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关东接雁岭,西临玉虚山,雄踞甘凉两州之界,号称西北第一大关。
西离此关,便是塞外凉州。
初出塞外,迎接旅客的是无边戈壁荒漠,而非那传说中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奇美景致。这里常年风沙蔽日,晨昏日午间寒暑交替,熬人极苦,然而一旦挨过这片四百余里死亡地带,富庶的塞外江南跃然眼前。这片大好平原依托着从天脉大雪山蜿蜒流淌而下的清冽香河,得天独厚,香河冲击出肥沃的土壤,携着孕育生命的气息,它的九曲回肠亦载满了历代中原王朝拓边的荣光。纵死犹闻侠骨香,马革何曾裹尸还,自两百年前的龙门大捷之后,北漠部落的骁骑退回了远方的大草原,中央王朝新辟的这片疆土就以凉州为名,历经风霜与铁血直至今日。
凉州有七大城,两大关,十二连环屯军营,在此之上还有一个王。
藩王第一的西北王。
本朝虽册封了几个外姓王,但都是只封城不裂疆,这些藩王仅能作用于一城而已,对中央的集权威胁并不大。中原皇下十五州,其中的燕州、凉州是抵御北漠的两道重要屏障,两州卫疆捍边,享有些许不一样的特权,恭王岑玉柴占据着凉州中心大城平朔城,实力雄强影响着整个凉州局势。西北王有着保荐其他六城城主的不成文惯例,执行起来几乎与其亲手选派无异,并且大战时期可以便宜行事,调动整个凉州的军马,岑玉柴实际上将这塞外宝地都纳入了自己的独立王国。
能够做到独霸凉州,西北王的确有不可替代的功勋。凉州的北边疆界原先一直和北漠的势力范围重合,双方缠战不休,西北王利用北漠内争之机突进三百里,占据了墨梦山、九烟峡谷、古海等天险,连修十二连环屯军营,一举定边。七大城中的襄城、云野城就是分别坐落于墨梦山下和古海一畔,两城新建不过十年,当初筑城、迁民所消耗的巨资有七成出自平朔城,固然这两座新城的财政大权被平朔城方面顺手把持,但是两座边城对凉州的繁荣起着巨大贡献,愈见成为凉州的商贸集中地。岑玉柴曾说,凉州的一切是孤奠定的,他有这个资格,而凉州的民心亦趋附之。
西北的这片天空属于西北王。
黄沙扫过这片寸草难生的戈壁,掠向远处隐约的山峰。滚烫的沙砾随风抽打着偶尔出现的行者与商旅,教人压低了身躯几乎无法抬头。
一列走镖的队伍正艰难的行进在荒野之中。放眼望去,十七名镖师骑手护着五辆马车,外加六十六名趟子手,没有一个无用之人,这阵仗已然不小,大镖局倾巢全出也不过如此了。队伍只插了一面镖旗,插在队伍中间的马车厢旁。这一杆黑旗被风沙刮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四个金字“远威威远”。
赶车的马夫用布条缠着头脸,遮挡风沙,露出两只略显疲劳但仍专注精炯的眼睛。这一趟镖自幽州起发,横过中原数州,直至出塞才接近了目的地。依仗镖盟的显赫声威,遥远路途没历什么大的风波,如今胜利在望,几个当家人正在中间的马车里商讨着事宜。
车厢中一名老者默不作声的吸着烟斗,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腾,一会就笼罩了并不宽敞的空间,老者身边的中年妇人皱起不耐烦的眉毛,打破沉寂道:“老烟鬼,分不分个场合?你想熏死谁吗?再抽,看我不掰断你的烟枪!”
