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想到曾铣一介忠臣,热血为国,殚精竭虑地想要收复河套草原,为大明开边拓土,却不曾想被奸臣严嵩父子所陷害,连带着他的朝中支柱夏言一起被冤杀,自己当年亲历此事,却无力保护忠良,这些年每每思之,都会黯然神伤。
李沧行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曾大人实在是太可惜了,好吧,沐王爷,你们沐王府虽然豢养了万蛊门这样的邪恶组织,可是毕竟为大明镇守边疆一百多年,保持了云南的稳定,也算是有功于国家,你结交严世藩的事情,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严世藩这对贼父子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了,你们最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对贼父子身上。”
沐朝弼的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李大侠,虽然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是这话也言过其实了吧,世人都知道严嵩父子权势冲天,从朝堂到地方,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他们严党,连皇上也动他们不得。就是在我这云南,云南巡抚和总兵也都是严嵩的人,他们只要不谋反,只是贪点钱财,皇上又怎么可能动他们呢?”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善恶有报,世间自有天道,严嵩父子祸国多年,胆子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触及皇帝的底线了,沐王爷只怕还不知道吧,严世藩这几年一直在东南沿海勾结倭寇,垄断沿海的贸易,甚至偷偷地走私了大批的丝绸,自己赚得财源广进,却让国库无钱可入,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了,也直接影响到了皇帝的修仙大事。这些事情我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会找时机让清流派的重臣把这些证据呈给皇帝的,到时候严党的倒台,会比你意料中的速度要快得多。”
沐朝弼吃惊地摇了摇头:“什么,严世藩居然勾结倭寇?这怎么可能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你当这严世藩想要争夺太祖锦囊,难道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吗?他夺了此物也跟你一样,最少也是自保,而且以严世藩的贪婪狠毒,真要有这东西,很可能真的会自立为君了。既然连太祖锦囊的主意都敢打,那么也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沐王爷意下如何呢?”
沐朝弼的眼中精光闪闪:“可是严氏父子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了,虽然遍布党羽,但只是为自己捞钱罢了,他们应该并不是那种对权势非常热衷的人,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李大侠,我知道你跟严世藩有很深的仇,本王也无意卷入你们的恩怨之中。”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沐王爷,此事不过是李某对你的好意提醒罢了,你心中有数就行,李某会独自对付魔教与严世藩的,也不需要你出手相助。不过我们来云南的事情,只怕很快魔教就会知道了,在冷天雄作出反应之前,我想弄清楚这个山中老人的事情。既然他是严嵩推荐过来的,我想一定和魔教,和严氏父子有很深的关系,而且他让我来主动找你追问万蛊门之事,对于他的动机,沐王爷作何感想呢?”
沐朝弼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事跟你透露,看起来他好像很希望我们之间火并一场。李大侠,幸亏你的定力足够,没有给仇恨冲昏了头脑,老实说,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也许就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了。”
李沧行正色道:“不错,那个山中老人很清楚我跟严世藩,魔教,还有万蛊门的血海深仇,却向我明言你沐王爷和万蛊门是盟友,多年来一直合作,这就是有意无意地提示我,你沐王爷也很可能参与了对紫光道长的下蛊,是我李沧行的死敌!”
沐朝弼的眉头一皱:“李大侠,本王可以对天发誓,我虽然资助和庇护过那万蛊门主沐杰,可是多年来都没有他的下落消息,更谈不上对他有所指使了,他到中原如何使这些金蚕蛊虫,我是一点也不清楚的。说白了,我也知道这事伤天害理,可是服食那蛊虫可以增进功力,甚至羽化飞仙,这样的诱惑,是我无法拒绝的。”
李沧行看这沐朝弼的神色诚恳,不似作伪,点了点头,说道:“这点上我是信得过沐王爷的,只是这金蚕蛊成形之后的那个金蚕飞虫,生出双翅,而且见人就攻击,就连陆炳都差点着了道儿,而且那蛊虫被杀之后,内部流的全是黑色的汁浆,落到地上都能把石块给腐蚀掉,堪比王水。您觉得这东西可以吃吗?”
沐朝弼的脸色一变,失声道:“怎么会这样,这东西不是可以增进功力,助人成仙的吗?”
李沧行冷笑道:“只怕这又是万蛊门主放出来的传言,若是金蚕邪蛊真有这么厉害,那光靠吃蛊虫,就可以涨个几十年功力,这万蛊门主的功力一定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可是还不是给魔教和锦衣卫联手剿灭了吗?当时你的先祖说过这个万蛊门主武功之高无人能敌,要集结众人之力才能消灭吗?”
沐朝弼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先祖曾经说过,万蛊门主的武功也就是江湖上顶尖高手的水平,中原各大派的掌门人,还有魔教的教主,锦衣卫总指挥使都要强过他,之所以围攻,只不过是各人心怀了夺蛊之心,不愿意这东西落到别人手上罢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可见这个万蛊门主也没靠着吃蛊虫变成什么超级高手,最多也就是个大派护法的武功,这个吃了蛊可以功力大增的说法,多半是万蛊门主为了自保,为了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而编造出来的谎言。试想他在紫光师伯体内下了蛊虫,若是真的指望吃这蛊虫增进他自己的功力,又怎么可能不盯着紫光师伯的坟墓,反而给陆炳挖了出来呢?”
