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老待得众人出去,自己也蹒跚着从那椅子上下来,左右环顾看已经制服了众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交给花孔雀他爹,口中吩咐道:“将这些符纸全部塞进孩童口中,然后捆在柱上,等我们外面收拾了首恶之后自然回来解救他们!”
“是,是!……快些,把嘴巴给我掰开了……哎,拉住了,别咬了我……”那汉子马上忙乎起来,抽空还回了一句:“这里交给我了,石大师您放心。”
石长老知道此人虽身处江湖,但是心思慎密,对自己又百般尊崇,区区小事该不会出错,于是便应了一声,在余下弟子的搀扶下踱步到了院外。
到得院外一看,那里已经战做了一团!
五名比丘僧牢牢围了个圈子,内中是名高瘦之极的红袍上师,那上师手中拎着个半死不活的孩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四肢垂下无甚动弹。只看看红袍上师脸色红潮翻滚,眼露凶光,显然已经暴怒之极。
比丘僧身上尽被那符水淋湿,狼狈不堪,手中兵刃使出也软绵绵无甚力道,石长老知道己方所用的符水奏效,又看天龙和五鸠穿插在丁甲宗弟子中不住偷袭,比丘僧应付乏力,心中顿时宽慰。
他施施然走到一旁计长老的身边,呵呵道:“看来这事儿真被你说对了!来人确实是那吐蕃宗脉,这一术必然可暂时封住他们的神通——只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比丘僧中若是修成了大神通智,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你看那中间的上师显然已破神通境,进入了神通智,为何也看着无力回天,不释法术呢?”
计长老微微黔首:“我也觉得奇怪,这人身份不低,那修为也到了大神通智的境界,按理说和我们本有一拼之力,结果出来被我五鸠便弄得手忙脚乱了……这、这显然不合常理!”他眼神闪烁不定,沉思道:“除非,除非他是有所后招……”
两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想到个极为可怕的事儿,脸色齐齐变得惨白,不由的纵声高叫:“退后!你等速速……”
话音未落,已经看那高瘦比丘僧双手一合,双手捏了个金刚摧崩至势手印,口中念诵大毗卢遮那佛号,顿时全身犹若暴雨倾盆,狂风怒作,一股耀眼无穷的白色光芒轰然炸来!
光涌风涛,众人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无穷无尽的金刚椎狠狠击中,胸腹全身针芒戳下,人也止不住朝后被甩了出去!
此刻只觉半空中若有大悲大势之力袭来,身上像是被骤然抽空了一般,酥软无力,齐齐倒在了地上!
冥冥中听得半空抑扬顿挫之声起:
“秘密主谛听心相!谓∶贪心、无贪心、嗔心、慈心、痴心、智心、决定心、疑心、暗心、明心、积聚心、斗心、诤心、无诤心、天心、阿修罗心、龙心、人心、女心、自在心、商人心、农夫心、河心、陂池心、井心、守护心、悭心、狗心、狸心、迦楼罗心、鼠心、歌咏心、舞心、击鼓心、室宅心、师子心、鸺心、乌心、罗刹心、刺心、窟心、风心、水心、火心、泥心、显色心、板心、迷心、毒药心、罥索心、械心、云心、田心、盐心、剃刀心、须弥等心、海等心、穴等心、受生心……一切尽收,阳焰性空,彼依世人妄想,成立有所谈议,如是真言想唯是假名!”
光芒耀空,把整个石门渡尽数笼罩,也不知有多少人晕倒过去。
光芒消散退去,这场中众人尽数摔倒在地上,那五鸠御神与百足天龙重新回到了封器之中,比丘僧众也不能幸免,个个都瘫软在地,手足抽搐不已,显然都已晕厥过去!
整个场内只有石、计两位长老,石不转三人能勉力撑起身子,可都已经手足乏力不堪再战,那高瘦比丘僧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顺着唇角淌下,可是他却站在那场中,举手投足之间纵然孱弱,却依旧有提刀杀人的力气!
忽然,那高瘦比丘僧笑了!
那笑容狰狞若鬼,丑恶如魔,说不出的可怖妖异!
他慢慢提起一把朴刀在手,走将过来……口中只道:“我佛立意人世,除魔消障,你等俗世尘泥之中,但有不垢不净,不清不白之心,必然有所破灭,有所消散,我今日便渡你等归于须弥勒境……兵臣,送天归外!”
说着便把那刀子高高的举起,直朝石长天项中而去!
石长老长叹一声,双眼也黯然闭上,只等那一刻到来——
在这电光火石、飞火流萤的刹那,这车臣上师背后忽然飞出一道残影,来势似雷似电端得是毫不迟疑,直直就飞身撞在了他的后背!
“嘭!”