位于正中的老者看了眼身边表情凶悍的中年妇人,再依次扫过抚着长发的姣好少女,沉稳持重的年青汉子,闭目养息的独臂怪客,以及年纪比他稍轻几岁的师弟。老者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将烟锅探到车外敲灭。
车帘一掀,黄沙就吹了进来,那中年妇人脸上不悦之色更甚,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者仔细的收起烟枪,温言道:“关二娘,你是不是觉得这趟镖太过轻松,我们出动这么大的阵仗,熬了这么长的路程,根本是多此一举呢?有什么意见就说嘛,不要拿老夫的宝贝儿撒气。”
那中年妇人不耐烦道:“是,我是这么想的,咱这一路也没碰到什么扎手的货色,为了这一趟没什么价钱的破镖,我们见龙镖局如此兴师动众,不仅你总镖头亲自出马,连我们五个都一并带上了,搅黄了镖局半年的生意不说,还连累着骆小姐受苦。这要是什么好镖,总局发镖书的时候,那几家还不疯了一样和我们抢夺?当家的,你知道我心思不行,而且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有话我就喜欢痛痛快快讲出来,当家的你自己去掂量。总之,这趟我是没走明白。”
老者静静听完关二娘的牢骚,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都说说,惠师弟你先说,走了这么长的路,大家伙各忙各的,都很辛苦,也没特地抽时间坐在一块儿,现在可以好好唠唠。”
被唤作“惠师弟”的那位年纪也接近了六旬,他平淡的道:“师兄自有主张,我只负责镖队的安全,这塞外凶险,大意不得,编筐窝篓全在收口,咱们走镖的更是如此。”
老者露出一丝微笑,看着那沉稳青年,道:“鹤求。”
那青年汉子却瞥了一眼对面的少女,低头道:“师傅,弟子一向听您的吩咐,为什么接这趟镖,为什么如此重视,师傅必定深思熟虑,我觉得要听意见,还是骆小姐和盖剑客见多识广。”
“怎敢怎敢,黄师哥太高看小妹了。”那少女眯着月牙般的明眸,悦然说道:“鲁大镖头愿接这趟镖,爹爹也是非常高兴,盟里派铃儿在鲁大镖头身边只是历练历练,增长增长见识,顶多打个下手,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鲁大镖头什么呢。”
老者笑道:“骆小姐过谦。有话可跟俺们直说哦,这一路最委屈你啦。”
“大镖头,那铃儿提点小要求,过了这片戈壁,我要洗澡!我要睡香阁!”骆铃一脸委屈地道:“黄沙漫漫,日头曝晒,最关键的就是一直别在这车里,铃儿的头发都被您老熏得满是烟味,再这样下去,铃儿快嫁不出去了!”
“哈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起来,道:“可惜俺鲁松没有本事,否则一定给小姐介绍个好夫婿。”
关二娘看着骆铃柔润如玉的侧靥,心道:这小妮子美着呢,再加上人家的身份,怎会愁嫁,那用到你这个老糟头子。
车中没有发话的只剩下了独臂剑客,他单臂搂剑偎在最远处,剑客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不得不开口道:“盖某听小姐的。”他很少说话,平日只是默默地守卫在骆铃身边,像是家仆一般。他虽自降身段,寡言少语,但镖队中没有人敢看轻这个人,因为他是“独臂神剑”盖幽,远威镖盟总局仅有的五名金牌镖师之一。
远威镖局为了扩大影响,方便行镖,于中原各州吸收了六家镖局加盟,分别是诚通、瞻极、会友、长风、百灵以及见龙。远威组建镖盟之后,行镖的任务基本全分给了加盟的六家镖局,六家镖局改弦易辙,走镖时均打着远威的旗号。作为总局的远威变得极少接镖,渐渐演变成管理与制裁者的角色,主要负责夺回被劫的镖银,打击敢于挑战镖盟的敌手。远威镖盟执行夺镖的核心角色就是五名金牌镖师,这五人的地位并不逊色于下属六家镖局的大镖头,而能够让金牌镖师做护卫的骆铃则是远威镖盟盟主骆千河唯一的掌上明珠。
鲁松知道这趟镖非同小可,其他几家不争抢一是不知道内情,二是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如果不是担心声势搞得太大,这趟镖恐怕会直接由镖盟总局押送,不过总局以保护骆铃的名义派来了盖幽,等同于总局亲自出手了。鲁松暗自权衡一阵,开口道:“我们这一趟镖能不能送准时送到客人手中,塞外行程至关重要。中原各处咱依仗着远威的名号处处得益,一路风光,可这西北王的脚下可并非坦途,若说咱远威镖盟未疏通的地段,这里绝对算是一处。”
关二娘目露杀机,寒声道:“听当家的意思,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那路货色?”
