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子看着沉吟不语的陆炳,笑道:“陆大人,不要怪凤舞背叛你,实在是你这些年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杀手,一个工具来培养,凤舞在你这里并没有感觉到父女亲情,所以最后知道真相了,才会选择助我们一臂之力,因为我们答应她,可以帮她得到李沧行,这点是你给不了的!”
陆炳冷冷地说道:“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外力所无法决定的,你们以为编一个谎言,让凤舞戴着沐兰湘的面具去行骗,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真不了,就算是亲生姐妹,也是一样。我后来也想让凤舞接近天狼,百般创造让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可仍然是徒劳无功,这条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云涯子看着黯然神伤的李沧行,叹了口气:“陆炳,这是我第一次在沧行的身上走了眼,以前他的表现虽然让我惊讶,但总体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此事才真正地坏了我的计划。不过当时凤舞也并不相信李沧行这么爱沐兰湘,以为自己总有机会,再加上宗主拿她父亲的性命为要挟,我们又让她见识到了我们的盖世神功,她不得不从命!”
李沧行厉声道:“够了,我不想听这些了,全是卑鄙无耻的阴谋与算计。黑袍,看来我这些年的遭遇,全是拜你所赐,现在你告诉我,宗主是谁!金蚕蛊下在了谁的身上!”
云涯子平静地看着李沧行,摇了摇头:“沧行,且不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就算我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也不会告诉你,因为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我是你,就现在一剑杀了对面的这个黑袍,然后带着沐兰湘和屈彩凤远走高飞,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李沧行的眼中愤怒地就像要喷出火焰:“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劝我放弃复仇?你已经失手了,难道这宗主就是什么三头六臂吗?还是你还存有什么幻想,指望着他能来救你?”
云涯子叹了口气,眼中现出一丝悲伤的落寞之色:“沧行,我这次失手,已经没有跟他平起平坐,继续讨价还价的资本的,他也不会冒险去救我这个已经失败了的同伙,当初我就跟他有言在先,合作只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一旦失败,那责任就自己承担,但需要为对方保守身份的秘密。更何况,这个宗主一向神出鬼没,即使跟我打交道,也一向不露真面目,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李沧行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黑袍,你这谎话是骗三岁小孩儿吗?这宗主跟你狼狈为奸四十多年,你连他的身份也不知道?”
云涯子摇了摇头:“此人从不抛头露面,所关心的只有修仙长生之事,当年我跟他在江湖上初识之人,就感觉这人的可怕,我的所有秘密,包括我作为建文帝后人的身份,都被他一语道破,而易容术,千里传烟这样的法术,甚至包括终极魔功这样的邪功,还有这次让我能临时功力暴增,加强魔气的那颗万魔丹,都是他给我的。”
“可以说我的一切,此人都是了如指掌,而对他的一切,我却是知之甚少,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都会易容变声,这些年来他跟我的联系越来越少,更是多数时候只是采用传烟之法与我联系,我的心思在复国,他的心思在修仙,自是两条不同的路,若不是你一再地跟严世藩作对,追查到万蛊门的事情,只怕他连对你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李沧行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我对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又三番五次地坏他的事,为何他留着我一直不杀?以他的实力,换了以前,想取我性命,只怕不是太难的事吧。”
云涯子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几次三番地跟他打招呼,说你知道太祖锦囊的下落,又是正德皇子,后来还肯跟我合作,起兵夺位,对我是有用的,加上你有沐兰湘这个弱点,我们以为可以通过这事来控制你,可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南少林大会上看破凤舞的身份,与沐兰湘重归于好,这就逼得他出手取你性命了,因为一旦你接近了万蛊门的核心机密,那就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再顾及我的请求,要你的命!”
“沧行,还记得南少林大会之后吗,我现身找过你,在云南的时候,我又找过你一次,这两次算是我们给你的最后机会,希望你能放弃万蛊门的事情,转而在起兵夺位的事情上跟我联手,只有这样,宗主才可能放过你,因为从我的角度,不希望看到你死,至少在你交出锦囊之前,不希望你死。”
李沧行冷笑道:“所以你看劝不动我,就转而在离开云南之后,设了这么一个局,想让我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最后只能乖乖地请求你的庇护,继而交出太祖锦囊是吗?”
云涯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但你这回如此漂亮地反击,实在出乎我的意外,老实说,大概也出乎了宗主的意料之外。从今天开始,你再也得不到我的庇护,宗主一定会全力铲除你的!”
李沧行哈哈一笑,笑声中气十足,却又透出一股无比的自信:“我还怕找不到他呢,他若是来找我,最好不过,也省得我去花时间费心思再去揭开他的本来面目。黑袍,你最好想清楚,你图谋不轨,想要起兵谋反,在江湖上也是杀害徐师弟,挑起落月峡之战,这些恶行一旦公布,天上地下,没人能救得了你!”
“就是你的那个好朋友宗主,也只怕会是灭你的口而惟恐不及吧。现在跟我合作,说出这个宗主的身份下落是你唯一的选择,只要我找到了这个宗主,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毕竟从你的供述来看,你也多少算是被他所驱使,只是帮凶!”
云涯子冷笑道:“李沧行,你虽然胜了老夫,但未免也太过托大了,就像这谋反之罪,根本不是你能说放就放的,现在陆炳陆大人在这里,亲手抓住了我这个反贼,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地把我交给你发落?”
