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启朱唇,吹气如兰:“可我真的害怕,到时候不是你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想要别人害不了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足以自保的力量,这也是我这回既不依附你爹,也拒绝黑袍的帮助,坚持要在东南一带建立起自己势力的原因,只有具备了强大的力量,才能防止别人的暗害,消灭倭寇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就是与伏魔盟结好,威慑洞庭帮,全力对付魔教,一旦消灭了魔教,严世藩没了江湖上的力量作支持,到时候和你爹一起,在朝堂上扳倒严党,也就不是太难的事情了。”
凤舞的眉头一皱:“你的想法是不错,但你想过没有,你走的这条是江湖霸主的道路,即使你不起兵,等你能建立黑龙会,结好伏魔盟,消灭魔教之后,也差不多成为武林霸主了,到时候就算想金盘洗手,归隐江湖,你的手下愿意吗?你的朋友理解吗?就算自己想退,真的能退得成吗?”
李沧行剑眉一挑:“总会有办法的,当年魔教教主张无忌,最后也可以携美归隐,我答应你,一切事毕后,会带你到一个世外仙境,不问人间的恩怨。”
凤舞知道说服不了李沧行,只能淡淡地一笑:“狼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只有一事相求,还请你能答应。”
李沧行心道女人总是麻烦,磨磨唧唧的,好不痛快,但仍然笑道问道:“你说吧,除了报仇之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凤舞点了点头,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这面具,我想戴到我们正式成婚之时再摘下,可以吗?”
李沧行心中暗道,只怕是上次被严世藩摧残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让她久久不能走出,所以总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李沧行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就说过,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什么时候你愿意摘下来,你再摘,我不会再提此事的。”
凤舞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谢谢,狼哥哥,谢谢你。”
李沧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洞外的阳光已经透过那些藤条的间隙透了进来,在水洞的地面上洒下点点晨曦,李沧行想到今天晚上的行动,对凤舞正色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说眼下的,今天晚上咱们得联合行动,把这戏给演好了才行,你的人都已经作好准备了吗?”
凤舞嫣然一笑,把自己的外衣微微拉开,露出了里面那身土黄色,跟屈彩凤的手下巫山派徒众们并无二致的衣服,说道:“早就准备好了,两边开打后我们就趁势杀出,隔开两军,既然你已经跟展慕白和林瑶仙打好招呼了,那么依言而行,就不会有问题。”
李沧行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你这里有明确的消息,楚天舒和李沉香等人现在在哪里?”
凤舞说道:“昨天夜里刚收到的消息,他们还在黄山三清观一带。怎么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如果你是楚天舒,现在是会把主要精力放在三清观,还是放在这里?”
凤舞秀目中光波流转:“你的意思是,楚天舒会潜入此地,在三清观那里留人只是为了迷惑我们,或者说迷惑屈彩凤?”
李沧行点了点头:“楚天舒此役的两个想法,一是想试探我和屈彩凤的关系,二是想要消灭屈彩凤,两个目的至少要达到一个,实在不能兼顾的话,也是以消灭屈彩凤为首要目标,上次消灭巫山派总舵的时候,华山派和峨眉派最后都没有出死手,武当派更是出手救助了巫山派,所以我如果是楚天舒的话,一定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两派身上,而是要暗中埋伏,必要的时候亲自收拾残局。”
凤舞笑道:“所以你找我们来,不是为了对付峨眉和华山的人,而是为了防备潜伏在暗处的洞庭帮?”
李沧行正色道:“不错,所以你们要拌成巫山派的弟子,以接应屈彩凤,万一到时候楚天舒率伏兵杀出,那我们就得上前迎住了厮杀,掩护屈彩凤能平安撤出,如果楚天舒知道屈彩凤有如此强的实力,只怕以后也不敢妄加生事了。”
凤舞叹了口气:“狼哥哥,你其实非常聪明,可就是不愿意算计身边的自己人,做你的对手,真是件痛苦万分的事。我明白你意思了,现在就去准备,你赶快去找屈彩凤,把这计划跟她说了吧。”
李沧行笑道:“好,那咱们晚上见。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必要的时候,我会以你爹的面目示人。”
凤舞微微一笑:“你这回记得把面具戴牢一点,不要随便就给震掉打碎了。”
半个时辰后,水洞后的密道之中,李沧行和一身大红衣服,没戴面具的屈彩凤,相对而坐,处在这片阴影之中,相对默然。
屈彩凤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展慕白和林瑶仙也并不是傻瓜,各有自己的盘算,楚天舒这回只怕是要白白损失两个分舵了。”
李沧行自从刚才和凤舞定情之后,再见屈彩凤时,心中总是多少有一丝歉意,甚至跟她的目光也是躲躲闪闪,他打了个哈哈:“只怕未必呢,楚天舒可是滑头得紧,如果两派没有依约把你擒获或者是击杀,楚天舒可未必会兑现赠送分舵的承诺。”
屈彩凤微微一笑:“你这么护着我,他们两个也愿意?”