“二娘,就算知道是谁,怎么,你还能找到人家门上?我们是押镖的,不是别人手里的枪棍,遇事我们永远先让一尺,退一步,能不撕破脸皮就不起刀光剑影,这些道理你十几年还没悟明白?唉,真是越混越糙,比爷们还糙。”鲁松撑起眼皮瞪视关二娘,字字严厉的训斥过去。
关二娘见鲁松动了怒,哼了一声,鼻孔出气,嘴巴还是闭上了。
鲁松保持吹胡子瞪眼的尊容,将车中人环看一遍,沉声道;“骆小姐与盖大镖头和咱见龙一起处了这么久,不算外人了,既然都是自己人,有话老夫就当面讲出来了。这趟镖是没有很高的酬金,论银子,见龙是亏了,但咱见龙缺钱吗?半年之内接不了大单又有什么关系?咱见龙就是闭门三年,坐吃老底儿,维持镖局上下六百口老小的生计也不成问题。所以,这趟镖究竟会给见龙带来什么,你们现在应该清楚了,那是金钱绝对买不来的东西。这话我在塞内时不讲,偏偏拿在这个时候说,是叫你们动脑子也多想想,镖师走江湖靠得不是身手,而是头顶上能比别人多转几个弯的脑瓜子。在这件事情上,惠师弟与我这么多年,心意相通不用评了,二娘,你这个性子,唉,也不用评啦,倒是鹤求很令我欣慰,你一路上做得很好。”
关二娘暗忖不是钱,那就是名?或者是其他的利益补偿?还是新的安全行镖线路?她听到鲁松的表态,知道这趟镖对见龙确是有着莫大好处,不由咧嘴笑笑,不介意鲁松的怒批。
鲁松的师弟姓惠名良谷,威望仅次于鲁松,乃是见龙的二当家,鲁松有事皆与其商讨,这一番话听在他耳中,并无什么突兀。而他身旁沉稳的青年汉子则是鲁松最为器重的四弟子黄鹤求,黄鹤求嗓子咽了咽,低声道:“师傅,弟子敢问这趟镖的镖主是什么大人物?”
鲁松古怪的看了一眼骆铃,然后才答道:“镖主是谁,师傅都没资格知道。你说来头大吧。”
车中人皆有异色,骆铃忽娇声道:“大镖头刚才诸人都点个遍,为什么不说说铃儿?”
鲁松咳了咳,道:“不说是因为骆小姐的来头也很大呀。”
骆铃摇摇头,巧然倩兮的道:“押镖这行,您老是祖宗,大镖头教我很多东西,铃儿记在心上,铃儿可不敢跟大镖头藏着心思。只是这事儿他们也不跟我细说,铃儿也不能问的。”
鲁松闷哼一声道:“骆小姐冰心慧质,老夫自是明白。老夫是担心这塞外凶险,再走两天就到芙蓉山了。”
关二娘楞道:“芙蓉山怎么了?到了那芙蓉小镇不就是脱出这鸟不拉屎的戈壁荒漠了吗?”
