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瘦的男子,便是当年八荒所遗留下来的传人。他们与小谢侯,虽然同为太昊一族中人,但彼此之间,却是水火不融。尤其对于顾颜,更是深恨入骨。他们将顾颜,视为凤凰血脉的背叛者,因此,在见到了顾正珉之后,简直狂喜过望。而在顾正珉的背后,又有玄霆这样的强力人物支撑,因此双方一拍即合,而他们,更是又找到了龙渊阁作为后盾,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暗中的实力,却强大得可怕。
只是短短的数月之间,天脊山脉中藏有星图的流言,便已经传遍天下。虽然碧霞宗极力的想破除这些传言,但在龙渊阁与太昊一族等暗中势力的联手推动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大量的修士,开始向着天脊山脉之中聚集。
这些传言,也同样传到了天脊的另一头,神州大陆,甚至连归墟海都有人知道了。刚刚结成元婴,破关而出的林竹,便听到温南秦提起了此事。
她有些奇怪的说道:“不是说那张星图,被顾仙子扔入了星辰大海之中,没有人知道下落么,怎么现在会这么肯定的会在天脊出现?”
温南秦轻轻叹道:“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有人在暗中推动,说不定会有什么阴谋。不如我带你也去凑个热闹如何?”
林竹拍手道:“好呀,我也正想去看看热闹。”
温南秦带着林竹,通过传送阵,去了神州,在与周游和明空会合之后,便跟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前往天脊。
不过在半途之中,温南秦忽然想起,似乎许久没有见到过顾夕朝,便中途带着林竹离开,去洛地的青云山顾家走了一遭。
他见了顾家现任的当家人顾明泽,但他也并不知道顾夕朝的消息,只是说上一次顾夕朝出现,还是在三百年前,带着顾正珉回来。那次是顾正珉晋阶元中之后第一次回来,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回到过顾家。
温南秦的眉头微蹙,像是觉得有些不对的模样,这三百年中,顾正珉的消息,时刻都有耳闻,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总能听到他的踪迹。但顾夕朝,却像是极少有人提到一般。就连林楠晋阶那样的重大关口,他都没有出现,这可不像是他的所为。
林竹这时说道:“师父,你有没有觉得,顾正珉,像是在有意避开我们一样?”
温南秦眉头一动:“为何这么说?”
林竹道:“我们上次在蒙顶山分别,已经过了千年,虽然这个世界广大,但不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有几次,都是我们到了某地,便听到他离去不久的消息,难道不是有意避开我们?”
温南秦悠悠的道:“或许吧,就算是为了老友,我也要去走上这一遭!”
他在青云山多停了数日,再启程的时候,半路上林竹忽然间经脉有所异动,毕竟她刚刚修成元婴,境界还不算稳固,结果又耽误了十来日,等他们到了天脊的时候,便听外面留守的人说,那些元婴修士们,都已经进去了,已有十来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温南秦便觉得有几分不妙,不顾那些人的劝阻,带着林竹直闯而入。
天脊山脉,他们并不是没有走过,但这一次的经历,似乎与往常迥然不然,他们在进去之后,便发现整个天脊之中,似乎凭空多了无数的妖兽,而这些妖兽的身上,却都像是带着丝丝魔气,极难对付,让温南秦都感到颇为棘手。
他们在天脊山脉的外围,艰难而行,而这时,包括林梓潼等人在内的众修,已经闯到了天脊山脉最深处的万兽山遗址之中。
这一次,苍梧诸派的玄门修士,以及明空与周游带领的魔修,几乎尽集于此。
而他们,更是在天脊之中,发现了已经消失千年之久的叶云霆和杜确的踪迹。
他们被困在一座魔宫之中,众人花了极大的力气,打破禁制,将他们解救出来,在那里,还发现了同样被困,已经中了禁法,昏迷不醒的顾夕朝。
这时,所有人才觉醒,这一次的流言,必然与魔门有关。