那车臣上师那里还有力气闪避,直被这一撞狠狠击飞出去,摔得蓬头垢面满身烂泥,衣服挂破个偌大的口子,手中的朴刀也脱手掉在了一旁!
虽然脸上挂破了无数的血口,可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拼命扭头来看,想知道究竟何人能抵挡这大日如来诸天普渡之术,动作也不禁有些慌乱……谁料这一扭头,却正好和双眼睛打了个对望!
那双眼睛深邃无边,浩瀚无涯,宛如漫天星辰却又多了些鬼魅之气,透过那瞳孔他竟然看见了无边幽冥,就像行走地府——这突如其来的一瞥居然如利刃刺透了他的瞳眸,猛然在脑海深处那么一扎!
随后身上被人重重的压倒已经无关轻重了!
车臣上师头痛欲裂,青筋崩凸,手胡乱的在地上乱推乱掀,慌乱中也不知道把什么给甩了下来,但是他心中却立刻感觉到了种无法言表的轻松,像是逃出了千斤重石的压迫,一个发狠便站了起来!
他狠命的睁大眼睛,这才看见面前地上有个喘息不已,满身大汗的少年——正是那沿途偷窥自己,被手下擒获,然后又附身了睹史多天恶鬼冤魂的至尊宝。
这孩子咬着牙,横着脸,满头满目的泥污不顾,只是用力喘气,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就像随时准备再次扑将过来。那眼光一接触,他再次感觉自己脑海中针芒出现……
哪还敢等?
车臣口中怪叫一声,再也不敢留在那处,转身发足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口中胡乱用那蕃话嘶叫乱嚎,却是没有片刻的停顿,直直遁入了江边芦蒿荡中。
至尊宝抬足便追,可是只追出去数十米,脚下骤然一软把自己给摔到了泥地上——原来他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为之了!
这一摔,至尊宝自己也是搞的七荤八素昏了头,好不容易颤颤爬起,却看那车臣已经消失无踪,他这才悻悻的回来将石长老、计长老、石不转三人扶起坐好,行礼道:
“几位大师好!我是五轮宗二代弟子王八月的孙儿至尊宝,见过诸位前辈!”
三人刚才见至尊宝暴起和那车臣相争,心中虽然也猜到了他与那比丘僧不合,可毕竟不知道对自己会是如何做派,直到现在他表明了身份知道是那五轮宗漏网弟子,这才松了口气。计长老喜道:“原来你是五轮宗弟子,那可真是妙极!我们乃丁甲宗门下,此番在此用计设伏,便是收到了百鹤的求援纸鹤……不好,那些人要逃了!”
至尊宝骤然回首,便看那几名比丘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连忙手执扑倒守在三人身前,却也不敢前去厮杀擒拿。比丘僧纷纷从自己口袋中摸出个黑糊糊的甘露丸塞进口中,咕噜一声咽下,晃晃悠悠的转身走去。
三人费力起身,感觉身子尤自虚弱不堪重负,别说提刀拿人,就连自己站立都尚且不稳,只得把目光投到至尊宝身上,可那至尊宝也是满头淋漓,汗如浆涌,心中顿时明白了此时处境——
端端是个麻秆打狼两头怕的局面,谁也讨不了好,谁也奈何不了谁!任由你心中有万般思量,可手中无力缚鸡,那也是不成的!
眼看大好局面失去,三人也只得苦笑一声,将那心思给埋藏起来。
那些比丘僧朝着山下一路而去,渐行渐远,三人将眼光收回到自己弟子身上,这才看见有人微微开始了动弹——三人不知那比丘僧所服之物为何,可却知道一定和他们早早苏醒是所关系的;又不知道至尊宝究竟是缘何未曾晕厥,不由的连连交换眼神,把那心中疑惑告知了旁人。
计长老眼神示意道:“且不要急,待到让弟子恢复之后在细细询问。”他咳嗽一声,善言相劝道:“至尊宝是吧?你能否去取些清水来?这术法要解必须清水入腹,可真是麻烦你了。”
至尊宝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进了院中。
他进去便看那躺了一地的人,盐枭是乱七糟八的躺在地上,状况与那丁甲宗弟子一般无二,而五轮宗弟子则是被捆在柱子之上,同样晕厥,可是嘴里却嗤嗤朝外冒着白泡……
他心中有些慌乱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冲出去把那水瓢递给了计长老,粗粗将五轮弟子的情形说了一遍,那计长老连忙叫他去把那些弟子口中符纸取出,然后使糯米酒灌入……
如此折腾一番,才算是救回了那些弟子性命!
等到雄鸡啼鸣,天色放晴,整个客栈也才恢复了平常景象,而这石门渡也逐渐有了些许人声话语,人人都只觉南柯一梦,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