沐朝弼的脸色惨白,如逢雷击,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百余年来,十代人的努力,却想不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恨恨地一掌击出,打得一块山岩炸得如粉末一般,被这山风这吹,飘得满空都是,而他则气急败坏地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与懊悔!
李沧行抱着臂,冷冷地看着沐朝弼在这里歇斯底里地发泄,悬崖后的小道上,一阵眼花缭乱,却是那四大护卫听到沐朝弼在这里咆哮,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纷纷奔了过来,而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却是屈彩凤和沐兰湘这一红一蓝的两道倩影,六个人都已经腾起了护身真气,武器也全都抽了出来,只要看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就会立马开打起来。
刘伯仁奔在最前面,看到沐朝弼背对着自己,仰天长啸的样子,连忙单膝下跪,沉声道:“王爷,属下护驾来迟,还请赐罪!”
其他三人看到沐朝弼这个样子,心下稍安,也都跟刘伯仁一起跪下行礼,沐兰湘和屈彩凤刚才一起全神贯注,紧锁眉头,这会儿看到李沧行神情自若地抱臂而立,两颗芳心也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沐朝弼的脸已经胀得通红,但咆哮了半天之后,胸中一口怨气也出了不少,被这清凉的山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咬了咬嘴唇,也不回头,抬起手,沉声道:“本王没事,只是听到了些事情,一时激动罢了,伯仁,你们辛苦了,回去吧。没我的信号,不要过来!”
刘伯仁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真的没事吗?”
沐朝弼冷冷地说道:“本王说了没事,到底要本王说几遍?”
刘伯仁不敢再问,和其他三人一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来路奔回。李沧行没有说话,对着屈彩凤和沐兰湘点了点头,二姝心领神会,也是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沐朝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叹道:“李大侠,今天本王还真得多谢你,若不是你及时提醒,本王还不知道要给沐杰这狗东西骗多久,想来这个金蚕蛊只能作为控制他人的一种厉害蛊虫,可以食尽被下蛊之人的血肉,却无法给施蛊者食用,也是我们沐家鬼迷心窍,这么多年下来竟然信了这种鬼话,唉!”
李沧行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骗子会投其所好,像大理段氏,元朝梁王,还有沐王爷你们这样的人,都是权势冲天,富甲一方,对于权或者钱都已经不再看重,更不要说美女了。所以你们想要的就是长生不老,想要自己永远地享有这样的权势和现在的生活,而这正是万蛊门看穿的一点,他们就在这事上做文章,不仅可以保护住自己,而且可以趁机脱离你们的控制。”
沐朝弼的脸色一变:“脱离我们的控制?李大侠,这不可能吧,沐杰一家人可是服过我们祖传的毒药,根本无法解掉的,除了回来找我们以外,别无他法,而且这么多年来,沐杰都是十年回来一次,要四份解药,从未中断过!”
李沧行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这世上还没有解不了的毒药,你这里既然有解药,我想这个精于使毒用蛊的沐杰,也一定会想办法加以破解的。”
沐朝弼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谈何容易啊,先祖配制的这云飞烟消丸,乃是用七十二种至毒之物,加以一定的比例调配而成,每隔十个年头后才会发作,只要一发作,一个时辰内必将肚破肠穿,死状极惨,而且根本无法检测出其中的成份,更谈不上破解了。”
李沧行想了想,笑道:“你不是每十年要给他一次解药吗?难道他不会在这解药上作手脚,自行研究出来?”
沐朝弼笑了起来:“李大侠看来对我们使毒的办法还是知之甚少啊,这所谓的解药,同样是这七十二种毒物所调配,天下的毒虫,相生相克,往往一种毒虫就是另一种毒虫的克星,而我的所谓解药,只会根据初次所下的药性,以毒攻毒,同时把某几味毒虫的药量加大,这样就会形成新的毒性,所以他是根本不可能调配出解药的。”
李沧行皱了皱眉头:“这毒物之术,我也在锦衣卫学过一些,你这以毒攻毒之法确实不错,可是如果是精于此道的人,把你给的解药拆开,然后好好研究里面的成份构成,那就一定能找出破解之法,沐王爷,你的话还是太绝对了。”
沐朝弼笑着摆了摆手:“就算他肯去拆解药,那药丸也就废了,而且我给他们四个人每人下的毒都不一样,除非他不要某个人的命啦,不然完全不可能拆开药丸追寻这七十二种毒物的。”
李沧行忽然心中一动:“你每十年都会给他四粒解药,从来没变?”
沐朝弼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每个人的解药还不一样,要根据当年第一次下药时的份量来兑换,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沧行叹了口气:“沐王爷,你就没有想过,这沐杰本人当然还活着,可是他的妻子和那两个女儿,若是有人死了,他不就可以把那解药留下,自行调配了吗?”
沐朝弼一下子张大了嘴,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半晌,他才恨恨地一跺脚:“对啊,这种事情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该死,该死!若真的如李大侠所说的话,那这人没准还真的找到解毒之法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沐王爷,我再问你个问题,你是从你这一代开始,才给这万蛊门主服用这些毒药加以控制吗?还是以前你的祖先们就开始这样做了?”
沐朝弼叹了口气:“从我们初代黔宁王开始,就对每一代的万蛊门主施药控制了,因为这些人太难控制,也无忠诚可言,但以前的万蛊门主都没有离开过云南一步,只是在那些养蛊的秘洞里不停地研制那些金蚕蛊虫,所以这方面从来没出过事,直到这个沐杰,才是第一个离开我们云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