黄鹤求双手抱胸,有所思量。
惠良谷抚须道:“塞外传言‘芙蓉山外鹰眼峡,插翅难逃断头谷’,要有人动了心思一定不会错过此处,师兄所虑极是。”
鲁松再次擎起那杆老烟枪,一边打火,一边道:“惠师弟留下,我们哥俩商讨下物资补给,其他人各回各处猫着吧,鹰眼峡怎么安排,到了镇上再说。”
骆铃挂上面纱,欢快的第一个逃出车厢,伊心思已经飘到了芙蓉镇的天字客房,感觉迎面吹来的风沙都开始带着氤氲的水汽。
见龙镖局行进的这片荒漠名为金沙障。约莫再赶上一夜的脚程,镖队就能横穿金沙障。金沙障外是起伏的丘陵山区,山陵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芙蓉山。山陵植被茂密,挡住了金沙障吹袭而来的强劲风沙,此地开始有了常住民。人烟密集的地带更衍生一个小镇,小镇有着与山同样的名字,叫做芙蓉镇。山与镇之所以用芙蓉命名,源于相比一身尘土赶来的金沙障来客,芙蓉镇的居民衣饰整洁,面容清爽,个个透着芙蓉花开一般的光采。
不过,芙蓉镇是一段艰苦历程的结束,亦是另一个凶险旅程的开端。从芙蓉镇入塞外是最节省时间的路线。但是走这条路线的多为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大型的商队旅团是绝对避开此处的。芙蓉镇很美,芙蓉镇前方的鹰眼峡却很凶。十只队伍从鹰眼峡过,起码要灭掉九个。鹰眼峡在塞外人的眼中就是一处专门杀人越货的地方,又被称为断头谷。
见龙镖局一行人兼程赶到芙蓉镇,已是第二日的黄昏。近九十人的大型镖队进驻,是芙蓉镇少有的事情。对于镇上居民来说,突然涌入大量外乡人通常意味着凶险,譬如去年秋天不觉客栈就发生了血腥事件,风雨夜中尸堆小楼,惨叫阵阵,不觉客栈因此得了个鬼门客栈的别称,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住。然而,这些外乡人丝毫不避讳凶名,竟将不觉客栈住了个爆满,再加上九龙镖局临时补给了酒水,食物,饲料等基础物资,间接地拯救了客源稀少濒临倒闭的不觉客栈。
九龙镖局并不知道自身的到来造成了什么影响,因为他们不关心这些。九龙镖局要做的是让人睡好,让马吃草,修理整顿,最好每个人都能洗个澡。做完这些简单的事情,焕然一新的镖队伴着清早的鸡鸣离开了不觉客栈,他们迈着比芙蓉镇第一缕晨炊还要轻快的步伐向鹰眼峡挺进。
骆铃白衣白马,兴致盎然的享受着酷夏节气中最好的时光。白马马首左边紧跟着徒步的盖幽,独臂剑客始终与白马保持着两尺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会搅扰了马上少女的雅兴,也能保证他一出手就能挽住烈马的缰绳。两人前面就是领队的关二娘,关二娘背插一双柳叶刀,神色沉静,一反马车密议时的浮躁形象,除了在鲁松面前会露出真性情,她在一众趟子手路面前都是以悍勇果断著称,被镖局深为信赖。
镖队其他三名重要人物鲁松、惠良谷、黄鹤求尚在马车中休息,三个时辰之后他们会接替前面三人。九龙镖局已经认定鹰眼峡为战场,一切配置均为应对危险而设,十七名镖师全部背上挂箭,趟子手们身上亦都藏满了小手段,镖局相信即使面对大帮马贼的突袭也能做到阵脚不乱。
这趟镖不容有失,远威镖盟只等敌人的出现。
日过天心,渐呈颓势,西北的日头要比中原落得晚,眼前光景仍是明亮一片,看天色以为才到下午,其实时间已接近了黄昏,镖队一路不停,凶名远扬的鹰眼峡终于呈现在镖队眼前。平缓的丘陵至此处横亘崛起,四方山梁勾错相连,能行的路径只有眼前细窄的长峡。峡谷入口与出口只能容一辆马车进入,然而愈向内里愈发开阔,成椭圆弧形,若从高空俯瞰下来,峡谷被碧树黄岩点缀的苍邃斑斓,得鹰眼之名倒很贴切。
惠良谷看到地貌,深吸了一口午后热气,叹道:“他姥姥的,这般险恶,只需安排几人谷顶落大石,那是一走一个死啊。师兄,要是能够选择,还是另走别的路径为好。”
“没得选择,镖期马上就到了,我们只能从这里走。”鲁松常年走镖,脸色早晒成了酱黑色,很难从这个老者的面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有的只是坚定的执行力。
惠良谷犹疑道:“此峡多半有敌啊,真要火并吗?”
