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的心中突然一动,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凤舞的手腕,厉声喝道:“那天你们父女在武当,究竟想做什么,紫光真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下的手!”
这一下天狼意念所致,手上不自觉地用了真力,凤舞只觉得手腕痛得要断,不自觉地叫出声来,额头上的香汗直渗出来,叫道:“天狼,你,你抓疼我了!”
天狼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没有,手上反而加了一成力,让凤舞软得跟瘫烂泥似的,而他的声音中也透出一丝冷酷:“凤舞,不要再跟我演戏了,你们父女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武当,若不是你们害了紫光掌门,又怎么会在武当大婚的时候连面都不敢露,哼,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凤舞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吃力地叫道:“你听我慢慢说好不好?”
天狼恨得咬牙切齿,他的内力进入了凤舞的身体,瞬间就封住了凤舞的丹田,让她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然后出手如风,连点凤舞的十余处要穴,纵使她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动一根手指头了,只有眼睛能转,嘴能说话,天狼恨恨地收回了内力,坐到了凤舞的对面:“这回你休想再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舞幽幽地叹了口气:“天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爹杀紫光掌门,有任何好处吗?”
天狼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会没有好处!紫光师伯一死,谁还知道我卧底各派的事情,我无家可归,无路可走,只能进你们锦衣卫了,难道不是吗?!”
凤舞摇了摇头:“你和紫光真人约定,进各派卧底的事情,难道不是你后来离开武当山后才告诉我爹的吗,紫光真人被人突袭的时候,我爹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只有你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天狼微微一愣,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的怒气稍缓了一下,但仍然厉声道:“就算没有这个考虑,你爹同样有足够的动机来害武当派,他不是一向想分化瓦解各派吗,紫光师伯一死,你们正好可以把这杀人的罪名安到屈彩凤身上,让武当和巫山派结下死仇,再次大战!”
凤舞叹了口气:“天狼,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屈彩凤上武当大开杀戒是因为意外情况,当时我们根本都没料到她会上武当见人就杀,而且武功会变得这么厉害,连金不换和红花鬼母给她吃了寒心丹这种事情,也是我们能算得到的吗?再说了,巫山派和武当早就连年大战,血海深仇,用得着再多次一举,靠着杀紫光真人来增加双方的仇恨?”
天狼咬了咬牙:“既然紫光师伯不是你们害的,你们父女为何要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地参加武当的婚礼?而且当天陆炳现身,你又在哪里?”
凤舞看着天狼,双眼中泪光闪闪:“紫光真人死的那个晚上,我发誓我们父女不在武当,就是因为我爹觉得武当派出了这种事情太奇怪,所以才想暗中探查,而且徐林宗失踪多年,突然重出江湖,爹也想摸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所以才会暗中打探,因为当时爹身有要事,暂时无法脱身,所以先派了我易容打扮,在武当山下察探,直到那天,我在山下的酒楼里看到了你,还有裴文渊。”
天儿的心中一动:“怎么回事,那天你居然在酒店里?”
凤舞的眼睛眨了眨:“是的,那天我易容成一个江湖客,就在酒店之中,后来我也暗中跟随你出门,一直到你上了武当后山的思过崖,碰到沐兰湘,天狼,我真的好心疼你,看着你在山下的小树林里打树打到吐血,我的心也一直在滴血,你知道吗?”凤舞说得情之所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天狼的心中也起了一丝暖意,语气柔和了一些:“你说陆炳没来,可为什么两天后的武当大婚,他却又现身了?”
