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听了这话,更是泪如雨下,满脸的惶恐不安。她没有想到,原来她一直认为是挡了她的路的二小姐杜恒雪,其实是她唯一的靠山!——别人看重她,甚至利用她,都是因为她是杜恒雪的婢女,杜恒雪放弃她,她就什么都不是……
“老夫人、老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爷的种,你们可不能不要他,我……”知书趴在地上,连连给孙许氏和孙正平磕头。
孙许氏理都不理她,只是拉住杜恒雪的衣襟,生怕她又跑了。
孙正平跟着继续说道:“耀祖他有错,回去我会好好说他。你婆母以前让你在家做活儿,也是为你好。这一次你回去了,我们一定多买些下人服侍你,让你一点儿活儿都不用做,只在家里做少夫人,怎样?”
孙许氏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若是不能把杜恒雪哄回去,她儿子孙耀祖就要一直待在牢里出不来,而且他们也很难有大房子住,除非她把手上的田地卖掉,说不定还能在长安买一所大宅子……
杜恒雪用手死死抱住门框,道:“我要去问问我姐姐,你放开我。”
孙许氏抬脚就要跟着杜恒雪往角门里面走,道:“咱俩一起去,你姐姐见了我,自然会答应的。”
杜恒雪隐隐觉得,她姐姐不会高兴见到孙许氏,忙道:“您不能进去,我去问问姐姐就回来。”
孙许氏耐着性子求了杜恒雪半天,见她还是不松口,不由大怒,扬手就将杜恒雪推了个趔趄,抡起袖子道:“我看你是反了!公公婆婆在这里求了你半天,你还拿架子,你可知道不孝的人是会天打五雷劈的!”
许言邦看到这里,才放下胳膊,忡然变色。
这孙家的老头老太太,怎会是这个德行?
还有杜恒雪的大丫鬟知书,怎地已经跟她夫婿偷上,还怀了孩子?
许言邦大步走了过去,扶住踉踉跄跄的杜恒雪,转身堵在角门门口,对孙许氏和孙正平问道:“你们是孙家的?”然后又转头问杜恒雪:“他们是你的公公婆婆?”
杜恒雪迟疑一瞬,缓缓点头。
孙许氏见杜恒雪还认是孙家的媳妇,心头大喜,她觑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站在杜恒雪身前的高大男子,怒道:“你是我孙家的媳妇,做什么跟外男拉拉扯扯,你还要不要脸?”
见柱国侯府门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孙许氏心里一动。她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勋贵,都是长安的世家高门,如果在这里将杜恒雪的事情宣扬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了。
孙许氏就大叫着道:“你不守妇道,不敬尊长,我们看在你家长辈份上,对你礼敬有加,没想到却惯出个祖宗!你赶快跟我们回去,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事都抖出来,看还有没有男人愿意要你!——你以为你了不起,你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孙家四代单传,可不能折在你的手里!”
杜恒雪泪流满面,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见状,抓住孙许氏的手腕,一抓一拧,就将她的手腕卸脱了臼。
孙许氏的右手立刻以一个奇怪的形状软绵绵的挂了下来。
孙许氏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杜恒雪的衣襟,嗷地一声嚎哭起来。
杜恒雪转身就想跑,结果却被许言邦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杜恒雪大叫着回头,怒视着许言邦:“我要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冷冷地道:“杜恒雪,你不是三岁小女孩了,动辄找你姐姐,你姐姐能帮你一辈子?”
“能!我姐姐能帮我一辈子!她能的!她会的!”杜恒雪最怕被亲人放弃,特别是姐姐。从小,姐姐就是她心灵的倚靠,只要在姐姐身边,她就能安全无恙。
许言邦本来还想刺她两句,可是看杜恒雪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就将到嘴的那些话又咽了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那些人,正要发话,便看见一个青衣素裙,背着药箱的靓丽女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边挤,还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挤在这里看热闹做什么?自家的戏看得还不够么?——散了吧,散了吧……”
杜恒雪抬头,看见是诸素素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哭得稀里哗啦:“素素姐……素素姐……救救我!”
诸素素定睛一看,见一个高大威猛,身穿玄色战袍的男子抓着杜恒雪的手腕站在她身边,杜恒雪却满脸泪水,全身都在发抖。
诸素素忙道:“你是谁?赶紧放开她,你吓倒她了。”
许言邦回头看见杜恒雪,果然是满脸惊恐,竟不像当年他吓唬她的时候,她那既害怕,又愤怒的样子,而是纯粹的怕,怕到全身发抖。
许言邦下意识松了手。——她真的那样怕他?
