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时,屈彩凤不禁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凤舞对你的爱,非同一般,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和沐姑娘误会的时候,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她成亲。沧行,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李沧行说道:“彩凤,你这些年为我做了太多的事,而且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这次在南少林,更是为了助我而把假意依靠魔教的打算给公之于天下了,这也断了你继续在魔教潜伏的后路,只怕现在冷天雄和严世藩都是要除你而后快,我想你现在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带着你的部众和我们一起去武当,这回灭倭之战中,魔教广东分舵的舵主,海上巨盗吴平也被我们击毙,一起授首的,还有两千多魔教精锐,这一战下来,魔教广东分舵的精兵强将荡然无存。接下来我们想要占据广东分舵,可谓易如反掌了。”
屈彩凤皱了皱眉头:“但如此一来,你不是打破了和冷天雄休兵三年的约定了吗,他若是尽起帮中高手来争夺怎么办?”
李沧行笑道:“冷天雄一代枭雄,魔教之人又极重誓言,是不敢主动违约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冷天雄才会把吴平假意逐出门派,这回吴平是以个人名义带手下跟倭寇会合的,并不算魔教的行为,所以我剿灭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吴平死后,冷天雄也不得把势力扩张到广东,那里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空白地带,我原来是想交给彩凤你的,但你现在卧底魔教的身份暴露后,这计划得改改了,不然你并非我黑龙会之人,冷天雄这回吃了如此大亏,一定会拼命向你报复,我又无法救援,那可就危险了。”
屈彩凤勾了勾嘴角:“哼,我才不需要你来救我呢,我自己也能立足的。”
李沧行正色道:“彩凤,这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在广东,夹在楚天舒和冷天雄之间,如果以前你名义上投靠冷天雄,那可以借魔教的势力和楚天舒全力一搏,这样不会消耗你的力量,但现在双方都以你为劲敌,必欲除之而后快,你现在还需要时间把手下慢慢召集,利用伏魔盟这回知道了紫光道长并非你所害,解除对你的敌对状态这一有利时机去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处在两个强敌之间,那样即使能勉强守住,也不得发展的。”
屈彩凤的心中一动:“这个黑锅也给我下掉了?”
李沧行笑道:“当然,既然把当年假结婚的事情说开,徐师弟和师妹自然也会洗脱你的冤情,现在就连楚天舒,也表示不会把你作为首要的打击对象了。彩凤,现在这个时机大好,只要能避开魔教,放手发展,不用两年,你就可以恢复以前的势力了。”
屈彩凤幽幽地说道:“沧行,我这次回来不是想重建巫山派,经过上次的事情,我也看透了,我们绿林人士,在这个世道里,皇帝是不会允许我们的存在的,你既然无意取而代之,那我也不想重建巫山,只要向严世藩报了仇后,我就解散部众,回天山了。”
沐兰湘笑道:“屈姐姐,我看你不至于回天山,徐师兄可是一直想着你呢,现在武当已经安定了,而当年紫光师伯的事情也已经说清楚了,你跟他重归于好的障碍也不复存在,还要回天山做什么?”
屈彩凤的心里一团乱麻,嘴上却说道:“哼,这个臭男人,上回设套害老娘,还刺我一剑,我这一头的白发就是给他气的,要让我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那是做梦!”
李沧行摇了摇头:“彩凤,我们不要意气用事了,倔强了这么多年,大好的青春年华都浪费,难道真的要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才能珍惜起以往的美好吗?我已经吃够了相思别离之苦,不希望你也继续下去,徐师弟对你的感情,我很清楚,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武当吧。”
屈彩凤秀眉微蹙,沉吟了起来,李沧行跟屈彩凤相处久了,知道这位女中豪杰实际上是极有城府的,会审时度势,绝不会因为脾气发作而置几千兄弟的性命于不顾,但另一方面她确实一时难以接受徐林宗当年对她的伤害,对于紫光道长强行拆散她和徐林宗的事情,也一直梗梗于怀,要放下二十多年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沧行笑了笑:“彩凤,如果你现在不想回武当,也没有关系,但是广东那里是不能再留了,这回我们拿下了福建和浙江两处,清扫了这里所有的倭寇,一时间,在这两个省份不会有江湖势力与我们争夺了,你和你的部下要不就先在浙江的天台山栖身,安顿下来之后,再作长久打算,如何?”
屈彩凤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沧行,你是不是早就给我计划好了?是不是你知道我在浙江帮你的时候,一直是以天台山作落脚点?”
