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慕白冷冷地说道:“天狼,你若是使武当的太极剑法,我也许还能信,可是你这两仪剑法,偏偏是徐林宗当年曾经传授给屈彩凤过,此事尽人皆知,那屈彩凤把两仪剑法传给你,以你的武功,学成此剑法,可是一点也不奇怪。再说了,你刚才用的并非武当的纯阳无极内功,而是以其他的心法驱动,虽然步法和剑法都是武当招数,可这并不能证明你出身武当!”
李沧行没料到展慕白居然连两仪剑法也不相信,收剑入鞘,沉声道:“你要如何才肯信?”
展慕白冷笑道:“你若是杀了屈彩凤,把她的头提来,我就信你,怎么样!”
李沧行叹了口气,他再次感知了一下这林中,百步之内,绝无第三个生人靠近,他点了点头,说道:“展兄,看来只有把在下的身份向你公布了,希望这才能取信于你。”
展慕白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就是以前的锦衣卫天狼么,还能是谁?”
李沧行看了一眼远处的巫山派大寨,指了指巫山派后山的那座山峰,说道:“展兄可曾记得,当年和峨眉派联手进攻巫山派时,你和司马大侠曾经绕道后山想要偷袭,结果上官武和冷天雄他们在下面埋伏,若非有人提醒,只怕当时你们二位已经战死于此了。”
展慕白的脸色一变:“你是?”
李沧行又缓缓地说道:“展大侠还记不记得,落月峡大战前,你跟一众华山弟子来我武当时,在下曾经亲自接待,接引过岳党岳先生?”
展慕白的声音开始微微地发抖:“难道,难道你是失踪多年的李……”
李沧行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展师弟,在下正是李沧行!”
展慕白惊得连退两步,张大了嘴,失声道:“怎么,怎么会是你?这些年江湖上一直在找你,你怎么会进了锦衣卫?”
李沧行一声叹息,戴回了面具,双目炯炯,说道:“现在展兄可肯信我的话了?”
展慕白定了定神,警觉地看了一下四周,冷笑道:“你在我面前暴露身份,有何企图?当年我认识的李沧行,是个一心坚持正道的武当侠士,而你自从离开了峨眉之后,就自甘堕落,先是加入锦衣卫,后是与屈彩凤勾结,这些也是我亲眼所见,你还能否认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事实,只不过我当年离开武当,是奉了紫光真人的命令,潜入各派想要查探陆炳派入的卧底,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向峨眉派的林掌门,柳女侠,汤女侠她们求证。”
展慕白点了点头:“此事我事后自当查证,可即使如此,你后来加入锦衣卫,也是不争的事情吧,难道你进锦衣卫也是为了卧底查探?难道你和屈彩凤勾结在一起,也是为了我们正道武林出力?”
李沧行正色道:“展大侠,我不想一一解释这些年来我的经历,时间也不允许,进锦衣卫,是为了继承我师父的遗志,做个造福苍生,有益于国家的人,可是陆炳却背叛了我,所以我后来叛出了锦衣卫,至于对屈姑娘,我一开始也是和你一样,必欲除她而后快的,可是跟她接触多了,我却发现她并非魔教那样穷凶极恶之人,当年在落月峡也是被人利用,受人蛊惑,当年毁灭巫山派的时候,你和司马大侠也看到了她的派中多是孤儿寡母,可见她的本性并不是坏人。”
展慕白点了点头:“我可以勉强相信你的所说,当年我们消灭巫山派时,看到那些孤儿寡妇灰飞烟灭,也多少于心不忍,所以后来我们伏魔盟才停止了对屈彩凤的追杀,只是这回,她又重回中原,还归到了冷天雄的部下成了魔教的人,这是她自寻死路,不是我们对她苦苦相逼。”
李沧行微微一笑:“屈彩凤那是想要借魔教的势力暂时地发展自己,而冷天雄也是想让她拉拢绿林各派,为已所用,上次巫山派的毁灭,屈彩凤的仇人是严世藩和洞庭帮,所以她即使想重建巫山,也绝对不会和你们伏魔盟为敌,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展慕白沉吟半天,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是李师兄的份上,又曾经救过我,这回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跟洞庭帮有约在先,若是不告而别,会坏了两家的关系,你可以让那屈彩凤来假装攻击我们这里,做做样子,到时候我们也算是尽了对洞庭帮的承诺,可以得到我们事先约定的利益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就太感谢展大侠了,明天我就会让屈姑娘来做这事,切记,此事保密,只要展大侠一人知道就行。”
展慕白收剑回鞘,说道:“天狼,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回武当?”