诸素素快步走过来,揽住杜恒雪的肩膀,轻轻拍她道:“没事,没事了,别怕,雪儿别怕。”
孙正平忙把孙许氏扶起来。他看着许言邦的样子,总觉得眼熟,就问道:“请问您是……?”
孙许氏忍着手腕的剧痛,也看向许言邦,这下子看清楚了,知道是许绍的二公子许言邦,忙道:“二公子,我是你姑姑……”
许言邦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我姑姑早死了,哪里又来一个姑姑?”
许言邦的爹许绍只有一个嫡亲妹子,就是安子常的娘亲,当年被安子常的爹跟前朝的寡妇公主合谋害死,那公主想要嫁给安子常的爹安国侯做填房,被安子常一怒之下,带兵杀了前朝的大周皇帝昌业帝,同时将自己家里人也杀得干干净净。
孙许氏忙道:“我是你远房堂姑,你爹难道没有对你说起过?”
许言邦嗤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爹为何要说起你?”
“怎么不会?你爹当年专门上门,让我们求娶你那拖油瓶妹妹。”孙许氏说着,朝杜恒雪那边努了努嘴:“不然的话,我们孙家四代单传,怎么会娶一个连蛋都生不出来的女人!”
许言邦听得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杜恒雪嫁给孙耀祖,还有这样一出。
看见许言邦愣怔不说话,孙许氏心头一喜,更加做张做致:“你爹感念我们娶了这个拖油瓶,就给我们耀祖撑腰,谋了个好缺。二公子,我跟你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们看得上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啊?成亲前就缠着我们耀祖私相授受,给他送汤送水,连贴身小衣、肚兜都送了不少,我们耀祖哪里见过这个世面,自然被她迷的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不瞒二公子,我本是不愿的。我略通歧黄,那日一见雪儿,就知道她有不足之症,而且宫寒之症严重。从她嫁过来,我就专心给她补身。既然我们娶了她为原配正室,以后不管雪儿能不能生,他们绝对不会动摇她的正室之位。她的丫鬟知书见我们犯愁,便主动提出要帮她生孩子,以后都挂在雪儿名下,自己连名份都不要。结果雪儿知道了,犯小性儿,住到姐姐家不肯回去,耀祖不知惹了谁,居然又被人抓到大理寺的牢里。我没法子,正好主动过来向儿媳妇赔礼,只要她肯回去,把耀祖从牢里救出来,我们可以把知书送走,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
诸素素听得心头火起,怒斥道:“住口!——什么叫倒打一耙,贼喊捉贼,我今儿可算见着了!”
孙许氏正说得兴起,被诸素素一下子打断,很是不爽,握着自己脱了臼的手腕,大声道:“你是谁?长辈在说话,要你插什么嘴,真是没家教!”
诸素素上前一步,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抽在孙许氏脸上。
孙许氏本就手疼,诸素素又手重,一下子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诸素素本就对孙家憋了一肚子气,见孙许氏还敢在她面前颠倒黑白,索性一巴掌抽过去,将对方打倒在地。
孙正平看见吓了一跳,忙往旁边躲了一躲,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为何要打我的夫人?”
诸素素啐了孙正平一口:“啊呸!你夫人?她也配称夫人?!——真是马不知脸长!”
见孙许氏挣扎着要站起来,诸素素将杜恒雪塞到许言邦身边,道:“护着她。”然后大步走过去,半蹲下来,一手拎着孙许氏的衣领,左右开弓,又往她脸上抽了十来个耳刮子,嘴里一边伶牙俐齿地道:“好你个忠孝节义的妇人!你们孙家既然四代单传,你又看出来人家有宫寒之症,你为何还要求娶她?——当我们是傻子是吧?”
孙许氏被打得嘴角流血,气得满脸紫涨,嚷嚷道:“我略通歧黄,一直给她吃药调理……”
她不说还好,一说诸素素更加怒了,懂医之人当救人济世。用医术害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不住又扇了她一个耳光:“你也配说歧黄?!我问你,你说雪儿有宫寒之症,可知道宫寒有先天和后天之说?先天的宫寒无药可医,你既然同意娶了她,还用药给她调理,就是表示她的宫寒,不是先天,而是后天了。——雪儿从小养尊处优,家里一直有郎中请平安脉,从来没有郎中说过她在出嫁前有宫寒之症,怎么到了你们家一年,她倒是真的有了宫寒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