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师太这时睁开了双眼。
她表情很麻木,脸上的目光亦是无神,她看着拙谛法师,又望了眼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程素玲,她眼中流下的两行泪水。
房师太是坚强的,她有强大的女人的德行,这力量让她撑起了一片道门女性的天空。我想她的本事,应该跟古时一位著名的女道长一样伟大。
当然了,房师太远没有那位女道长有名。
她默默无闻,只是在做着履行着心中的道。
但程素玲应该是她的软肋,是她心中最不敢面对的一个软肋,是一个让她放下道长身份回归女性心态的一个软肋。
若想成道,就必须面对这一切。
这是房师太的劫,同样我想经历这件事后,房师太对人生,对世事,对弟子,对过往言行等等很多,很多东西都会有一个深深的感悟。
好了!
不管怎么样,坏人得到了惩罚,这个该死的汪迎松,绝对是一个死不足惜的东西,这种货色,就算是死上一千,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他造下的罪孽。
此时我拿到了罗盘,但却看不太懂。
房师太好像也很疲倦,这一连番的打击,对她而言真的是完全致命的。
她累了,很累,很累。
所以解读的工作,就落到了道门高人聂大娘的身上。
聂大娘对汪迎松的惨死毫不在意,除外我看到这女人内心深处,竟然还泛了一丝莫明其妙的快意。
女人呐女人。
一念为德,一念为怨。
男人何曾不是如此,一念是道,一念便又是魔了。
聂大娘接过了罗盘,又对着这片空间,然后小小思量一番后,她很快断出这层空间的布局是一个九宫图。
九宫图的话,通过罗盘来做一个飞盘定局,就能找到那个生门所在,通过生门便可以进入到另一层神秘空间了。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冷门,完全不懂的了。
不过顾小哥好像多少知道一点,于是,他就跟着聂大娘一起分析研究。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好像找到所谓的生门。
我见他们正在角落里忙活,就走到了小楼一行人等的面前。
小楼看了眼美纪子。
后者一脸的冷意。
而此时艾沫正在旁边一个劲地劝说美纪子什么东西。
美纪子则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我见状给小楼拉到一边问他:“兄弟,你怎么想的?”
小楼说:“我其实想很久了,我不求别的,任何的东西都不求,我只求两件事,第一,她肚子里的小孩子是个生命,小孩子不能死。第二,那是我骆家的种,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没人照顾,同样也不能让他去东洋,在那里接受什么教育和照顾。我骆家的种,我自已养,自已带。”
小楼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说:“美纪子呢?”
小楼很硬气地说:“就当是一个错误了。她如果要钱,我给她钱,如果要别的,除了这条命,还有这身功夫,我什么都能给。”
我拍拍小楼肩膀:“是个汉子!有担当。”
小楼长舒一口气:“这就是我的心,我让这女人骗了,本身已经错过一次了。在这个孩子的问题上,我不能再错!”
我看着小楼的眼睛,我觉得,之前我好像对他有那么一点的误读。
我以为小楼是割不掉对美纪子的依恋,割不掉那个情。
情况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美纪子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心里牢记的只有那个叫李冰的女人。而伴随他得知真相,李冰已经是一个泡沫了。
小楼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孩子顺利来到人世,然后亲手把他一点点的抚养大。去尽一个父亲,一个男人该尽的责任和义务。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纯爷们儿!
我伸手拍了拍小楼的肩膀,正要跟他商量一下怎么更好地照顾这个美纪子的时候。突然,我听到轰隆一声响,然后聂大娘喊了一声:“开了,开了!”