李沧行笑道:“我是以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炳的身份出现的,而且有徐阁老的密令,他们不敢不从。不过……”
屈彩凤的好奇心一下子被燃起了:“不过什么?说话不要留半截嘛。”
李沧行说道:“不过,真正能打动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徐阁老的密信,一来是我权衡利害,让他们能意识到洞庭帮也并非善类,一旦失去了你的制约之后,只怕会反过来对伏魔盟构成威胁。二来嘛,我说如果这次他们听话,依令而行,事成之后到南少林开会,我会以一百万两银子的重金相赠,这个才打动了他们。”
屈彩凤冷笑道:“我说的嘛,什么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一些唯利是图的家伙罢了,不过……”她说到这里时,也想到了什么,凤目微微地眯了起来。
这回轮到李沧行起好奇心了:“彩凤,你刚才还说说话不要留半截呢,怎么现在换了自己就不说清楚了?”
屈彩凤眨了眨眼睛:“展慕白若是这样要钱不要分舵,倒可理解,毕竟衡山与他现在的桓山相隔太远,难以救援,又同在对抗强敌的最前线,与其要了个烫手山芋,不如变现来得实在,可是那个林瑶仙嘛。”
“这小妮子我跟她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性格固执得很,不是钱可以轻易收买的,要我看啊,她接受巫山分舵倒也在其次,想杀我倒是主要的,你说你用一百万两银子能让她就范,我总觉得不太可信。”
李沧行心中暗道这屈彩凤实在是太聪明了,自己完全是骗不了她,不如直接以实相告。李沧行叹了口气,说道:“彩凤说得果然没错,瑶仙确实是无法收买,之所以答应了我,是因为最后和我动起手来时,打落了我的面具,认出是我李沧行了。”
屈彩凤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我就知道会是这原因,沧行,以你的武功,怎么还会让她打落面具,我是不太相信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她先是突然晕了过去,然后我去扶她的时候她马上出手,距离太近,我防下了她的招式,面具却被她击落。”
屈彩凤的樱唇不自觉地嘟了起来:“哼,还真是对你旧情不忘啊,沧行,你可真是到处留情,命花桃花哪。”
李沧行苦笑道:“别消遣我了行不行,我在峨眉的时候只是把瑶仙当成妹妹一样,并无男女之情,她也很清楚这一点。”
当年渝州城外竹林相会之时,屈彩凤是冲着想擒拿林瑶仙一行人去的,当时她也没有爱上李沧行,更不至于仔细观察林瑶仙对李沧行时的表情,是以并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刚才只不过是本能地使使小性子而已,一听到李沧行坦然否认,心里一阵高兴,嘴上却说道:“哼,我才不信林瑶仙这么容易就能听你话呢,肯定是你的老相好才会这样。”
李沧行心中哭笑不得,这个爽朗的女汉子吃起飞醋来的时候,却跟一般的小儿女无异,对林瑶仙尚且如此,以后若真是知道了自己跟凤舞已经定情的事,还不知道会如何伤心呢,大战在即,还是不分心的好,以后找机会再跟她说明此事吧。
于是李沧行摇了摇头:“彩凤,我毕竟以前帮过峨眉大忙,给她们找到了陆炳派到峨眉多年的卧底,所以瑶仙心存感激,想要报恩是很正常的事情。”
屈彩凤微微一笑:“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了,那今天晚上究竟怎么打?”
