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的心中一惊,他的感觉还未恢复,不知道屈彩凤是以何种方式救自己,现在不同于上次的冰天雪地,没有外人,小师妹可是就在身边,若是屈彩凤再次以那种亲密接触的方式救治自己,这可如何是好?他心中慌乱,几乎要叫出声来,而体内的真气,也是一阵紊乱。
沐兰湘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李沧行的脑海里:“师兄,千万不要乱运气,屈姐姐正在全力救你,你伤得太重,我们两个功力都无法一下救你过来,只能轮流为你推血过宫,另一个留守护法,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一定要排除杂念,抱元守一,不管做什么,先把这伤治好再说。”
李沧行心下稍宽,而屈彩凤的声音也冷冰冰地响了起来:“沧行,我一时情急,打伤你是我的错,我也一定会尽力弥补的,但我和沐家的仇,是两回事,早晚我都得彻底清算,这话我就放在这里了,到时候你若是想出手护你的未来岳父,也别对我手下留情!”
李沧行心中一急,几乎又要咳出声来,连忙从丹田开始运气,与屈彩凤的真气相汇合,中和出一股暖流,慢慢地在经脉中游走,如是行功两个周天,那种强烈的痛意和淤血塞于胸腹间的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正坐在对面,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屈彩凤,只见她那绝美的容颜上,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额头上已经尽是汗水,而神色间也是疲惫异常,可见这回她为了救自己,消耗了多少的真气。
沐兰湘看到李沧行睁开了眼睛,心疼地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轻轻地擦拭着李沧行额头上的汗水,美丽的大眼睛里,水波流转,轻轻地问道:“大师兄,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如果要是换在了平时,两个如天仙般的美女这样尽力地服侍着自己,李沧行做梦都会笑醒,可是现在他的头却是涨得能有两个大,这会儿只是因为要给自己治伤,屈彩凤暂时顾不上找沐兰湘算账罢了,等到自己一脱离危险,没准这对昨天还情同姐妹的美女,就会拔刀相向,不死不休了。
李沧行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屈彩凤,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说道:“彩凤,辛苦了,我这里基本上已无大碍,你收功,休息一下吧。”
屈彩凤冷冷地回道:“又开始逞英雄了,你的胸腹间的淤血还没完全化开,我自然要负责到底,是我伤的你,起码得把你治好才是。我屈彩凤恩怨分明,自己闯的事情,惹的祸事,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说到这里时,屈彩凤睁开了眼睛,看着沐兰湘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同样的,我屈彩凤有仇必报!更不用说是杀师灭派之仇了!无论是谁,想要阻止我,我都会跟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沐兰湘,你若是想护着你爹,最好趁现在就取我的性命,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沐兰湘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屈姐姐,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这样看我爹?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清楚,就这么急着认定我爹是仇人吗?”
屈彩凤冷笑道:“大家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我的好妹子,你见过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撒个谎吗?刚才杨慎身体里飞出的那个金蚕蛊虫,我们三人都亲眼所见,事到如今,你还抱什么侥幸心理?当然,我知道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是你爹做的孽,所以老娘复仇只找沐元庆一人,但你若是想要阻止,那就别怪姐姐我翻脸不认人了!”
沐兰湘长叹一声,看着李沧行的眼睛里,泪水涟涟,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尽是红丝,肿得仿佛是个水蜜桃,可见这一两天里她就没有停止过哭泣。李沧行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明知师妹受到这样的煎熬,却是根本无法劝阻,只能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师妹,别哭,我们说过,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杨慎的话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只有见到你爹,见到陆炳之后,才能确认当年事情的真相。”
屈彩凤的脸色一变,弯弯的柳眉倒竖起来:“沧行,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沐元庆继续装死装瘫,你能问到什么话?他若是来个抵死不认,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屈彩凤一时激动,手下的力道重了三分,输进李沧行体内的真气一下子变得灼热了起来,烫得李沧行的五内如焚,忍不住开口呻吟了起来,屈彩凤这下才知道不对,又把力道减了回去,李沧行这才稍稍恢复了过来一些,终于又可以振起胸膜传音入密了。
“彩凤,我并没有偏袒师妹的意思,但是杨慎他毕竟也只是一面之辞。而且即使是杨慎所说的那样,给你师父,或者说给你娘下蛊的乃是杨慎本人,也并非是沐元庆,所以你要报仇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也应该找杨慎才是。”
屈彩凤的双眼中喷射着怒火,这回她大概是怕自己情绪一激动,伤了李沧行的五脏六腑,干脆松开了手,怒道:“沧行,虽说你要偏心自己的小师妹,可是这也太过份了吧!杨慎已经死了,若不是因为,因为他生了我,老娘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了,但即使如此,老娘也绝不会认这个恶魔为自己的父亲。再说了,若不是沐元庆给了他这个金蚕蛊,他又,他又怎么可能害得了我的师父?!你不用再说什么,这笔账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屈彩凤从地上一跃而起,狠狠地瞪了沐兰湘一眼:“你就去照顾你的大师兄吧,现在老娘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陆炳已经走了几天了,老娘要是动作慢了,只怕这仇也不能亲手报了!”她的眼中寒芒一闪,大红的衣袂凌空飘舞,而身形却是一跃飞出了几丈之外。
李沧行咬了咬牙,也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可是胸腹之间却是一阵剧痛,完全无法发力,一张嘴,“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脏腑间像是有只虫子在爬动似的,沐兰湘急得连忙蹲到地上,扶着他的身子,而她的纤纤玉掌则按上了李沧行的后心,一股清凉冰润的真气缓缓地进入李沧行的体内,让他刚才如同火焚般的内脏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李沧行有些奇怪,密道:“师妹,这种以气入体的办法,你,你又是怎么学会的?”