李沧行的脸色一沉,转向了陆炳:“陆总指挥,这件事你怎么办,能不能对黑袍网开一面?”
陆炳面沉如水,摇了摇头:“不行,天狼,虽然我们早就认识黑袍,但那只是私下,我们之前达成的一切协议,都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可这一次不一样,黑袍的身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揭穿,加上之前他是严世藩的师父的事情,也很快就会给曝光,他在江湖上掀起的动静实在太大,就连皇帝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为了你我的安全,我只能……”
陆炳说到这里,眼中突然凶光一闪,太阿剑清啸一声,脱鞘而出,李沧行的脸色一阵大变,大叫道:“不要!”
可是已经太迟了,云涯子的脸上笑容还没有褪去,他的身子甚至来不及挪上半寸,只听到“扑”地一声,陆炳的太阿剑从云涯子的后背扎了进去,染血的剑锋从云涯子的胸前透出,剑尖上的鲜血,顺着血槽一滴滴地向下流,一剑穿心!
李沧行没有料到陆炳居然这样说出手就出手,他刚才离得云涯子的身体略远了一点,等到陆炳太阿剑出鞘之时才发现不对,刚冲出不到半步,就看到陆炳的宝剑穿胸而过,而云涯子脸上的笑意这时刚刚转成了惊愕,似乎还不相信陆炳真的会出剑杀自己。
陆炳面无表情地抽剑而还,他的手臂一震,剑上的血滴一下子被他的真气所蒸发,连一滴也没留在剑上,云涯子的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仍然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眼瞪得大大的,就此气绝。
李沧行一个箭步闪到了云涯子的身边,蹲下身去,一探云涯子的鼻息,已是全无,再用内力一探他的内脏,心脉已断,而且心脏那里被彻底刺穿,这一下就是大罗金仙,也活不成了。
李沧行放下了云涯子的尸体,缓缓地站起了身,看着陆炳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陆炳,你什么意思,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你为什么就要把他这样杀了?还是你跟那个宗主有什么关系,不想我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陆炳冷冷地说道:“沧行,如果他肯说出宗主的消息,刚才早就说了,还会这样藏着掖着吗?既然他刚才也不肯说,而且话中的意思,就是他也不过是宗主的一个下属,一个名为盟友,实际也只能作帮凶的角色,你觉得他又可能掌握宗主的多少情报?你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他交代宗主的身份,就可以饶他一命,这样的诱惑都不能让他开口说实话,可见他确实不知道宗主是谁,再问也是无用。”
李沧行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他现在是我找到宗主的唯一线索了,留着他慢慢审问,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就算他不知道宗主的情报,可是宗主也许会前来灭口,到时候我们总有机会,可现在他一死,宗主连灭口都省了,陆炳,你这样的天字第一号特务,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除非你跟那个宗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陆炳的眉毛一挑,厉声道:“沧行,你昏了头是不是,你知道要留下他的性命,我们得承担多大的风险吗?他是建文帝后人,你是正德皇帝的遗腹子,而且黑袍此人多年来一直在各地招兵买马,屯积军械,图谋不轨,他现在身份已经暴露,只要皇帝下令一查,他为了保自己一条命,一定会把跟我们的关系和盘托出,到时候我们就是附逆的罪名,要灭族的!你李沧行孤身一人,可以独来独往,却要拖着我陆炳全家三百多口人跟你一起送死吗?”
陆炳这话说得声色俱厉,李沧行一时也无话反驳,只能心有不甘地说道:“可是你出手也太快了,至少,至少你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啊。”
陆炳冷笑道:“沧行,你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以为我还看不出来吗?这个云涯子,以前曾跟你也算有师徒之情,就算你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一直是在害你,你也不可能真正下得了手杀他的。只要此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会把我们也牵涉进去,而且他一心想当皇帝,只怕你我的事情,他也跟裴文渊交代了许多,所以不仅他不能活,连那裴文渊,也一定要斩草除根!”
李沧行的眉头一皱:“怎么,你连裴文渊也不想放过?这出手也太狠了吧!”
陆炳正色道:“我是锦衣卫,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只有冰冷的利益,为了保护自己,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现在我杀了云涯子,那裴文渊势必恨我入骨,以后若是留他性命,他就算武功不及你我,但他一有机会就可能把我们和黑袍合作的事情捅出去,虽然我也不能确定云涯子和他说过了多少,但是为防万一,我不能留裴文渊。刚才我在来之前,就已经震碎了裴文渊的心脉了,现在可以告诉你此事啦。”
李沧行的心中想起以前在黄山的时候,跟云涯子和裴文渊在一起时,也曾短暂地有过重新回到门派的快乐,虽然自己那时候并不知道云涯子一直是在利用自己,但是至少自己曾在黄山找到过家的温暖,从他内心的深处,是想留下云涯子和裴文渊一命的,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两人作恶多端,万死难恕其罪,但真正地看到这两人就这么快地死于非命,还是让他有些黯然神伤,虽然他知道陆炳做的是对的,可一时仍然难以说出话来,眼眶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现。
陆炳看着李沧行的模样,冷笑道:“怎么,李沧行李大侠,竟然会为了这两个为祸天下的败类而流泪?看来我除掉他们两个,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要真换了你,只怕还下不去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