几道手电光,唰的一下就朝她喊的方向照去。
瞬间我看到在西北角的一个墙壁突然就浮现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去的,小小的缝隙。
缝隙一出现,打从里面瞬间就涌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那力量非常的纯正,并且狂暴。
我打个比方,它有点像什么放射性的元素。
房师太见到缝隙打开,她强挺站起身来说:“大家退后,退出去,全都退出去。这里不能留人了。”
我见状,三两步走到房师太面前说:“怎么了师太。”
房师太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仁子,安X省,XX县,XX村有一个叫青云观的小道观。那是我毕生的心血,是我一砖一瓦搭建的道场。你记好了,今天起,我把那个道场的生死存亡大权交到你手上了。”
“你去了后,看一看,挑两个能人,担起维护道场的重任。另外,你要切记一点,不要让他们收取什么香火钱财!不可碰金钱,一辈子都不能碰,吃的,我们有地种,菜,我们也有得种。钱财,可以种药来卖,然后换些钱物度用。记住了,这是修道人的本份。”
我一怔:“前辈,你要干什么?”
房师太:“那东西,是上古的遗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必需去做这件事。但那个地方,一旦进去,可能就再出不来了。”
“你们是年轻一辈,我们老了,这个江湖,得交给你们了。”
房师太说完,她在手里掐了一个诀,闪身就要往那个缝隙里走。
我盯着房师太移动的背影,我一咬牙:“前辈!你不能去!”
唰!
我一闪之际,遁到了房师太的身前,我伸手就给她拦下来。
“你给我回去!”
房师太掐了一个诀,呼的一下,一股风起,就要把我打回去。
我硬进。
砰嗡……
空中爆了一记震响。
房师太身体震的一个趔趄。
我借机一把将师太拉了回去后,我唰!
一个纵身,就闪到了缝隙里面。
进去之后,我一拧头,正好看到龙观在,顾惜情,还有小楼追上来的身影。
我又一转身刚好看到旁边好像有一个大大的,铜制的绞盘,于是我将手搭在上面,对着三人说:“龙前辈!惜情,小楼!我的父母,拜托你们了,周师父的事情,小楼你应该知道,拜托了,马叔也拜托你们照顾了,还有叶凝,捎个话,来世我等她!”
话音一落。
龙观在一冲:“兄弟,你找死,你带我一个!”
我运了力气,砰嗡……
一拳打在空中,劲气外透之余,龙观在,横臂一挡。砰嗡……
这道拳劲给他硬生生震出了两米远。
震飞了龙观在,我一拧绞盘。嘎嘎嘎……
轰!
一块断龙石,仿佛巨闸一般,轰然落了下来。
巨石落下,我长舒口气后,又一拉绞盘,然后奋力一砸。
嘣!
一记爆响中,粗大的黑铁锁链就此断开。
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岩壁,闭眼之余,耳中浮现了拜周师父为师时,师父对我说过的话。
武者,什么是真正的武者。
以杀,以打为勇,非真武者!
真武者,护国土完整,保社稷平安,真武者,舍自身,存大义,成全他人!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武者!
关仁!你能做到这点吗?你若能做,我收你为徒,你若不能做,你现在就给我走人!
我记得,我起誓说过,师父,我能做到!能做到!
话不是说出来给人听的,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做出来的。
今天,这个事情,我必须站出来。
这既是冥冥中的一丝感应,也是我为武者所应该去担的大义!
生?
死?
于我为言,不足为牵挂。
武者,侠也,纵然身死,亦是一派侠骨香。
我深深呼吸了两口清冷的空气,然后我挪动步子,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又一步的往下走去。
前方很深,很黑,除外我能听到脚下哗哗的流水音。
然后,那股子可怕的力量,一直潜伏在这处空间的什么地方,它安静在这里,已是守候了很久,很久。
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清楚,它内部蕴含的力量不是人可以掌控的。
即便那些东洋人得到了它,但除了灾难和死亡,东洋人不会受到一点一滴的好处。
我走着,一步步的。
六十四级。
转眼,这就到了底部。
底部已经不再有什么人工建筑的迹象,这里是一片的乱石滩,眼前还有一个深深的水潭。
我走到这里,感觉到那力量来自于头顶的上方,于是正待要仰起头来去打量那东西的时候。突然,我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正宗的东北老旱烟的烟味儿。
我心里一个激灵,一拧头的功夫,我这才看清楚,在距离我十多米远的乱石滩上,有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正在那闪烁着。
我按奈住惊讶,一步步地过去,而当我来到他面前时。
我终于看清楚了,火光来自一个烟袋锅,而抽烟的人,他不是别人,正是董老爷子!