李沧行正色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楚天舒潜伏在一边,暗中偷袭,所以我也作好了布置,让锦衣卫的人埋伏在附近,一旦楚天舒的人出现,我就带着锦衣卫杀出来,拦住楚天舒,你到时候切不可恋战,一定要趁乱逃跑。”
屈彩凤上次一听李沧行说这次还扯上了锦衣卫就心里不高兴,这回听到了以后,更是忍不住了:“沧行,若是真碰到楚天舒老贼的埋伏,兄弟们也唯有决一死战而已,你要锦衣卫来救我,还不如我们全都战死了的好。”
李沧行笑道:“彩凤,我知道你不喜欢锦衣卫,我也不喜欢,但是这回不一样,我跟陆炳好不容易做了些交易,他既然肯派人助我,我又何必推辞?何况上次也是陆炳跟我报信,说严世藩要对你下手,我才及时赶到了巫山派,彩凤,我们的仇人并不是陆炳,你没必要这样恨他的。”
屈彩凤咬了咬牙:“官府中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即使我师父不是死在他手里,他多少也脱不了干系,若非与他会面,我师父又怎么可能一个人离开总舵?只冲这一点,我也不会原谅他。”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还有,那个女杀手凤舞又是什么人?我以前在塞外的时候,就曾看到你跟她在一起。”
李沧行心下暗叫糟糕,这女人在情事上的感觉,果然是无比的敏感,即使是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屈彩凤,其实也是如此细心,可他打定了主意,至少目前,还不能把自己与凤舞的关系和盘向她托出,于是李沧行正色道:“这个凤舞,是陆炳手下最出色的杀手,也是陆炳一手调教出来的王牌间谍,以前我跟她联手行动过,在东南也被她执行陆炳的命令所欺骗,差点在双屿岛上送命,不过后来在巫山的时候,她也放过了我们一马,没有向陆炳汇报我们逃亡的事情,所以这回我跟她又勉强继续合作了。”
屈彩凤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转来转去,显然对李沧行的话还有几分生疑。
李沧行笑道:“因为我以前几次救过凤舞,所以她也不想我跟陆炳闹得太僵,这回陆炳不在,她也愿意受我的指挥和节制,这说白了还是因为陆炳的关系,他现在在东南有要事需要我帮忙,所以不得不跟我作交易,在这次巫山的事情上帮我,你也知道,我的计划需要时间,让自己慢慢地发展壮大,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不希望陆炳在一开始就和我为敌。”
屈彩凤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好吧,这回我就听你的,不过如果楚天舒没有埋伏,你不要出来,我不想看到锦衣卫的人。”
李沧行摆了摆手:“不会的,我让他们穿的是巫山派的衣服,这样如果楚天舒在场,也会以为你已经恢复了很强的实力,以后不敢对你们随便下手了。”
屈彩凤的眉头舒缓了开来,嘴边梨窝一现:“你想得还蛮周到的嘛,谢谢了,这次巫山派的攻防战结束后,我还是按原计划到广东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东南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派部下到广东,接手魔教退出后的广东分舵,到时候你趁机攻击那分舵,假装逐出我的部下,这样无论是冷天雄还是楚天舒,都不会再生出疑虑了。”
屈彩凤沉吟了一下,说道:“可是魔教退出广东,就一定会轮得到你去接手吗,难道洞庭帮看到一块大肥肉就会无动于衷?沧行,你这计划有点太主观了,我觉得你还是要多加考虑才是。”
李沧行微微一笑,拉下面巾,指了指自己的陆炳面具,说道:“办法我早就想好了,你看这是什么?”
屈彩凤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想在楚天舒面前故意暴露出自己是陆炳来?以挑起洞庭帮和锦衣卫的恩怨?”
李沧行点了点头,戴回了面巾:“当年陆炳通过青山绿水计划,不仅把伏魔盟各派搅得不得安生,就连黄山的三清观,也被陆炳的卧底蝮蛇趁机控制,现在三清观已经是陆炳的一处秘密基地,最近楚天舒从东南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在那里暗中布势了,我想以楚天舒的精明,他肯定应该已经查出这里是陆炳的地盘。楚天舒也在背后有朝廷的支持,如果陆炳没有惹他,他也许会卖陆炳一个面子,但若是陆炳先动了手,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拔掉三清观,以作报复。”
屈彩凤笑道:“你这样在背后害陆炳,就不怕他以后报复你?”
李沧行淡淡地一笑:“这只不过是把他当年对我做的事情,稍稍地回报一下罢了,比起他当年对我的背叛,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再说陆炳现在离不开我,就算再恨我,也不会在现在和我公开翻脸。”
屈彩凤点了点头:“那好,既然你主意已定,就一切依你,打起来后,我会迅速地和峨眉华山两派脱离接触,如果楚天舒出现,你就帮我挡住,如果楚天舒一直不出头,你也不用杀出来,我在这附近游走一段时间,若是你们在东南被绊住,我就自己取了广东的魔教分舵以立足,时间太长,我也怕会有变化。”
李沧行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想到屈彩凤对自己也是一往情深,自己现在却是在利用他,就是一阵愧疚:“彩凤,如果,如果在广东不如意的话,就迅速地来向我这里靠拢吧,若是我这里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有向魔教全面复仇的能力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有些担心。”
屈彩凤微微一笑,拂了拂自己霜雪般的白发:“好了,沧行,你我的仇家不完全一样,我主要是要对付楚天舒,而你的仇家是冷天雄,我们相互合作,却互不从属,这样应该是最好的,我不喜欢被人成天束缚着,即使是我心爱的男人也不行,你明白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就一切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