他们从叶云霆口中,得知了玄霆复生的消息。
早在千年之前,叶云霆便在天脊山脉之中,无意间发现了异动,因此,他飞书相召杜确前来。
那时,他并不知道,那是八荒的传人,在试图开启万兽山,而他们,还联合了龙渊阁的人。双方碰在一处,顿时便大打出手。
八荒的传人倒也罢了,但龙渊阁却是高手如云,两人寡不敌众,被困在一座魔宫之中,但他们也不知道,顾夕朝是何时被关进来的。
顾夕朝昏迷不醒,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而顾正珉并没有看到踪迹。
林梓潼让人照顾着他,然后,她便带人杀上万兽山,果然在那里,见到了玄霆已经复生的法身。还有他所带领的魔兽大军。双方一场恶战,玄霆以半化神之躯,一人力敌数元后,丝毫不落下风。
但苍梧在这两千年的休养生息中,也确实出了许多新晋人物,玄霆虽然有魔兽大军,以及太昊一族的高手相助,还是慢慢落了下风。
这时,林梓潼发现后面来了援兵……
温南秦与林竹,在天脊山脉的外围,足足走了二十余日,才终于发现林梓潼等人的踪迹,一路寻来,温南秦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无数只白骨巨兽已经飞扑而出。再度爆发了一场大战,温南秦以一敌众,并不落下风。但战况惨烈,他与林竹在战中失散。
林竹被打落到一个沼泽之中,一直过了数日,才养好伤势,再寻旧路,已经找不到温南秦的踪影,而在半路上,她更是发现了好几场大战的痕迹。这让她的心中感到极为惊惧。
这时,她看到一个负伤的女子,正被数只魔兽追杀,连忙催动剑光,上去将她救下,才发现是一个碧霞宗新晋的元婴修士,只是她所受的伤势极重,几乎已经无法支撑。
林竹带着她,躲进一座残破的魔宫,这时她才发觉,天地间似乎都变了样子。天脊山脉,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多了无数的神秘人物,那些人都是极为厉害的高手,他们催动着白骨巨兽,在天空之中肆意横行,追杀苍梧的那些玄修,而来自神州的魔修,也同样没有逃脱他们的毒手。
林竹不禁叫道:“谭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姓谭的女修受伤极重,呻吟着说道:“是当年玄霆残魂!他已经重修法身,是他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林长老带着我们与他相斗,本来已经占了上风。但是……”
她忽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恨恨的说道:“是顾正珉!那个狼心狗肺的贼子!他带着人,从我们背后杀出,我们都以为是援兵,没想到却是对头!那些人,都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法力极高,我们被杀得措手不及,大半人都已经丧生,现在不知道能逃出几个!”
林竹呆呆的愣在那里,虽然她也觉得顾正珉像是有些不对,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正愣神的功夫,轰的一声巨响,这座魔宫已被人从后攻破,正是顾正珉亲自带人来追。
林竹见了顾正珉,才知道他已经修成元后,可是这时她的脑海之中,已经被愤怒之意所填满,居然毫不退缩,反而厉声叫道:“我爹呢!”
顾正珉一愣,才知道她说的是顾夕朝,不禁大笑起来:“原来你居然是他的女儿,这个秘密,他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林竹怒道:“你身为顾家子弟,居然如此狠毒,枉费顾仙子当年的名声!”
顾正珉哈哈大笑起来:“夏虫焉可语冰?这天下间,终究是强者为尊,与一群蝼蚁,讲什么道义,难道不会觉得可笑么?”
笑话,他身具混沌血脉,将来要做一界之主,何必与眼前的这些人纠缠什么?
林竹这个小女孩儿,当年在他的心中,还有着很深的印象,但这些年来已经变得极淡,而顾正珉更是刻意的躲避着她与温南秦,这时见到了,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杀了她们!”
