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龙打了个哈哈:“这个嘛,杨某确实还真的想知道一下二位的真实姓名,我滚龙寨的苗人虽然是边陲野人,但也想见识一下天下的英雄豪杰,现在我们巫山派,不,应该是天台帮有如此高手,大业复兴有望啊。”
屈彩凤和沐兰湘对视一眼之后,沐兰湘开口道:“不瞒杨寨主,我二人出身塞北武林,大姐当年被奸人所害,巫山派总舵毁于一旦,心力交瘁之下远走天山,而我二人机缘巧合之下,被大姐所救,也被她的人品武功所折服,从此投入了巫山派的门下,这回大姐回中原,我二人也是千里相随,就是为的帮大姐报得大仇,重建巫山派。”
杨一龙“哦”了一声,眉头舒缓了开来:“原来是这样,二位是塞外的高手,怪不得如此武功,中原道上却从没有听说过,以前在巫山派中也没有见过。”
屈彩凤微微一笑:“我二人都是西域人士,史梅和吴晴也只是我们临时改的中原汉名,杨寨主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这回大姐要在天台山那里忙新总舵的事情,但是大姐也说了,杨寨主和扣虎塘的马寨主在我们巫山派最危难的时候也是千里来援,这样忠诚的老弟兄,一定不能丢下,说什么也要支会一声才是。所以才派了我二人走这一趟,顺便看看四川云南贵州一带原巫山派各分寨的情况。”
杨一龙叹了口气,眼神中闪出一丝落寞:“说来真是让人丧气,自从四年前巫山派总舵遭难之后,我们滚龙寨和其他的不少分寨就成了没娘没爹的孤儿,过得那叫一个惨啊,我知道二位上使对今天我们拦路抢劫的事情很反感,因为这确实不合巫山派定下的规矩,可是现在我们的山寨维持很困难,不这样做不行啊。”
屈彩凤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而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我们错怪了杨寨主了,只是刚才这位张军师说过,现在滚龙寨并非巫山派属下,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呢?”
张三平连忙说道:“上使,这是小人的一时口误,不是实情。”
屈彩凤淡淡地说道:“口误?若不是我们今天扮成商队,或者是武功不及你,只怕早就给你们杀了,从开头到最后,你们可曾打过巫山派的旗号?就是我今天出言暗示你们是巫山派门下之后,你还清楚地否认了这点吧,这难道也是口误?”
张三平头上开始冒起了汗珠子,低下头,不敢面对屈彩凤的目光,杨一龙看到他的窘态,连忙说道:“上使,请不要误会,张军师对山寨一向忠心耿耿的,不提巫山派的命令是我下的,与他无关?”
屈彩凤的眉毛一挑:“哦,此事居然是杨寨主下的令,这就让在下有些不解了,您一边派人到巫山跟我们取得联系,一边又在这里否认与巫山派的关系,这又是何原因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上使,此事乃是老朽和杨寨主共同的决定,最后是老朽拍的板,怪不得杨寨主。”
杨一龙闻声而起,屈彩凤和沐兰湘也看向了门口,只听一阵竹梯声响,一个七十多岁,苗人打扮,锦布缠头,一身上好的苗绣大褂的白发老者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议事厅,白眉如刀,鹰钩鼻,双眼炯炯有神,狮口虬须,端地是老当益壮,威风凛凛。
屈彩凤用暗语对沐兰湘密道:“此人想必就是扣虎塘的寨主马三立了,在苗疆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了,比这杨一龙还要高一辈,听说也是苗疆顶尖的高手,一手点苍派的七十二式回风舞柳剑法,号称天南第一剑。”
果然,杨一龙亲自上前迎了过去:“马老,您怎么亲自前来了,本来我还准备带着两位上使到您那里去呢。”
马三立哈哈一笑:“在哪里不是一样,听到上使前来的消息,我就马上赶了过来。”他说着向站起身的屈彩凤和沐兰湘行起礼来,以手按胸,深深地一鞠躬,“二位上使,扣虎塘寨主马三立,见过二位。”
沐兰湘连忙回礼:“马寨主客气了,这回我们出来之前,大姐特地强调,说马老是云南地区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不可以对待属下分寨分寨的规矩来对待,我等还是以后辈之礼见过马寨主。”
马三立连忙摆了摆手:“这可不行,若是活得久年纪大就是位尊,那就会乱了规矩,这里没有前辈后辈,只有巫山派总舵的上使和分寨的寨主。”
杨一龙小声地说道:“马老,最近宗主把巫山派暂时改名为天台帮,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力。”
马三立脸色微微一变:“哦,竟有此事?”他一边问着,一边坐到了右边客位之上,盘膝而坐,众人也都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屈彩凤点了点头:“正是,马老,刚才我们和杨寨主说过了,本来屈大姐是想突袭巫山派原总舵,打响回中原的第一仗,可惜贼人狡猾,早有准备,设下了埋伏,所以我们才转战浙江,在天台山那里落了脚。”
马三立急道:“宗主没有受伤吧。”
屈彩凤笑道:“托马老的福,大姐安然无恙,不过这也多亏了有朋友事先向我们示警,才让我们最后全身而退。”
马三立点了点头,眼神中闪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唉,老朽当年没有和杨老寨主一起救援总舵,杨老寨主战死,我却独活,真不知道这次要是在巫山的时候宗主出事,我死后还有何面目在九泉下去见老宗主和杨老寨主啊。”
沐兰湘微微一笑:“马老老虑了,大姐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那天就是突袭巫山的时候,也早早安排了后路,就是没有示警,也不会有大碍。对了,刚才您说不打巫山派的旗号是您的决定,这又是为何?”