凤舞叹了口气:“我爹处理好了事情后,就迅速地过来和我会合,本来他只是要我暗中观察武当山是否有异常行动,是否有来路不明的人出没,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一听说你出现了,马上就赶了过来,正好赶上了第三天的大婚,他怕武当派在激愤之下会误以为他来挑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在一旁隐身观察,而让我守在山下,准备接应他的撤离。”
天狼长叹一声:“原来如此!”他刚才一直在注视着凤舞的双眼,只见她言辞恳切,绝非作伪,沉吟了一下,陆炳父女确实也没有杀紫光的动机,于是出手解开了凤舞的周身穴道,拱手道歉:“凤舞,刚才我一时情绪激动,对不起。”
凤舞的小嘴也不自觉地撅了起来,扭过头不说话。
天狼看她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气,只得坐回了凳子,想到紫光的死,几乎毁了自己一生,他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幽幽地说道:“凤舞,可能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紫光师伯一死,我就成了这世上的孤魂野鬼,我天狼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些年我一直探查凶手而不可得,所以刚才我胡思乱想,唐突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凤舞转过了头,这时的她已经擦干净了刚才的眼泪,轻启朱唇,眼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光芒:“天狼,你到现在也没明白,其实你真正的悲剧不在于紫光真人的死,而是在于沐兰湘对你的背叛,如果她对你真的是不离不弃,真有你对她的一半感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去和别人结婚,而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生不如死。”
天狼想到那天晚上在崖上的事情,心就痛得无以复加,沉声喝道:“不要再说了!”
凤舞激动地站起了身,双眼中又开始有泪光浮现:“不,天狼,你一直是在逃避,一直不肯面对这件事,你心里的小师妹,永远是以前那个会依在你怀里撒娇,愿意和你同生共死的小师妹,可是沐兰湘已经变了,在渝州城外你扔下她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你了,或者说,也许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
天狼听得双目尽赤,吼道:“不,不会的,小师妹是爱我的,凤舞,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小师妹!”
凤舞毫不退缩,迎着天狼又上前一步,厉声道:“天狼,你醒醒吧,从头到尾,你都只不过是沐兰湘的一个备用选择罢了,她心里一直都是只有徐林宗,跟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因为徐林宗不在了,天狼,你总以为是自己扔下了沐兰湘,所以她才会最后离你而去,可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我也是女人,如果我心里真的有你的话,任何事情也不会阻止我和你在一起,反过来,如果她的心里一直有徐林宗,即使你一直守在她身边,她还是会离你而去。”
“天狼,你真的以为沐兰湘嫁给徐林宗,是为了武当,是为了道义吗?大错特错!她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给你找一个借口罢了,真相其实只有一个,她变心了。徐林宗出现之后,她就变心了,那天她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你只会把她一个人扔在武当,对你早已经无情,这么多年来,她可曾一直在找你?”
天狼如遭雷击,他很想开口反驳,但凤舞的话却如刀子一样,一句句都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心如刀绞,却无话可说。
凤舞轻轻地握住了天狼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柔情,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磁性与魔力:“天狼,其实这些话已经在我的心里忍了好久,我一直期望你能自己醒过来,领悟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你却无法自拔,沐兰湘给你的印象太深了,在你的心里可能是最后的美好,我本来也不想破坏你这段美好的记忆,但我真的不愿意看你陷在其中,进入魔障而无法自拔,毁掉你这一生。”
“天狼,我喜欢你,这点我不否认,但我知道可能因为沐兰湘的原因,也可能因为我爹的原因,或者又是因为我本人嫁给过严世藩的原因,你看不上我,这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喜欢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感情的事情是不可以勉强的,就算你去找屈彩凤,我也会祝福你,至少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活在对过去的执念中而自我毁灭。”
天狼无话可说,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似的,久久,才感觉到手上微微的清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手上,抬眼一看,却是凤舞的眼泪如同晶莹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在自己的手背。
天狼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隔着面具,她的双眼已经哭得肿成了个桃子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心里一阵难过,叹了口气:“凤舞,你这又是何苦,我是被上天惩罚的人,寡亲缘情缘,跟我接近的人,全都没有好结局。”
凤舞抹了抹眼睛,激动地说道:“不,天狼,爱上你,我不后悔,就是死了也不会后悔的,如果上天有什么惩罚,我凤舞愿意代你承担。”
天狼的心中一阵感动,几乎想要伸手揽她入怀,这种冲动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了,即使面对屈彩凤时也没有过,只有在小师妹的身上才有过,是啊,凤舞说得没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已经遥不可及的执念,放弃眼前的幸福呢。
电光火石间,天狼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不对,凤舞今天为什么会在我面前说这些?刚才我在一个人思考的时候还认定了陆炳父女会对我策略有变,陆炳会让凤舞想办法接近自己,把自己牢牢地拴在她的裙下,为什么凤舞会来得如此之快,为什么她今天突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秘事,她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发自内心吗?陆炳会不会利用她以后完全控制自己?
