡宗宪有点交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信把你向胡部堂举荐,他毕竟是严阁老的门生,徐阁老那里只怕不好跟他产生什么联系。”
天狼点了点头:“正有此意,明天的谈判,大人可以把我的那几个兄弟一起带去,他们武功和智谋都是一流,一定可以保大人的安全。而我在这里要收拾一下,过几天正式动身。”
杨博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李义士了,以后需要帮忙的话,派人持此物来见即可。”他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玉佩,递给了天狼。
四个时辰后,大同城关,陆炳站在高高的城头上,看着远方的下弦月,若有所思,数十里外的沙漠里,大批的蒙古骑兵正在紧急撤营,一条条火龙蜿蜒着游向了北方,显然是俺答汗的部队正在撤军。
凤舞站在他的身边,垂首恭立,与这黑暗的夜色仿佛融为了一体,若不是火红的朱唇和雪白的肌肤,几乎看不出陆炳身边还站着一人。
父女二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站了半个时辰,陆炳才叹了口气:“让你失望了,这次我还是没有把他带回来。”
凤舞的神色很平静:“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以后再见面也许就是死敌,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陆炳摇了摇头:“别骗爹,也别骗你自己,你是不是一直在恨着为父,毁你一生的幸福?”
凤舞摇了摇头:“这就是作为天字第一号特务陆炳女儿的宿命,没什么恨不恨的,从我出生的那天起,这些就已经注定了。”
陆炳看了一眼凤舞:“今天我是以一个父亲,而不是以上司的身份和你说话,不然的话,就冲你在客栈里假传军令,为他解围的事,我当时就可以杀了你。”
凤舞低下了头,幽幽地说道:“属下知罪,听凭大人发落。”
陆炳一下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一声:“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见过杨博后我们还要回京复命,路上不能出任何岔子。”
凤舞拱手行了个礼,道了声是,干净利落地一转身,风中留下了一丝淡淡的菊花香味。
等到凤舞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陆炳转过头,对着门楼阴暗的角落沉声道:“没人了,出来吧。”
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从阴暗里走了出来,下弦月照在脸上,把他那一脸的黄须黄眉映得分外明显,可不正是英雄门主赫连霸!
陆炳的身子前倾,倚在城垛子上,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我来了。”赫连霸走到陆炳的身边,冷冷地回应了一声。
陆炳突然转向赫连霸,笑了起来:“你败了。”
“你也败了。”赫连霸的黄眉动了动,声音还是冷酷得没有人性。
“我怎么败了?我至少手上有赵全。”陆炳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自己败了。
“可你回去后还是得面对你一生也摆脱不掉的那个阴影,你确信你赢了?”赫连霸的声音仍然冷酷,粗浑的豺声震荡着陆炳的耳膜。
陆炳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如此说来,还是你赢了。”
赫连霸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一口的白牙也显了出来:“这还多亏了你,上次给我的那药实在给力,大汗都七十多了也能中招,他要是不乱性的话,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下次再有给我也弄点,后半辈子的性福生活就靠它了。”
陆炳没有接话,眼光看向了远方:“你对天狼,不,以后应该叫他李沧行印象如何?”
赫连霸平静地说道:“这个人必须除掉,要不你我以后不得安宁。他的才能超过了你我能控制的范围,若是因为爱才而不肯痛下杀手,迟早会追悔莫及的。”
陆炳看了一眼赫连霸,双眼炯炯有神,声音中也含了一股威胁:“可是这回你想连我也一起除掉,这又如何解释呢?”
赫连霸神情自若:“你如果真的被我这样干掉了,那只能说明你不配当我的盟友。陆大人,即使没有杨博,你也能从地道逃掉,这样的陆炳才有资格做我赫连霸的盟友。”
陆炳冷冷地说道:“那你现在也离开了大漠,不再拥有俺答汗的支持,只不过是个在西北一带打下了几处分舵的武林门派掌门,你又凭什么跟我陆炳平起平坐呢?”
赫连霸哈哈一笑,眼中杀机一现:“因为我能帮你对付天狼,不,以后只有李沧行了。”
陆炳没有说话,看了看城外一望无际的沙漠,自言自语道:“每次我来到塞外,看到这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况,总会感到人的渺小,天地的伟大。”
赫连霸点了点头:“可是我家的大汗和你的皇帝,如果来到这里,只怕会觉得天地的渺小,自己的伟大。所以我们能做朋友,不是吗?”
陆炳扭过了头,笑了起来:“对,我们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