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的时候,青霄堂竹擂后台已经坐满了人。在白天被黄金龙打倒在地的所有地主团成员都从隋杏花那里收到了风,争先恐后地聚集到了竹擂后台,等待着黄金龙的代言人白算计开出来的条件。在初更时分,门口的帘栊一挑,白算计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来,一脸郁闷地穿过人群,来到人群围坐的正中央。
“白掌柜!”十几个地主团的团长纷纷站起身,诚惶诚恐地抱拳道。
“一个一个的……”白算计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的脸,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就打不过黄金龙呢?他长了三头六臂了吗?他是马王爷有三只眼吗?他会七十二变啊?他大罗金仙啊?满打满算打了一天,就没一个过得了关?”
“白掌柜,我们没打过,你似乎应该开心才对啊?”隋杏花奇怪地问。
“呃……”白算计微微一愣,“我的意思是,你们也花了不少钱在梦中身上面,功亏一篑,我都替你们亏啊!”
“唉……”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想到白天擂台上的对战,人人都是一脸愧色。
“黄金龙不愧是从鲸吞战场上回来的英雄。我们自愧不如。”欧鹏郁闷地开口说。
“想要靠着单打独斗,漂漂亮亮击败他果然是一场梦啊。”轩辕雄喃喃说。
“我们不该太早笑出声,真的不该……”鲁贤双眼发直地说。
“废话不必再说,我们必须找回场子。如何才能让黄金龙在擂台上败给我们。我们不在乎他是不是故意让我们,我们一定要打倒他,在众人眼前打败他,然后拿到宫樱花的画像。开出你们的条件吧,任何事我们都答应。”隋杏花干脆地说。
“没错,八百钱荼花银都花了,我一定要通关,开出你的条件吧。哪怕让我去卖家产,我说去就去!”柳怀古双眼血红地说。
“可惜啊……”白算计心里暗暗想,“眼睁睁地错过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他刚刚沉默了片刻,帘栊之后顿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咳嗽。他浑身汗毛一立,连忙收起了胡思乱想。
“各位,上一次我让你们以敲山震虎之计从一名犼师身上拔下了毛发,用来制造双核神兵。这一次,我们要从阴阳堂劫走这名犼师。只要你们帮我们干成这一票买卖,黄金龙就会站到竹擂之上,任你们暴打!”白算计满脸阴沉地说。
“什么?你要我们用真身闯阴阳堂?这不可能!”阴阳堂弟子柳怀古失声说。
“我就知道你们要对阴阳堂图谋不轨,现在居然想要劫持人质,太过分了。”轩辕雄怒道。
“就是!身在星辰海你们居然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是让桑主事知道,你们绝对死无葬身之地。”欧鹏大声说。
“我会怕你们?!”白算计狞笑道,“别忘了,你们已经做过敲山震虎的勾当,引爆过阴阳堂六十四道门户的报警风铃,而且擅闯阴阳堂后花园,夺取犼师身上的毛发。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到桑主事那里,你们又该当何罪?”
“桑主事会杀了我们的!千万不要!”柳怀古惨叫道。
“各位,你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现在想要回头已经晚了。想想你们在梦中身上花费的金钱和时间吧,想想你们在擂台上被黄金龙痛扁的耻辱,想想星辰海弟子们为你们喝的倒彩。如果你们能够帮我们干了这一票买卖。这些痛苦的回忆都会为之改变,成为你们走向光宗耀祖之路的前奏。击破鲸吞的英雄,在擂台上被你们痛打在地。荼洲最优秀的画师,亲自为你画凯旋像。整个星辰海都会为你的胜利欢呼。在这样的荣耀面前,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白算计双手高高举起,在眼前一展,似乎当众展开了一副虚空的画卷,画卷上充满了华丽但是虚幻的未来。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这些地主团弟子脸色阴沉地互相观望着,都不敢第一个说话,但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热动之光。
“你们只是劫人,不会伤人性命吧?”欧鹏忽然开口说。
“哦……你们不是现在才想起来尊师重道吧?你们拔犼师毛那会儿,已经把自己走到了绝路上,一失足成千古恨,认命吧!这一次走运的话咱们可以一人不伤,不走运的话谁不能保证没个三长两短。”白算计斜撇着嘴,阴恻恻地说。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稍稍向后一仰。