李沧行微微一愣,转而摇了摇头,跟着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彩凤,我是真不知道你在浙江这里的大本营就是天台山呢,只是我看这天台山北边离台州很近,南边靠着福建北部的门户仙霞岭,可谓扼浙闽两省之要冲,我在浙江的正式基地是台州外的军营,以台州参将的名义名为驻军,实开分舵,而在福建则会以武夷山和横屿这南北两处要地经营,这样浙江从台州,宁波出港的海贸商船,一路之上都可以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彩凤,你若是能占据天台山,我就更放心了,严世藩想要使坏,在海上是没可能了,唯一能做手脚的就是在天台山到仙霞岭这一带的两省交界处,可是你在这里的话,他就不可能再坏我们的事。”
屈彩凤想到了什么,秀眉微微一蹙:“可是这样的话,朝廷会不会派官兵来剿灭我们?我们毕竟是占山为王的绿林,而且又是严世藩的心腹大患,一旦给他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那一定会像这次让卢镗带兵攻击你们这样,派兵来对付我们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回我们大破倭寇,重新打通了海外的贸易通道,只要东南的税赋可以恢复,皇帝就会高兴,戚将军和我已经是明确的清流派的门下,而这回虽然名义上由胡宗宪主持平倭,但真正坐镇前线的是浙江巡抚谭纶和福建巡抚游震,在京师负责钱粮调配的是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清流派大臣,而立下大功的戚继光所部,更是清流派现在的嫡系力量。”
“这次顺利平倭后,胡宗宪应该会被罢官,一方面严世藩要出这口气,一方面皇帝也要清扫浙江一带的严党势力,这样一来浙江福建两省的官员都会多数换上清流派的人,有他们在,彩凤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戚家军在战后可能会被裁撤,而我的部队又只是挂个军队的幌子,可以私下暗中以商船护卫的名义发展,所以浙江福建两省也不会再有强大的军队能对你构成威胁,巫山派上次的惨剧,是不会再次上演了。”
屈彩凤长舒一口气:“你这样一说,我就彻底安心了,这阵子我一直是以天台山为基地,秘密地派人持罗刹令去各分寨连接,有一些忠心的老部下已经前来投靠了,可大部分还是处于观望之中,他们上次救援巫山的时候,损失也都不小,现在我刚刚回来,又打着魔教的旗号,他们暂不奉我号令也是可以理解,沧行,现在我暂时没有生财之道,也不能像以前巫山派全盛时那样靠着收取过路费来维持部下的生计,能不能先借我一些钱,助我渡过这一难关,以后有了生财渠道之后我再想办法归还?”
李沧行哈哈一笑:“彩凤,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三百万两银子,就当是台州一战,巫山分舵之役,还有这次南少林时你帮我忙的报酬了,等我稳定了浙江福建两省的局势之后,海上的贸易由我来把持,而陆上运输的抽成全归你,这样大家分工合作,一起发展壮大,你看如何呢?”
屈彩凤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好,那就谢谢你了。”
李沧行知道屈彩凤性格极是要强,不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开口要钱,从另一方面来说,巫山派重建不易,需要大笔的银钱才有可能收回旧部,现在跟魔教已经翻脸,屈彩凤断了生财的渠道,自己无论是于情于理,都应该助她渡过这个难关的,只有让屈彩凤没了后顾之忧,安心在浙江一带发展,自己才可以把精力放在海上,在这一两年的时间内积累起巨大的财富,为以后无论是消灭魔教还是起兵除暴,作好充分的准备。
李沧行看了一眼屈彩凤:“彩凤,那我回头跟钱胖子说一声,让他把钱尽快运到天台山,你这阵子就好好用这钱来招兵买马,相信你的旧部知道你又有了钱后,也会争相来投的。”
屈彩凤笑了笑:“钱你让人送到天台山好了,我已经作了安排,我的部下们会把这些钱用好的,但我自己嘛,还是跟着你们去武当好了。就算,就算是我对你这三百万两银子的答谢吧。”
李沧行先是一愣,转而反应了过来,屈彩凤安顿好了自己的部众之后,心中还是放不下徐林宗,想要借这个机会去跟徐林宗再次见面,他笑了起来:“彩凤,那我可多谢你的帮忙了。”
屈彩凤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武当内鬼的实力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可以拉拢到凤舞,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灭口,凤舞在死之前,就没有来得及说这个内鬼的身份吗?”
李沧行叹了口气:“这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凤舞死之前是有充足的时间说出此人是谁的,但她却一再地跟我说不要我去报仇,还说我们灭魔盟六派加上锦衣卫的所有人都不是那个内鬼的对手,此人能把凤舞吓成这样,一定是个极为厉害,极为可怕的人,而现在徐师弟把他的存在公开之后,我只怕这个内鬼会恼羞成怒,对着徐师弟下毒手。”
屈彩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追问道:“你是说林宗,徐林宗他有危险?”