沐兰湘这会儿已经盘膝在李沧行的身后坐了下来,她的右掌轻轻地在李沧行后心的几处要穴上摩挲着,眼睛也微微地闭了起来,密道:“这两天是我和屈姐姐轮流给你输真气,她把那运气的法门告诉我了。师兄,虽然我不会天狼刀法,没法跟你的真气完全合一,但是这武当的纯阳无极真气你也是熟悉的,现在你也运起我们道家正宗的玄门真气,早点排淤化血才好。”
李沧行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着急也是没用,屈彩凤这回是真的负气而去,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无法劝她,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伤给治好了,然后想办法赶在屈彩凤的前面回武当了。一想到这落月峡之战从头到尾就是那万蛊门主和严世藩的阴谋,而自己师父明面上死于魔教之手,实际上真正的仇家却有可能是沐元庆,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沐兰湘也察觉到了李沧行体内真气的这股子异动,幽幽地叹了口气:“师兄,你,你也相信那杨慎所说的话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不想相信,但是彩凤说得有理,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只是为了说个谎的,尤其是那金蚕邪蛊是我们亲眼所见,只怕,只怕这些都是事实。师妹,你答应我,一定要坚强才行!”
沐兰湘清秀的脸上,两行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流下:“大师兄,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爹,我爹他……”说到这里,沐兰湘就泣不成声,连运行于李沧行体内的真气都是一阵紊乱。
李沧行轻轻地叹了口气,背部动了动,把沐兰湘贴在自己背上的手给滑了开来,他伸出左臂,紧紧地搂着沐兰湘,小师妹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膛上,不住地啜泣着,而她的发丝则在李沧行的鼻子上厮磨着,高高的道姑髻上,一枝翠玉步摇钗不停地晃动着,一如她现在这已经濒临崩溃的心情。
李沧行轻轻地说道:“师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也只有勇敢面对才是。当然,没见到你爹之前,我也不能随便下结论,但现在不管怎么说,杨慎的话和他的死,至少证明了你爹的嫌疑很大。我现在有些话想要问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才行。”
沐兰湘的娇躯微微一颤,轻轻地点了点头:“师兄你是不是要问我爹的事?”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会儿经过了屈彩凤和沐兰湘两天来的帮助,他的胸腹间淤血已经消散了很多,只要稍稍打坐半个时辰,就可以自行恢复了,他的眉头一皱,说道:“自从那年的落月峡之战后,你爹就一直没有再下过床吗?平时是哪些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的?”
沐兰湘抬起了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虽是女儿,但毕竟男女有别,这些年在山上,都是各位师弟们轮流服侍我爹的起居,每三天都要为他擦洗全身,至于伺候每天的大小解,也是大家轮流着来。我每天只是负责爹的一日三餐,一开始我爹的神智是清醒的,也每天和我说话,但是后来就经常陷入沉睡状态,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直到那年紫光师伯出事之后,我爹也就彻底陷入了长眠之中,这十几年来就再没有醒过!”
李沧行的表情变得越发地严肃起来:“你每天伺候你爹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他的经脉?我记得以前你爹是全身经脉被震断,四肢骨头也是被粉碎,这些年来,你爹就只是那样躺着,你们没有想办法去治他吗?”
沐兰湘摇了摇头:“没有,当年紫光师伯检查过之后就说,爹爹他,他这辈子也只能这样躺在床上了,那向老魔的手法极其凶残邪恶,我爹的经脉完全被震碎,若是想要强行修复的话,只恐怕会有性命之虞。所以我们根本就对此事不抱希望了,也没想过康复的事情。”
李沧行的眉头一皱:“那你爹昏睡过去之后,你也没有去查查他的经脉?他的四肢被生生打断,也不想着接骨治好吗?”
沐兰湘长叹一声:“也找过一些有名的跌打医生来看过,都说我爹的四肢骨头是给硬生生颁断的,都成了粉了,完全无法治疗,所以只能就那样躺着了。后来时间过得久了,我爹又是那样长眠不醒,我,我也渐渐地放弃了奇迹出现的想法。其实,其实这些年来,爹已经每天吃能给灌进一小碗稀粥了,他这样活着,其实,其实真的和去了没什么两样!”说到这里,沐兰湘悲从心来,又是一阵痛哭流涕,李沧行紧紧地搂着怀中这朵带雨的梨花,心中却开始慢慢地思考起一些事情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沐兰湘才停止了抽泣,轻轻地说道:“师兄,你现在是不是也和屈姐姐一样,认定我爹就是罪魁祸首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还有一些疑点,但大部分的证据确实对你爹不利。我现在想要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你爹真的参与策划了那么多阴谋,那他不可能天天躺在床上的,你如果一天三餐都要亲自喂他的话,那他也很难离开那张床,而且就算是易容,也不太可能把人弄成一个活死人的样子。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