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秀泽这个名字吴天远在“魏国公府”上曾听说过,据说是日本国的第一高手,再者他瞧着中条秀泽态度十分诚恳,不似田中二六那般自命不凡,当下道:“好说,好说,请随我来。”
而中条秀泽也不多说什么,便走到李越前的身边,跟着吴天远等人一道前行。李越前望着这个中条秀泽,总觉得这人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当下他便向中条秀泽问道:“我们俩见过面吗?”
“见过!”中条秀泽木讷讷地答道。
“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们在‘乾清宫’见过面,还交过手。”
中条秀泽这么一说,李越前倒是想起来了,失声叫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差点破了‘龙腾八荒阵’的那个家伙?我说我怎么总觉得见过你呢!”而吴天远听到这里眼中却流露出极为疑惑的神色来,他虽然看得出中条秀泽的武功很高,却也未能到独力破解他平生最得意的绝学“龙腾八荒阵”的地步。若是果真如此,自己倒要好好地与这个中条秀泽切磋一番了。
“是的!吴大侠的‘龙腾八荒阵’的确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那日若不是你们阵中有一人阵法不熟,鄙人根本无法找到破绽。换句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张教主等七人与鄙人一道入阵,单凭我一人,即使发现了‘龙腾八荒阵’的破绽,只不怕不出十招就得在‘龙腾八荒阵’中落败。”
吴天远听到这里,心中的疑惑尽去,也就打消了与中条秀泽切磋的念头。而李越前却道:“你知道吗?当时你可把我吓坏了!可是你为什么要与张良望那些人一道去刺杀皇上?原来你是个……坏人!”
对于李越前的指责,中条秀泽却并不在意,只是一笑道:“鄙人来京城时,吴大侠已经身受重伤不知去向了。当时我就去了吴大侠负伤之处查看了一番,发现如果我与吴大侠易地而处,鄙人当时面对那些‘攻城弩’只怕也难以自保,即使我躲过了那些‘攻城弩’也会被随后而来的那些巨石砸成肉饼,压根别想逃走。而吴大侠却从中从容逸去,看来鄙人与吴大侠相较起来,实有天渊之别。正好鄙人听说吴大侠有一门绝学‘龙腾八荒阵’便在宫中,而张良望也向鄙人发来邀请,所以鄙人便跟着张良望等人去观看一番。从我个人来说,我并不想去刺杀皇上,刺杀皇上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当然,如果有吴大侠在护卫皇上,我倒是会有些兴趣的。不过话说回来,当那个阵法不熟的家伙突然变厉害起来时,也将我吓了一跳,当时我也怕逃不出‘龙腾八荒阵’去。逃不出‘龙腾八荒阵’去,今日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吴大侠了。”
李越前想了想当时,中条秀泽的确是最后一个进入“龙腾八荒阵”,而且基本上也是第一个逃走的,看来来他对刺杀朱元璋的欲望并不强烈,自己或许是错怪了这个中条秀泽了。他也不知该如保对中条秀泽说,只是憨厚地笑了笑,道:“你的武功很好!我不是你的对手。”而中条秀泽道:“你的武功也不错!我想过了今天,你就能赶上我。”
“谨身殿”内,朱元璋的脸色极为难看。今天原本应对他进行贴身护卫的三位要员——“仪鸾司”正副大使居然集体请假,说是要去参加吴天远与张三丰之间的约会。而且,他们也不管朱元璋同意不同意,便为朱元璋请来了“少林寺”掌门灵真大师与“武当派”掌门松风道长以及松风的师父丘玄清来替代自己。楚春城与钟尚隐还与朱元璋见了面,打了招呼,而那个李越前这两天更是连面都没有露,还是由楚春城替他告的假。朱元璋一想到这里便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最让朱元璋生气和于心不安的地方却在于吴天远与张三丰两人竟然先行碰面了。本来朱元璋调燕王来京城就是想利用张三丰来对付吴天远,可是自己还未来得及见到张三丰,却被吴天远抢先一步。吴天远一旦见了张三丰,势必会将自己准备消灭整个江湖的计划对张三丰和盘托出,届时张三丰会不会为自己所用,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
在吴天远未出现之前,朱元璋一直认为自己的计划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可是自从吴天远如幽灵般在他的身边出现之后,他那天衣无缝的计划便被吴天远捣腾得漏洞百出,一塌胡涂。眼下,朱元璋都不知道是否该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了。
至于现在朱元璋身边的灵真和松风二人,朱元璋对他们也是十分的厌恶。原先朱元璋对他们二人还有些敬重,可是自从吴天远大闹皇城之后,朱元璋才知道这一僧一道也与吴天远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他们的武功不似吴天远那么高明罢了。否则,说不准他们也会随时来宫中危胁他一下。
朱远璋越想越生气,越想一肚子火就越没地方发,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灵真等人见朱元璋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知道他的心里不爽,当下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竟然无一人出言相询。
朱元璋见竟然没人搭理自己,也觉得好生没趣。可是他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怪脾气,人家越不搭理他,他就越要人家说话。于是他向灵真问道:“大师啊,你知道张三丰张真人为了什么事情约见吴天远吗?”