李沧行正色道:“上次我刚出江湖,那个内鬼就对紫光师伯下手,这回我们把此人的存在公之于众,他肯定会施以报复的,光明正大地来,我相信徐师弟不会怕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尤其是那个可能的金蚕蛊,实在是防不胜防,用银针试毒之法也不可能查得出来,彩凤,你身在巫山,手下有不少苗疆女子,精通巫蛊之术,可有化解之法?”
屈彩凤咬着嘴唇,凝神道:“这个么,以前我们在苗疆的姐妹里确实有一些精于此术的人,但上次巫山派毁灭之后,我就跟云贵两省的苗家姐妹失去了联系,以前我曾经听百毒门,哦,也是我们巫山下属的一个苗疆寨子的前辈提起过这金蚕蛊,你给我些时间,我走一趟苗疆,一定能找到克解之法的。”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施主可是想要寻那对付金蚕蛊的法子?”
李沧行转过身,恭敬地拱手回礼:“见过见痴大师,晚辈在此议事,叨扰到大师的清修,罪过罪过。”
白眉白髯的见痴大师哈哈一笑,合什回礼道:“李施主和沐檀越都是我们南少林最尊贵的客人,听沙弥说李施主今天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和沐女侠在这里热身切磋呢,老衲等了许久不见二位回归,这才过来看看,正好听到几位议到这金蚕蛊,一时按捺不住,出声相扰,还请三位见谅。”
屈彩凤回了个礼:“老禅师,晚辈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私闯少林吧。”
见痴大师笑了笑:“屈姑娘乃是女中豪杰,又跟李施主有旧,不必拘于俗礼,只是下次大驾光临的时候,最好还是能走正门,我们也好开门洒水相迎。”
屈彩凤冷冷地说道:“那还是免了,我最怕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这个礼,那个节了,听着就麻烦,不得自由,还不如我自己直接来找我想见的人呢。”
李沧行知道屈彩凤对正派的成见颇深,更是烦透了那套礼节,于是笑着岔开了话题:“见痴大师,您刚才话中之意,是您有对付这金蚕蛊的办法?”他突然想到那天陆炳拿出金蚕蛊之后,这见痴大师是第一个认出此邪物的正道人士,没准他还真有对付这东西的办法呢。
见痴大师点了点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想不到这等邪物绝迹天下两百多年后,还是重出江湖了,老衲也只是年轻的时候游历苗疆时,听人提及过此物。传说以前苗疆有个厉害的行蛊门派,名叫万蛊门,专门研究各种残忍歹毒的蛊虫之术,由于其养蛊用蛊的方法手段过于凶残,往往以活人养蛊,丧尽天良,所以即使是以邪门歪道闻名的苗疆各派,也不齿于其行径,往往对其群起而攻之,这个万蛊门无法公开立足,就转入地下,不设总舵,成为秘密的组织,但练蛊的办法,却是一脉相承。”
“我们都知道,蛊这东西,是以前善使毒之人,把上百种毒虫邪物放到一起,让其互相吞噬,厉害的毒物才能活下来,而活到最后的,就是这种蛊虫,所以蛊有百毒之首的称呼。而万蛊门为了在蛊虫中找出最厉害的,也是用了这种方法,云集了三百六十七种最厉害最邪恶的蛊虫,包括魔教三尸脑神丹里的蛊虫,还有各种尸蛊,毒蛊,灵蛊,放在一起,让其互相吞噬,最后剩下来的,就是这种脱胎于金环蛇身上的金蚕蛊虫。”
“这种金蚕蛊虫,极难获得,一只成形的金蚕蛊,只能产三个虫卵,而这虫卵无色无味,刀砍火烧皆不能除掉,由于在相互吞噬的过程中,金蚕蛊吸取了尸蛊的特性,可以在人体内长期潜伏,靠吸食高手的精气血液,以及内力来让自己长大,如果放在寻常人的体内,这东西没内力可吸,几个月下来就会把人的内脏吞噬一空,然后变成一个大虫卵排出体外,寻找下一个宿主。”
沐兰湘和屈彩凤都听得有些花容失色,尤其是沐兰湘,小手紧紧地抓着李沧行的手心,温润的掌心已经尽是汗水,就连她的心跳声,也“扑通扑通”地格外明显。
李沧行第一次听陆炳说起这东西时也是毛骨悚然,这回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他一边笑着抚了抚沐兰湘的玉腕,让她安心,一边说道:“这么说来,这东西只能放在顶尖甚至绝顶的高手体内,吸其内力,才能长期潜伏,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