我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董老爷子了,好多年了,真的是好多年了。
多年前,我见到他时,惊其为天人,神人。我完全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明白。多年后,当我再次遇见这位前辈时,我发现自已还是一样!
我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他。
“来根儿不?”
老爷子抽口烟问我。
我说:“来根呗。”
老爷子掏了一个扁扁的小烟匣子递给我说:“自已卷吧。”
我伸手卷了一根,凑到烟袋锅那儿,吸了一口后,不容我说话,老爷子先说了:“一个小时前,我就坐在这里,我问自已,老董,你猜谁能下来。”
“是啊,谁能下来?我有点不太敢想那些小辈儿的人,真的不太敢想。我想啊,轮到最后,可能还得是一个老辈人下来把这个事儿给办了。”
“没办法,现在的真侠义精神,舍我,求他人一个全的大义精神,真的很少,很少喽。屈指可数。”
“可是……”
董老爷子转头看我说:“你下来了!”
“对你这样的年青人,我只能说两个字!牛逼!”
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很重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一怔,说实话这个时候,我让董前辈给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董老爷子又抽口烟:“我先跟你讲讲这玩意儿是咋回事儿吧。这地方呢,搁这儿已经没日子了。没日子的意思,就是这个,根本没办法考究年月。另外,这东西具体是谁修的,这没法儿去查了。能知道的就是,像这样的地方,一共有九个。完了这几千年呢,有不少高人都在琢磨,这玩意儿究竟能干点啥。”
“可琢磨到最后,赶在元朝初年那会儿,终于让一批老道给研究出来了。敢情,这东西它应该是个武器呀。”
“后来,又有人继续研究,就发现这地方,在有人出现之前,就打过一场大仗。具体怎么打的,跟谁打,哪几伙人一起合着来打什么人。这个现代人只能是瞎猜了。因为谁也没经历过,也没亲眼看过,这个就没法儿说了。”
“能知道的就是,这东西,是个武器,是不祥之物。另外呢,现代人根本没办法来用这玩意儿。说句不中听的,基本上是谁碰谁倒霉,谁碰谁死。”
“然后道门中人,修的都是大慈悲的功夫嘛。不忍这样荼毒生灵的东西存在世上。所以,他们就打算来毁这个东西了。”
“过程很危险,确实非常的麻烦,你看这底下不是有水嘛,要把那玩意儿,给弄下来,然后,扔到这水里头去。”
“给它弄下来,不容易,那东西上有一股子怪力,拒人千里的怪力。”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一共就毁了七个,还有两个,其中一个,侵华的时候,小鬼子死了几百号人,总算是弄到了一个。然后那个,听说他们也不敢放在本国的岛上,而是在外找了个地方存着。具体是哪儿,这个你以后慢慢去查。”
“先说这个吧,今儿咱爷们儿得搭把手把它给毁了去。”
我掐灭了烟,对老爷子说:“怎么做。前辈你说,我来做。”
老爷子说:“别弄的咋咋乎乎的,好像你能死似的,其实吧。这地方,要说死的话,换了别人,真保不准就得死了。可你死不了。”
老爷子意味深长盯着我。
我不解:“为啥?”
老爷子嘿嘿一笑说:“几个月前,啧啧,有人呐,死过一次。好像是在海底,那人跟一条大长虫一起联手把一个妖物给灭了。哈哈哈!那人是谁呢?”
老爷子瞅我发笑。
我咧嘴一笑说:“不知道。”
老爷子:“不知道,现在知道干活就行,来!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