马三立正色道:“二位上使有所不知啊,自从总舵蒙难以来,这几年下来我们各处分寨的日子都不好过,上次赴援总寨,我们两家寨子的精锐几乎全都殉难,人丁缺乏,而云南这里的沐王府又接到了朝廷的命令,说我们是巫山派的下属,必须要出兵剿灭,我们跟沐王府的兵打了一两年,元气更是大伤,靠着寨子的险要地形才勉强保住了存活,后来只能跟沐王府谈判,去掉巫山派下属分寨的名号,不再打出巫山派的大旗,又给了沐王府一大笔钱,他们这才退兵。”
杨一龙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当时我们是内交外困,加上不知道宗主的下落,就是想要接宗主来我们这里,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她的人。所以只能一时权宜之计,暂去巫山派的名号,暂且自立了,但我们的心,可是向着巫山派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到宗主重新出山的消息,就马上派人前去联络了。”
屈彩凤的心中一阵感动,却听到李沧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彩凤,沉住气,现在一切情况还不明白,不要光听其言,还要观其行。”
屈彩凤定了定神,暗骂自己实在是感情用事,险些刚才表明了身份,她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是这样,我想宗主是不会怪罪二位名义上脱离巫山派之举了,这次来之前,宗主说过,像马老和杨寨主这样的忠实弟兄,就算一时为情势所迫,离开我们巫山派而不能回来,也是我们的好兄弟,好同道,我们巫山派无力保护各分寨,连自己的总舵都守不住,也不能责怪各分寨的弟兄们另寻出路。”
马三立的胸前白髯飘飘:“上使这话我可不爱听,当年我们两个寨子差点被沐王府所灭,是老宗主救的我们,这份恩情,说什么也要回报的,而且这些年来我们在巫山派大旗的保护下,也发展得是兵强马壮,总舵被毁之事,是我们援救不力,怎么可以在宗主得势的时候依附,倒霉的时候就离去呢?这样岂是大丈夫所为。”
沐兰湘微微一笑:“马老果然是义薄云天,晚辈佩服。”
马三立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只是,只是前一阵老朽听说宗主这次重出江湖,加入了日月神教,可是现在又说到了天台山开宗立派,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屈彩凤正色道:“大姐刚出江湖的时候,几乎是孤身一人,身边除了我们两个外,也只有十几个在西域塞外跟着她的人,本来是想取出总舵的存银,结果发现洞庭帮早就把以前我们在总舵的藏银给取了出来,江湖争霸,讲的就是金银财宝,即使是弟兄们再忠心,没钱发给大家,总不能让人白白出力干活。”
“正当我们窘迫的时候,魔教的冷天雄却找到了宗主,他开出了加入魔教的条件,不过只是秘密加入,他为我们提供急需的钱财,而我们则去招揽旧部,恢复巫山派的声势,与洞庭帮和伏魔盟作战。”
马三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宗主一定是暂时以这种方式寄身在冷天雄身边,等待时机以自立吧。”
屈彩凤笑道:“正是如此,魔教当年也参与了围攻巫山派总舵的事情,加上一直与祸国奸贼,也是攻灭总舵的祸首严世藩勾结,我们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加入魔教呢?”
马三立的眼中现出一丝疑惑:“当年攻巫山派总舵的,居然有魔教的份?是严世藩指使的?老天,怎么会这样,以前宗主不是和魔教结盟的吗?”
屈彩凤意识到马三立在这偏远之地,对中原的武林形势,尤其是各派间背后复杂的关系并不清楚,于是简要地把以前巫山派和魔教,严世藩结盟到结仇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得马三立和杨一龙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马三立恨恨地说道:“严世藩这个奸贼,不得好死,我姓马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提三尺剑,取他的狗头,以祭老宗主和我们两寨战死的上千弟兄!”
屈彩凤想到总舵覆灭的那个晚上,也是一阵神伤,凤目中泪光闪闪,几乎要哭出声来,忙低下了头,佯装喝茶,生生地收住了泪水。
沐兰湘知道屈彩凤情绪又变得伤感起来,出声道:“马寨主,这回冷天雄说过,他和严世藩之间的合作也一直不开心,有扔下严世藩自立的意思,所以才会选择跟我们合作,其实依宗主看来,他是想让我们拖住洞庭帮和伏魔盟,然后他好安心经营东南沿海,与倭寇合作,假以时日,有了钱后,再大肆进军中原,到时候只怕我们巫山派,也会是他消灭的对象。”
马三立咬了咬牙,说道:“那宗主可不能遂了他的心思,洞庭帮固然是死仇,可是魔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边都得防着。”
屈彩凤点了点头:“那个所谓的宗主加入魔教的消息,只怕也是冷天雄近年来放出来的,宗主一向跟以前锦衣卫的天狼交好,他也是宗主最要好,也最忠诚的朋友,这回攻击巫山派总舵的事情,也是多亏了他帮忙,现在此人已经创立了黑龙会,在东南一带大败魔教和洞庭帮,还把为祸东南数十年的倭寇给彻底平定了,这回的天台山,就是天狼让给宗主,让我们得以立足和发展的。”
杨一龙的眉头一动:“这个天狼我听说过,即使是我们这消息闭塞的苗疆,也都流传着他的大名,听说他破白莲教,又在东南招安过倭寇首领,后来不知为何叛出了锦衣卫,从此不知所踪。而且我还听说他跟宗主……”说到这里时,杨一龙收住了嘴。
屈彩凤与沐兰湘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杨寨主的消息倒是灵通,大姐跟这天狼确实是多年的生死之交了,这次我们才知道这天狼的真实身份是武当派的前大弟子李沧行,后来离开武当,周游天下,并以天狼的身份加入了锦衣卫,就是他向大姐揭露了严世藩的罪恶与阴谋,让我们巫山派彻底跟严贼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