李沧行心中一痛,长叹一声:“武当已经不是当年的武当了,物是人非,有太多的误会,现在徐师弟在那里做得很好,她,她也很好,我若是回去,只会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还是算了。”
展慕白摇了摇头:“可是我看沐姑娘一直好像都在寻你,还多次托我们帮忙打听你的下落呢。”
李沧行叹了口气:“时间长了,她自然也就会放下了,现在她很好,我也很好,就这样吧。哦,对了,展兄,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在大漠的时候,杨女侠跟我只是演戏给赫连霸他们看,真的是清清白白,你莫要误会。”
展慕白苦笑道:“误会不误会,又能如何?你也知道我的秘密,琼花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我跟她有缘无份,倒是你,要是能跟她成了一对,也还真不错,其实你也不用解释,我看到了琼花手上的守宫砂,知道你跟她是清清白白的。”
李沧行微微一愣:“守宫砂?那是什么?”
展慕白眨了眨眼睛:“你都几十岁的人了,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李沧行以前对这些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成年后又没有娶妻,是以在这方面,跟白痴无异,他茫然地摇了摇头:“原来在武当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过这个。”
展慕白哈哈一笑:“你师父还真是正道君子啊,大概是准备让你娶妻前才会告诉你这个,也罢,这守宫砂乃是守宫砂是用来标记未婚女子‘贞操’的标志,如果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等到壁虎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壁虎捣烂并千捣万杵,然后用其点染处女的肢体,颜色不会消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后,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李沧行咽了一泡口水:“真有这么灵?”他开始回想起以前跟沐兰湘练剑时,确实见她左臂之上有过一点朱砂,原来还以为是痣,还奇怪师妹为何痣都跟别人颜色不一样,而凤舞和屈彩凤的手臂之上,似乎就没这东西,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展慕白神秘地一笑:“这个嘛,尽人皆知的事,想不到你却不知道,看来你真应该早点娶个老婆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师仇未报,哪敢言家!展兄,我跟你一样,今生的死敌就是魔教和严世藩父子,这回回来东南的目的,也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些年来我在锦衣卫里出生入死,报仇之事却遥遥无期,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靠着朝堂和官府,那些人是随时会变卦的,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都可能和严氏父子合作,自然也不可能消灭这对狗父子所支持的魔教,只有掌握了自己的力量,不再受制于人,才可能做到这点。”
展慕白叹了口气:“天狼,这个道理我最有体会了,我和司马师兄天天做梦都想杀上黑木崖,亲手斩下冷天雄的头颅,为师父师娘和师姐报仇,可是光凭我们两个人,还是势单力薄,于是我们转而经营门派,招收更多的弟子,可要养活这么多人,离不开朝中重臣的支持,原以为这些清流派的大臣跟严党不共戴天,自然会全力支持我们对付魔教,可惜这些大臣们也都各自心怀鬼胎,跟严党也是斗而不破,时斗时和,还经常勒令我们不许向魔教寻仇,上次灭巫山派,居然还让我们跟严党合作了一回,要不是为了数千弟子的生计,我早就不听他们的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所以要打倒魔教,只能打倒他背后的严世藩,我们以前想得太简单了,这严世藩势力通天,连东南的倭寇,也跟他是一伙,这回我直接在东南开宗立派,就是想为了他的这条线路,一旦离了东南沿海的收入,严党势必恼羞成怒,到时候会命令魔教拼命反扑的,那时候我们再设下埋伏,消灭魔教,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展慕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可是福建一带有莆田南少林,他们会这么轻易地允许你们在浙江福建开宗立派?只怕不容易吧。跟少林寺我打了多年交道了,对于势力范围,他们是寸土不让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所以我今天来找展兄的目的,一是前面所说的屈彩凤之事,这第二件嘛,就是一个半月后在莆田南少林的武林大会,希望你到时候能赏脸参加。”
展慕白微微一愣:“什么武林大会?”