这时整个天脊之中,已经混乱无比。顾正珉带着龙渊阁的人,忽然从背后杀出,一举改变了场上的战局。林梓潼所带领的一众人,几乎死伤了大半,剩下的狼狈而逃。在天脊中四散逃生。而玄霆等人,带着手下,四处围杀。
这一次的死伤,惨烈无比,比起当年的道魔大战,甚至也不遑多让。对于苍梧的元气,更是惨重无比的打击。
顾正珉对于一个元婴初期的林竹,实在是不屑一顾,叫人将她们围杀,又带队向着其它的方向杀去。
林竹的眼泪不禁涌了出来,她怎么也不知道,局势为何会崩坏成如此的样子。
她与那位谭仙子联手,向着后面冲杀而去。但终究寡不敌众,谭仙子死于魔兽的口下。而林竹也身负重伤,似乎眼看就要被围杀于此。
这时,在天空之中,忽然间有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降下,有人手执一棵青竹,破空而来,只一抬手间,便将数名元婴修士击飞,一只手,已将林竹揽到了怀中。
林竹这时已近于昏迷,她抬起眼来,只看到来救自己的是个长身玉立的女子,气质高华无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昏了过去。
那些人见到这个女子,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不敢再攻,狼狈而走。
当林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温南秦也在身边。
她有些茫然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她甚至希望自己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梦,但当日在天脊那惨烈无比的杀戮,无不在提醒着她,那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
温南秦长叹一声:“我们是在归墟海,神州,已经被人所占。就连去往苍梧的传送阵也断绝了。”
他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源源本本的告知林竹。
最后,前往天脊的那些修士,至少有一半葬身于此,剩下的大半逃回了苍梧,有一小部分,在周游和明空的带领之下,逃往神州。但玄霆随即便带着大队人马杀到,他身为合体期魔祖的残魂,本来在魔修之中,便有一定的号召力,而苍梧的修士们,却又不能到天脊来援。周游等人,只能再度逃走,他们穿越十万里流沙,逃至归墟海,终于在此地落足。
而玄霆似乎也无意进一步再行追杀,他将整个神州大陆,立为自己的大本营,凡有逆其意志者,立杀之。整个神州,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而顾正珉,也正式昭告天下,自己身为玄霆亲传弟子的身份,自然,他的混沌血脉之秘,不会泄于外人知晓。
一时间,修仙界风声鹤唳,似乎一场大劫又要来临。
他们身处归墟海,根本不知道苍梧的动静,也根本没有应对之法。
林竹忽然叫道:“我爹爹呢,他去了哪里,他还活着么?”
温南秦轻叹道:“他还活着,只是被魔门的禁法所困,失去了意识,应该是当年被顾正珉所偷袭所至,据说,他这些年,一直被困在魔宫之中。若非自身的意志坚定无比,早就已经魂散神消,你娘在照顾他呢。”
林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她对这个生父,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在知道噩耗的一刹那,她才忽然发现,这丝血脉之情,竟是怎么也断绝不了的。
她又问道:“是什么人救了我?”
一个悠然的声音道:“是我!”
那名女子这时缓步而来,她缓缓道:“你可以称我为荷塘主人,当年,我曾是龙渊阁之主,顾正珉所带领的那些人,原本曾是我的手下。”
林竹震惊无比,她愣愣的看着荷塘主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荷塘主人叹道:“有些事情,告知你也无妨,顾正珉与当年的顾颜一样,在他们两个的身上,都含有一种名为混沌血脉的血缘,凭着这丝血脉,他们在修行上能够突飞猛进,而身具这丝血脉之人,必须要到灵界,去完成一项艰巨无比的任务。当年的顾颜,正是因为没有完全依照我们的安排,自行飞升,也正因如此,她与龙渊阁的那些人,产生了分歧。事后,他们决定,再行寻找血脉传人,而我,已经无力再行约束他们。因此,只能离去。”
她将当年与顾颜的谈话,说与温南秦与林竹听。
温南秦不禁击掌道:“我就知道,只有阿颜才会这样!她向来只凭自己的本心为之,从来不会任人摆布!”
荷塘主人叹道:“如今他们找到了新的血脉传人,便是顾正珉,而且,他体内的混沌血脉,在太昊一族的帮助之下,已经觉醒,如今,他是这世上,最有可能飞升的一个人!”
林竹听了,顿时色变。
这时她对顾正珉,已经恨至了骨子里,而他又投靠了玄霆的门下,那是一个冷酷无情,只好杀戮之人。这个世界,又将迎来怎样的劫难?
她问荷塘主人道:“你当年为何要离开龙渊阁?”