“阿弥陀佛,回禀陛下,贫僧不是张真人,实不知张真人为何要约见吴天远。”
朱元璋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很不高兴,于是又问道:“那你能不能猜猜,他们会谈些什么?”
“贫僧愚陋,猜不出他们会商谈些什么。”
朱元璋没想到灵真居然敢接二连三的抗命,他恶狠狠地盯着灵真,而灵真却是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将朱元璋的危胁放在心上。朱元璋看了一会,也有些气馁了,恨恨地对灵真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愚陋。正相反,大师是一个非常聪明之人。”
而灵真却道:“或许贫僧是有些小聪明,可是一旦到了陛下面前,贫僧的这点小聪明就派不上用场了。陛下比起贫僧来可高明得太多太多了,吾皇圣明!”
朱元璋见自己找这灵真斗口,而灵真却不应战,还一个劲地大拍自己的马屁,真没什么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追问灵真,便向松风问道:“道长可知贵派祖师为何事约见吴天远?”
“知道。”松风是“武当派”的掌门,自然不能如灵真那样什么事情都推说不知了。“祖师爷听说吴天远的武功极高,所以想看看吴天远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境界。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俩可能会切磋一番。”
朱元璋一听到张三丰要和吴天远动手,立时来了精神,问道:“那你说说看,贵派祖师与吴天远相较究竟谁强谁弱?”
松风沉吟道:“祖师爷垂震武林近百年,什么样的高手没有会过?吴天远的武功虽然神奇了一些,毕竟功底尚浅,如果想要与祖师爷相抗衡,恐怕还得再过些年月才行。”而松风的师父丘玄清也在一旁听得面带微笑,一边捋须,一边暗自点头,觉得松风的回答极为得体。
灵真知道如果想要让他们这些“武当派”的人自承吴天远足以与张三丰匹敌,简直比登天还难。当下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却没说什么。而朱元璋却看见灵真的神色变化,向他问道:“怎么了?大师有不同的意见?”