想到这里,天狼的脑子里变得异常地清醒,收住了自己几乎要伸出去的手,甚至从凤舞那双柔若无骨的柔荑中把另一只手给无情地抽了回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凤舞,其实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很清楚,你说得对,我确实太执着于沐兰湘了,忽视了身边的美好,只是我想问你一下,你为何永远要戴着这面具呢,即使在我的面前,也不可以拿下吗?”
凤舞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说道:“天狼,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天狼的心中有些数了,继续问道:“临时起意而已,凤舞,你应该是个绝色的美女,要不然严世藩也不会到现在也对你念念不忘,只是你在我面前一直不以真面目示我,以后即使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了,你也要这样在我面前戴一辈子面具吗?你说你爱我,却又要跟我隔着一层面具,这是为何?”
凤舞的舌头都有些大了,显然今天天狼的这个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都是锦衣卫,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你不也是戴着面具吗?”
天狼一把把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了真面目,他已经有不少时候把脸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了,这一下面具脱落,带下了脸上的几根胡须,让他都觉得有点疼,可是他却顾不上脸上的感觉,对着凤舞平静地说道:“你看,我现在就以真面目来对你,凤舞,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这样爱我,又怎么会在我面前连脸都不敢露呢?”
凤舞没有想到天狼居然真的就这样取下面具,有些愣住了,本能地说道:“天狼,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取下面具,让人看到了怎么办,快戴上。”
天狼的心中疑云更盛,凤舞一直在自己面前隐藏真容,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一个声称爱自己的女子对自己始终假面相对。
天狼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凤舞,你刚才一直说,如果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是不管不顾一切的,你如果真的爱我,应该也不会这样跟我一辈子都是假面相对吧。成天对我戴着面具,我又如何能信你跟我说的是真话呢?”
凤舞咬了咬牙,说道:“天狼,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还没有做好在你面前取下面具的思想准备。”
天狼摇了摇头:“这是为什么?”
凤舞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天狼,我求求你别问了,行吗?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的心,天日可鉴,不拿下面具是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你也知道我曾经的过去,我怕,我真的怕我取下面具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你面前后,你会离我而去,真的。”
天狼冷冷地说道:“你的脸上有什么,毁容了,破相了,还是你是我熟悉的人,怕给我看到真面目?”
凤舞使劲地摇着头,凤目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天狼,我求求你,不要再猜了,也不要再为难我,你若是真的再要逼我,那我宁可一死。”
天狼冷笑道:“是吗?又在骗我,你们父女对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现在听不出来,若是你真的能死在我面前,我就信你的话!”
凤舞二话不说,天狼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那把黑漆漆的别离剑就已经到了凤舞的手中,素手一转,直接架在了她雪白的粉颈之上,只听凤舞哭道:“天狼,你若真的想看我的脸,我死之后,你看便是,到时候你一切都会明白!”
她一闭眼,别离剑上突然泛起了一阵青光,而她的粉颈上也开始现出一丝血痕,只要她的素腕再一发力,这颗美丽的脑袋一定会从她的脖子上搬家的。
天狼没想到凤舞居然是玩真的,她体内的气流已经在运行,这一下杀机四溢,但杀的对象却是自己,天狼连忙出手,双眼一红,身形暴起,如闪电般地冲到凤舞的跟前,一手夺下了她的别离剑,而就在这一瞬间,凤舞的粉颈上已经被划拉开了一道深达半寸的口子,鲜血如喷泉一般地涌出,只要天狼再晚上哪怕一瞬间,她的气管就会被切开,到时候即使能救活过来,也是无法再说话了。
天狼运指如风,连点了凤舞脖颈处的几处要穴,可血还是无法止住,天狼急得撕下了自己身上的一角衣服,紧紧地包在了凤舞的伤处,而从凤舞露在外面的一半脸上,可以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跟金纸一样,人都接近了虚脱的状态。
天狼把别离剑收进了凤舞落在地上的鞘中,一边把手按上凤舞的后背,给她输入内力,一边叹道:“凤舞,你这是何苦,我随口一说,你竟然来真的!”
凤舞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嘴里却是气若游丝,喃喃地说道:“天狼,我不这样,你岂会信我?我不取下面具有我的原因,请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真诚,时机,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会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