荷塘主人轻叹道:“我与他们的理念不同。他们觉得身具混沌血脉之人,就应该杀上灵界,以血还血,重复当日荣光。但混沌血脉,源自于创世之始,其本原之妙,就连始祖凤凰,都不能通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让混沌血脉传人,照我们的想法做事?只是他们,如今几乎已入了魔,只想着重回灵界,以杀戮而造荣光。否则,怎么会与玄霆联手?”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玄霆身为灵界魔祖,对于人界的这些修士,根本不会放在眼下。恐怕他会将这些修士,尽数作为炉鼎,已为他飞升之用。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无比巨大的浩劫。”
荷塘摇了摇头:“我不想这样,当年她飞升之前,对于这个出生之地,是满怀善意,我想,她不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林竹这时颓丧无比:“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有别的法子么?”
荷塘主人道:“以我一人之力,并非他们的对手。但也并非没有应付之法。”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物,“他们若想在大非川飞升,就要先得到我的这张星图!”
林竹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惊讶,荷塘主人说道:“我想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林竹最终拜在了荷塘主人的门下。而这个世界,也正如她所说,即将迎来一场劫难。
玄霆、龙渊阁、太昊一族,这三方联手,足以压制这天下间所有势力。虽然他们并没有试图将这世上所有的修士都斩尽杀绝,但各大门派,都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而那些不敢屈服的人,不是躲往归墟海,就是避向南海。
玄霆大半时间,都闭关不出,他要将自己完全修成化神,才有能力去独自开启凌霄殿,飞升灵界。剩下的人,都奉顾正珉为主,一时间,他成为这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一言定人生死,万众景从。
而在玄霆所传授的魔门秘法之下,再加上问天录之助,只过了不到千年,他便已到达元后巅峰境界,并且隐隐有再行突破之事。
比起顾颜当年修成化神,也不过只晚了数百年而已。
而顾正珉的心中,更是无比得意。毕竟,与顾颜不同,他的背后,有着龙渊阁与太昊一族的全力支持,飞升似乎已是不远的事情。
在他的心中,更是对当年的那位祖姑,曾被万人传诵的顾颜,感到很是不屑,明明有一条康庄大道不走,却偏要无比执拗的钻牛角尖,难道是脑子坏掉了不成?
只是他并没有想过,顾颜在世上之时,万众拜伏,天下间皆奉其为主,真心敬服,而现在,所有修士的心中,对他只有惧怕。
花了千年的时光,玄霆终于成功的修成化神。比起当年的残魂来,更加厉害,不在原本的荷塘主人与黄道人之下。他现在离飞升只差一步,但是,仍然没有找到星图的踪迹。
没有星图,就算强行开启通天路,也会迷失在星路之中,永远不会到达灵界的尽头。
而星图是顾颜当年亲手所制,现在不知下落何处。
再者,那位大非川的虎王,也是个极难对付的对头。
玄霆的手中,并没有当年的兽王符,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开启凌霄殿,便要慑服万兽,开启万妖化骨大阵。这一切,还要过虎王那一关。
不过,这一切,在玄霆晋阶化神之后,都不再是太大的问题。他召集了所有手下,浩浩荡荡的杀上大非川。
但顾正珉所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放在眼里的那个小姑娘林竹,这时也已经来到了大非川。
林竹拜在荷塘主人门下,但只是学艺,并不算真正的师父,在她的心中,真正的师父,也只有温南秦一个人而已。
千年时光,她业已在荷塘主人的帮助之下,修成元后。修为算得上当世骇俗。
只是比起玄霆和顾正珉,还相差甚远。顾正珉如今几乎已突破元后巅峰,离化神只差一步而已。只要他能够再堪破问天录的最后一层,便可以如当年的顾颜一般,成功晋阶化神。而他显然,准备在大非川,完成这个任务。
这些年,与玄霆为敌的那些人,如林梓潼等碧霞宗修士,叶云霆与杜确等人,都避到了归墟海,他们在荷塘主人的带领之下,暗中做着布置。而大非川,则将是他们的决战之所!
荷塘主人,这时正坐在简冰如的对面。
当年曾叱咤风云的虎王,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只是眸子中偶尔射出的一丝精光,昭示着他曾号令天下万妖的高贵身份。
他看着荷塘主人,低声说道:“身具混沌血脉,我不能避而不见,而且就算我们两人联手,他们有龙渊阁为助,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荷塘主人微笑道:“我自然有法子,那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