灵真却答非所问道:“两年前,好象是开春后的一个日子,敝寺‘藏经阁’的执事,突然向我来禀报,说每天夜里都有一个人暗地里进入‘藏经阁’偷窥本门的七十二绝艺。当执事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便在‘藏经阁’附近已经加强了人手防范,可是那人却仍是来去自如,根本无法禁止那人来‘藏经阁’,而更为可怕的事情却在于数日下来,竟然敝寺没有一人同那夜访者照过面。到最后,甚至有人认为这是‘藏经阁’在闹鬼,要在‘藏经阁’内作一场法事。‘藏经阁’的执事觉得这事情可不小,所以特地来向我禀报。”
松风与丘玄清二人听到这里也是面色一变。他们都知道“少林寺”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寺中高手如云。这人竟敢到“少林寺”内“藏经阁”偷阅少林七十二绝技,这简直是胆大包天,放眼天下除了本派祖师张三丰外,再也无第二人能干出这件事情来。而他们听灵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在“藏经阁”外加强了人手,他们自然可以想像得到,当时“藏经阁”内外一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使如此,“少林寺”仍然没能止住那人进入“藏经阁”,甚至连人家长什么模样,到底是高矮胖瘦都没能看到,这可就更令人震惊了,只怕本派的祖师爷张三丰也未必能办到。
却听灵真接着道:“当时贫僧心想‘少林寺’乃佛门清净之地,怎么可能会闹鬼?只是这人的武功太高了,已至深不可测之境,所以众僧才没办法阻止其进入‘藏经阁’。贫僧当时心想少林七十二绝艺已经被人家看了许久了,这会想来也应该看完了。倒是那本达摩祖师留下的《易筋经》可不能被人偷去。当时我便找来了那本《易筋经》,回到方丈室内,压在蒲团下面,然后我就对外宣称闭关了。我知道那人迟早会找到方丈室来的,我就在那里等他,至少,我也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到了当天的夜里,三更左右时分,贫僧便感觉有一人潜入贫僧的禅房之内。可是贫僧纵然知道那人就在禅房之中,却不知道这人究竟藏身在何处,仅从这一点看来,这人的武功便已艺冠全寺,贫僧是万万比他不上的。说实话,当时贫僧的心里怕极了,知道只要这人一出手,便能将我从蒲团上逼开,想要将那《易筋经》抢走,自然是易如反掌。当下,贫僧便打定了主意,只要那人一出手来抢《易筋经》,贫僧便将其震碎成一滩纸屑。决不能让达摩祖师留下的绝世神功落到歹人的手中。”
听到这里,松风与丘玄清二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心道事上难道还真有这种事情?人家已经潜入了少林方丈的禅房中,而灵真却不知道对方究竟身在何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人的轻功也太过神奇了,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朱元璋听到这里也觉得十分有趣便问道:“那么后来呢?那人有没有出手去抢你的《易筋经》?”
灵真微微摇了摇头道:“可能是那人发现了我的用心,所以一直潜伏在禅房之内,始终没有出手,估计他是在等贫僧松懈下来,随时出手抢书。所以贫僧也是时刻提高警惕,一直未能让他如愿。我们两人就这样一明一暗地相持了十五天。而那人居然也十分规矩,在这十五天中,贫僧总会有些吃喝拉撒的时候。他居然从来不乘机来抢《易筋经》,可是贫僧一回到蒲团之上,他便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这十五天,贫僧虽然一直未曾见到他,可是贫僧却知道这人却是滴水未进,也同贫僧一般,十五天没有合眼,仅凭这一点,这人便高出贫僧许多。”
“到了第十五天时,贫僧已经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贫僧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便准备毁了那本《易筋经》。正这时,却听那人突然道:‘大师也太过小气了,在下只不过是想借贵寺的《易筋经》看上一看,瞧瞧那本经书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可是你却将其坐在蒲团下面,无论如何也不在下看上一眼。’贫僧当时以为凭这人的武功来说,至少也得有百十年的功力,可是听到这人的声音竟然如此年轻,当真大出贫僧的意料之外。当时贫僧道:‘施主武功玄通,武功几至天下第一人的境界。武功修习到施主这种地步,已经不再需要用别派的武学来加深自己的见识了,所以施主即使看了本寺的《易筋经》,对不会对施主再有所助益。施主又何苦强求呢?’”
“那人听了贫僧的话后,却道:‘说来说去,还是小气。在下不是说过了吗?在下只是想瞧上一瞧,却并不想修习《易筋经》。从这一点上看来,你们少林寺便没有人家‘武当派’大气。上次我去武当山,正好碰上周真德传授他的弟子松钰太极拳剑,从头到尾让我好好地看了个够。’”
松风与丘清玄听到这里,两人的面色都是遽然剧变。他们没想到人家不仅仅去了“少林寺”,而本门“武当派”也在很久以前便被人家光顾过了。“少林寺”毕竟还有一门《易筋经》没有被人家盗去。而“武当派”连本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太极拳”和“太极剑”都被人家瞧了个精光。刚才他们还对“少林寺”的武学被盗感到幸灾乐祸,却没想到自己的“武当派”的损失更为惨重,这无疑让他们更是痛心不已。当下,松风急急问道:“大师,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而灵真对松风的发问毫不理会,只是接着道:“当时,我便接着问道:‘你去武当山是找张三丰张真人吗?’那人竟然不答,过了好久,我才知道那人已经走了。贫僧的禅房不过是斗室之地,而十五天来贫僧竟然自始至终也未能查觉对方身在何处。贫僧自身任‘少林寺’方丈以来,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异之事。而到了今年‘南荒三魔’来本寺拜山的时候,我才再次听到这人的声音,他就是吴天远。”
虽然松风心中早已猜到灵真所说之人是吴天远,可到这时仍是微微吃了一惊。至于朱元璋却是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这个故事,然后向灵真问道:“那么你说说看,张真人与吴天远两人究竟孰强孰弱呢?”