鲁松沉默一阵,远望着逐渐接近的峡谷,峡谷中的一线小路完全沉浸在暗影之中,无法看清,老镖头口中蹦出字句,果断道:“师弟,这一仗是免不了的,九龙打着远威的大旗,这些年来太安逸了,应该磨练磨练了,倘有人要拼命,那就拼掉他们。”他一挥手,镖队立时刹住,镖队的精英环拢过来,鲁松于马上直背挺腰,一改平日蓄而不发的沉敛,双眼精光外露,威武的扫视着一众威武的汉子,包括那个更加威武的娘们关二娘,最后他的目光在骆铃的身上停了一刻,然后用低沉但宽宏的声音道:“别的镖局都是仗剑走神州,我们远威不同,我们一贯以理服人,以礼却敌,甚至以退为进,你们知道为何?”
太阳烤着地皮,几匹马打着响鼻,停下来的队伍很静。所有人都知道鹰眼峡里等待他们的十有八九乃是一场伏击。这是战斗前的寂静。
鲁松指着镖旗上蜿蜒起舞的四个金字,道:“那是因为我们够强。别人需要掏家伙,亮刀子,拼个你死我活,才能划出条道来,我们远威只须抛句话,至多弯弯腰,就能畅行无阻。这一面大旗的旗影都让敌人恐惧,强者自然威远。但是时间长了,宵小们总想试探咱爷们的深浅,好比这峡谷或许就埋伏着那些鼠辈,儿郎们,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吧,让他们见识一下刀尖上的腥味,镖芒上的血沫,我要你们把这些鸟人的鸟卵都割下来,一个不差的给我割下来,都听见没有!”
听了鲁松这话,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狂热起来,关二娘的脸上浮现出要将此言付诸行动的兴奋表情。
骆铃好看的秀眉蹙了蹙,略微低头,并拢玉指遮着额前的阳光,芙蓉镇以北地区的温度明显要比金沙障那头凉快许多,而且少了风沙,可以不用总围着纱巾,但是这时节的阳光总是炽烈的。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风波,但并未遇到什么惊天大事,如果本趟镖如此走完,骆铃觉得几个月间只是学了些黑话、粗字,路上的苦都白吃了。
“骆铃。”鲁松开始了布置。
听见鲁松点到自己,骆铃收起心思,迅速翻身下马,与先前被点到的黄鹤求、盖幽站在一起。鲁松分拨出两队人马,此是一队。另一队领头的是关二娘与惠良谷,两队各配五名精英镖师、十五名趟子手。鲁松沉声道:“二娘领一队,从右侧上山,盖大镖头领一队,从左侧上山。山顶的事情都托付给你们。我率大队照常入谷,吸引伏击,我希望稍后峡谷顶上掉下来的只能是尸体,明白吗?”
盖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关二娘则泼辣的道:“当家的,尸体砸下来太危险,我这边只掉鸟卵,行不?”
“哈哈哈。”鲁松长笑一声,道:“不得大意,也不得心软,记住,一个不留!去吧!”
这种伏击战是没有必要留下活口的。伏击者为的是押送的镖物,并不是和镖局有仇怨,因此留下活口,深究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众人应诺。
当镖队距离鹰眼峡五十丈之时,两组队伍突然离开车队,径向山谷两侧的山巅。
鹰眼峡的山体下面陡上头缓,爬到半山以上才能望见山路的痕迹。山体的最底部几乎差个几分就要垂直,所幸此段只有三丈多的高度,这三丈间巨岩块垒,生着稀疏的枯瘦怪树,虽然尚有不少立足点,但普通人是断难逾越的,就更不要说车马辎重了。转眼间,那几十道人影迅疾的奔至山下,其中不少人抛出绳索,灵活如猿猴般攀上岩体,更有几人竟不仗外物,仅凭身法踏石曳松,比其他诸人都快的消失在山间。
少顷,鲁松掐指算算时间,扬声道:“出发,过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