李沧行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我们准备在福建一带诱倭寇深入内地,然后再聚而歼之,这些倭寇一旦正面作战失败,就会化为小股,分散逃窜,想要抓住是很困难的,所以我和福建主管军事的戚将军商议,让南少林以召开武林大会的名义,引江湖群豪齐聚莆田,然后趁机消灭倭寇。”
展慕白摇了摇头:“不,天狼,没有人会为他人做火中取栗的事情,就算是我们这回来帮洞庭帮,人家也是许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的,当年的灭魔大会,如果不是许诺攻下魔教的黑木崖总坛后,将魔教的多年藏宝,武功秘籍,神兵利器,还有他们各地的分舵一一分配,中原正派也不会这么积极。要再搞一次那种规模的武林大会,没有灭魔的名义或者巨大的现实好处,不会有人听你的,就算是你出身的武当派,徐林宗也不会做这种事,这是其一。”
“这第二,若是各派精英尽出,老家可就空虚了,现在比起当年,又多了个塞北的英雄门虎视耽耽,我们华山派的祖传之地都没有恢复,却要不远千里地到那南少林,只为打什么倭寇,这种舍近求远之事,就算有现实的利益,只怕也难以说服弟子们进行,我展慕白个人也是不愿意的。再何况,要做这种事情,往往得要武林盟主的号令才行,当年武当山上争夺正道联盟盟主之事,我想天狼你不会忘掉吧。伏魔盟这些年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盟主,这次大会又由谁联络主持?”
“第三嘛,就是这种联络之事,时间不短,天狼,你当年也跑过这种联络,应该深知各派都要通知本帮的俗家弟子前来应战,四派间首先要达成共识,这种书信往来和齐聚商议都要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召集俗家弟子的时间,只怕没有半年的时间不能成行,声势搞得这么大,即使是倭寇,也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南少林来了这么多人,只怕早就吓得不敢进攻了。”
李沧行默默地听完展慕白的话,笑道:“展兄可真的是心思缜密,乍听此事就能把这其中利害想得这么清楚,天狼实在是佩服。”
展慕白淡淡地一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当掌门当久了,总得从全局来考虑,怎么,天狼大侠对这些事情已经有了对策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正色道:“这第一嘛,大义的名份是要有,不瞒你说,我出发前,已经让戚继军跟清流派的重臣打招呼,让徐阁老修书各派,请伏魔盟各派派出精锐弟子和高手,齐聚南少林,商讨如何对付我这个新崛起的黑龙会。有徐阁老的亲自下令,想必你们也不用费时费力地四处联络与商议了,各派可以自行决定。”
展慕白摇了摇头:“天狼,你想得可能有点简单了,即使是徐阁老下令,没有好处的事情也是无人愿意做的,最多只是派一两个高手带几十个弟子去应付一下,你的黑龙会现在和中原各派无怨无仇,我们的首要敌人是魔教和屈彩凤,扔下他们,跑到福建去开会对付个黑龙会,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李沧行微微一笑:“你听我说完,刚才你说到好处,我告诉你,这回我们剿灭倭寇,尤其是前一阵攻下了倭寇首领毛海峰盘踞了多年的横屿岛,那里的银两财宝,加起来足有上千万两,我私自留下了四百万两,如果这次伏魔盟能够来开这大会,每派一百万两,权当见面礼。”
展慕白每年从清流派大臣那里得到的银子也不过二十多万两,一听到李沧行出手如此大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如果有重金相赠,确实可以让各派动心。只是这才解决了第一个问题,我们的人来倒是可以,但若是无功而返,只怕你这钱花得也心疼吧。”
李沧行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既然要打这一仗,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人不需要太多,但要各派的精英高手,尤其是轻功卓绝,长于追杀的弟子,各派出个五六百名这样的弟子即可,用不着大张旗鼓地把下山多年的俗家弟子们召集,我想展大侠和其他三派,像你们这次来巫山派这样出动个千把人,应该是随时可以的事吧。加上南少林本身的两三千僧兵,数量上是足够了。”
展慕白点了点头:“可这样一来,各派的精英尽出,内部可就空虚了,少林武当家大业大,也许还好点,可是我华山派,少掉几百精锐高手,若是此时英雄门来攻,只怕连恒山都守不住了。还有那个盟主问题,又如何能解决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英雄门那里,我会请求锦衣卫派高手暂时助守恒山,这次大漠之行,赫连霸和俺答汗这君臣之间已经生出了猜忌,从今以后,英雄门这个半官方的蒙古门派也会作为一个纯粹的武林门派,开始进入中原,你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是蒙古势力进入中原,这本身就会引起皇帝的警觉,我会让陆炳派人先缠住他们,让他们无暇来攻你的恒山。”
展慕白冷笑道:“天狼,你是不是过高估计自己力量了?陆炳是什么人?会因为你以前在锦衣卫呆过,就听你的话?我不信!”
李沧行笑道:“这次我来帮屈彩凤脱险,就是靠了陆炳的力量,你若是不信,明天打起来的时候一看便知,还有我这东皇太阿剑,就是陆炳的佩剑,江湖人尽皆知,现在到了我手上,不是最好的证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