灵真道:“据贫僧看来,吴施主轻功高绝,而张真人内力精纯。他们二人可以算得上是各有所长,真正相较起来估计也就是在伯仲之间而已。不过正因为他们二人的武功太过接近,才使得他们二人今日相见会产生出极为特殊的意义。依贫僧暗自揣度,他们二人经过今日相会之后,当会使他们在武学之上踏出前无古人的一步。”
朱元璋听到这里很不高兴,他并不希望吴天远或是张三丰变得更强,以致于变得难以制衡,因此,他又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灵真平静道:“这就意味着,除非他们俩愿意彼此为敌,否则,谁也不能与他们相抗衡。”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难道他们还能敌得过十万大军吗?”
灵真道:“陛下,您是要听贫僧说真心话,还是要听贫僧的虚意奉承呢?”
朱元璋道:“你就实话实说吧。”
灵真道:“武功到了吴施主与张真人这种地步,他们对敌人的多少已经无所谓了。无论他们的对手有多少,他们都是与一个一个的敌人单打独斗,他们的武功技巧,已经使得他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这一步,所以即便他们面对百万雄师,只要他们肯出手也绝不会空手而归。陛下,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朱元璋听到这里更是恼火,刚想反驳),他们凭着单人独骑之力,当然不可能一举击败成千上万之人。可是反过来说,成千上万的人却也奈何不了他们俩中任何一人。贫僧想陛下应该是熟读史书的,应该知道人多并不一定都能派上用场。比如说,唐太宗李世民虎牢关一战,不过是唐太宗率领千余人对窦建德十余万大军,最终竟然生擒窦建德。更何况他们这种武功绝顶之人,几乎已经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人多势众在他们的面前已无一点优势可言。”
朱元璋对灵真的解释并不买帐,无论张三丰,抑或是吴天远,什么时候能与唐太宗李世民相提并论了?只是不论朱元璋如何不愿意承认吴天远有多厉害,可他明白吴天远对他的危胁却是真实的。只要吴天远愿意,随时有可能来取他的性命。除非张三丰肯来护卫他,否则谁在他身边保护他都是白搭。
燕王府门前,张三丰领着“武当派”群道以及独行狼、楚春城等人恭候多时了。他们远远地见到吴天远待一行人,张三丰率先迎了上来。
吴天远这一行人中大部分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张三丰。柳含烟、乌秀贤等人做梦也未想到过张三丰竟然会亲自来迎接自己这一众人,这可是“少林寺”方丈才能享受的礼遇。可是这样的事还必须竟然在眼前发生了,令他们如堕梦中一般。他们只见张三丰鹤形龟背,大耳圆眼,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乌秀贤见张三丰穿着一身破衲衣,简直比自己以前还要邋遢,笑着刚想对东方天珠说些什么。可是当他的目光与张三丰的目光一触,却只觉张三丰在亲厚中透着一股威严,不知不觉间他的双膝一软,竟给张三丰跪了下来。
与此同时,柳含烟姊妹以及东方天珠等人也均向张三丰盈盈拜倒,口中齐声道:“小女子见过老神仙张真人。”
立时间在张三丰的面前黑鸦鸦地跪倒了一大片。只有各派掌门或是杨疆闲这些武林耆老,则自重身份,退出众人群列。而李越前见柳含紫跪倒之后,本来也准备给张三丰跪下,可是他的身形还未动,却被吴天远拉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