“不会和桑主事、米主事正面冲突吧?”柳怀古胆怯地问。
“怕什么,我们这里有一百多号人,全都是三堂弟子中的精锐,再加上我们打鬼团也会亲自出手,这多人一拥而上,还怕他们几个人吗?”白算计瞪眼道。
“但是……”轩辕雄为难地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犼师会在哪儿啊。”
“哼,大家不用担心,昨天晚上你们拔光了犼师的毛发,已经收到了敲山震虎之效,今日三更之后,桑闻涛和米彰一定会想办法把破面文曲里的阴沉棺转移到别处。这里的阴阳堂弟子,你们只要全天候看守住阴阳堂的各个出口,必有所获。一旦发现蛛丝马迹,立刻用联识通讯。我们来个全员大搜捕,必然能够将他们逮个正着。”白算计阴笑着说,“只要劫到犼师,我保证你们在竹擂上打黄金龙打到爽翻天。”
想到今日竹台上的惨状,屋子里的星辰海弟子们无不双眼发红,他们齐刷刷一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全凭白掌柜吩咐。”
阴阳堂后花园中,桑闻涛默默伫立在破面文曲墓的面前,不舍地看着这一片十凶俱全的破败山水,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两年前他开始执行这个造犼计划时,这里还是一片灵山妙水,被人称为别有洞天。是他亲自率领一批猎金师行到十万鬼山的深处,从一处养尸凶穴中取出了黑胶飞沙层的样本作为破面文曲地的奠基之土。然后他在后花园的山水之上施以改山换水符,以符咒鬼念之力,以奠基之土为种,硬生生在阴阳堂后花园的别有洞天中造出了一片穷山恶水,令其成为了十凶俱全的破面文曲,世间最理想的养尸地。
为了这个改造工程,他和米彰费尽了千辛万苦,个中艰辛数之不尽。且不说十万鬼山中数次惊心动魄的历险,只说这改山换水符的制造,就让阴阳堂的核心精锐们用尽了数十年搜集来所有的残念鬼志。他和米彰更是尽其所有,甚至借贷了巨款购买威力强大的念符来加强改山换水符的效果。
但是自昨日夜晚开始,他心血凝聚的成果已经暴露。与他合作的神秘组织已经渗透到了阴阳堂。他们甚至得意洋洋地拔光了养尸的毛发,以此作为他们来过的标志。他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在和多么疯狂的家伙合作,但是这样的疯狂举动他却连做梦都没想过。即使他明知道他们是在向自己示威,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惶恐不安。他不得不做出了转移丁氏兄弟的决定。
“任何一个狂人都不应该和比自己更疯狂的人合作,这只会让他迷失自己。”桑闻涛脸色阴沉的反思着这两年如梦如幻的岁月,心中五味杂陈。
“桑主事,丁氏兄弟已经准备妥当。”在桑闻涛身后传来米彰的低声禀告。
“嗯。”桑闻涛转过头来,“三更之后,我们从阴阳堂后门出发。”
“要不要集结本堂核心成员沿途护驾?要知道,敌人很可能会出手强夺。”米彰担心地说。
“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会抬着阴沉棺出发。但是他们再也想不到,我在十万鬼山的狗脑壳穴里早就藏了一个备用的阴沉棺。没有了棺木随行,他们不可能猜出我们是在转移飞僵。这一次我们只需要把丁氏兄弟在三日之内转移到狗脑壳穴中,就能够赶上银鬃犼变身的下一个吉时。”桑闻涛沉声说。
“是。”米彰拱手应了一声,“但是桑主事,至于如此隆重其事吗?对方也许只是警告我们他们对我等了如指掌而已。毕竟我们之间定有合约,仍然属于合作关系。”
“哼。若在平时,也许我会想办法和他们沟通。但是现在这个非常时刻,那位贵主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拔光了丁佑麟的毛发就是发狂的最好证据。我决不能让一个人的疯狂阻碍咱们旷世难寻的创举。反正只剩下三天时间,就让我们到十万鬼山里渡过这要命的三十六个时辰吧。”桑闻涛叹息道。
“也对。一想到丁佑麟的样子,我也感到不寒而栗。我们到底是在和什么样魔怪打交道,他们到底想要些什么?”米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远方校园的林荫道上传来悠扬的更鼓,不知不觉,夜已到了三更。
桑闻涛向米彰望了一眼,二人一起回过头来朝身后望去。在他们身后,缓缓走来两个高矮胖瘦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这两人都穿着深黑色的宽大外袍,将身体从头到脚团团裹住,面容埋在外袍深黑色的帽兜阴影之中,看起来犹如夜色中两团弥漫的雾气。他们之间衣着唯一的区别是右边的一人腰部鼓囊囊地凸了出来,似乎环绕腰带别着一圈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