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策马疾驰,二人不多时便已到了金华府,远远看到那白莲教总坛所在的天宁寺,二人翻身下马将其藏好,然后一路藏匿身形朝着那处摸去。
天宁寺本是古刹,佛门之地,后来这东南白莲起事,整个不知怎地就变作了白莲教的总坛。两人远远看着那寺中有人影晃动,想是此处并未受到密宗攻击,一切如常,两人倘若露面被人发现,群起攻之,脱身绝非易事,是以二人拣了那寺后荒僻小径而去。荆棘杂草无数,两人绕了大半时辰,这才赶到寺后。
其时天色昏黑,寺中人也不多,只是偶或听得那巡夜和站哨之人在闲话聊天,想必是因为总坛首脑尽数走了,所以有些松散——心中一喜,两人寻着机会便上了墙头,跳进了草丛的黑暗之中。
天宁寺本身不大,那大殿厢房加一起也不过数十之数,平日白莲教众人数众多,所以那坛主门外便派了两名教众日夜守着,一切贵重物件都守在内中夹层之中——玉笙烟在那草丛中打量一番,眯着眼伸手一指,“看吧,正如婆婆所说一般,这房间便是那明王坛主的厢房,门口都站着人呢,我们要的东西定然就在里间……”瞥得一眼,她忽然伸手将嘴一捂,压低声音惊道:“这、这怎地不是两人,而是四人?”
至尊宝朝着那处瞄去,果然看得正中个厢房门口有着两名白莲教弟子站着,就在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之上还坐着两个教众,嘴里正吧嗒着旱烟——正是那火光刚才一闪一灭,才使得玉笙烟注意到了此处,发现了二人蹲坐着的行踪。
现下两人已过足了瘾,这便走将过来与另两人站在一处,挎着兵刃,虽说笑之间斜靠着那房门墙壁,可始终不曾离开,再加上距离隔得不远不近,要是贸然动手,怕是也不能一击得手——至尊宝看得此中情形,皱了皱眉,口中道:“四人看守,这倒是和婆婆所说有些不同……”“只怕是洪城出事,这边也加强了防备,”玉笙烟同样发愁:“这倒是不好办了。”
“那,你有没有法术能把四人一并弄晕?”至尊宝摆手:“我所学之中虽有这法术,可所需准备的之物中有赤露白雨,这两物我都没有。”
“我亦没有备下那些劳什子,”玉笙烟同样急道:“不然我们就硬上吧?杀人放火虽非本意,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杀人放火?”至尊宝听到此话,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在脑门一拍道:“哎呀!我有个法子了!”
“啊?”
至尊宝嘿嘿两声,口中道:“烟儿,你莫要动,就躲在此处黑暗之中藏身;我则去那后院之中,乱处放上几把火,只等那火起之时,我大声叫喊‘走水’,如此一来白莲教众人定然抢来救火……”“那我就趁着这机会进屋寻令牌?”玉笙烟听得此计,喜道:“甚好甚好!届时即便有一两人留着,我动手硬来,想必此时喧闹中也不会太过瞩目,惊动旁人!”
“那好,我们分头行事——我点火之后,若是再来寻你,怕会与那救火的教众撞上,我这便不来,翻墙在那寺外等你。”
“好!”议毕,二人不再多言,按照商议的步骤分头行事。
玉笙烟见旁边大殿敞着门,猜内无人,这便闪身进殿躲在门后,至尊宝则一路摸到了后间。后间乃是白莲教的厨房库房之地,倒也无人看守,他到那厨房中一寻,找到半瓮炒菜的油来,随手便取个葫芦瓢儿舀将起来四处乱泼。
厨房、库房尽数泼了不算,想得一想,又把剩下的油泼在了那尽头堆着的柴火之上,然后取出几张符纸在手中一摇,引燃火头,将符纸尽数丢在那易燃的物件上。
火借油燃,其势甚猛,片刻就看浓烟滚滚,四处明晃晃的烧了起来,他这时又取了根竹竿,将那燃烧的柴堆一挑,火星顿时漫天满园的泼洒开来!
一时间后院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只把天也给烧得红了。
至尊宝嘿嘿一笑,这才摸到墙根之处,听得那侧院厢房中已有人呼喊‘走水’,自己便也不叫了,径直翻身出去,绕个圈子来到寺庙侧面。
此时那天宁寺中已喧闹一片,白莲教众犹若炸窝的蚁群,衣散裤乱的在拼命救火,至尊宝隔墙看放炮,只听个响,已明白了内中的情形……
等不多时,玉笙烟泰然自若的从那大门缓缓走出,喊了声:“走罢,东西到手了。”不用多说,事儿定然顺利之极。
此时天边尽头已隐隐发白,看不多时便要大亮,二人毫不耽搁,辨明方向便朝着嘉兴而去。才走了两条街,周遭街上已有无数人手拿桶盆,口中大呼小叫的帮忙救火去了,旁边无数房舍敞门开户,既民居亦有商铺,至尊宝见旁有个包子铺老板不在,这便随手拿了两屉,与玉笙烟骑着马,吃着包子一路而去。
等到天色大亮,二人已到了金华府近郊,至尊宝心想上次昼夜兼程尚且慢了一拍,这次倘若又慢,那恐怕是差不多密宗的诡计了,于是便与玉笙烟商议对策,她想得一想,口中道:“不若我们买一马车,然后六马轮流拉车,你我二人换班而驾,路上绝不停留,如此便能比上次抢出几日休息睡觉的时间,再怎地也该赶得上了吧?”
“可是你我二人换班休息,那马儿怎办?”至尊宝道,“它们总得吃草吃料,睡觉歇息吧?一路跟着,不出两日便不得用了。”
玉笙烟嘻嘻一笑,“这倒是不碍,婆婆教了我个赶路的法子,你只管跟着我,自然能把此事给处置妥当。”
至尊宝心中半信半疑,只能把此事交予她办——只看那玉笙烟又买了两匹马儿凑足六匹之数,然后买一轻便马车,又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一进门便对喝令老板把门关了,上起门栓。
老板与小二又惊又怕,不知是何意思,玉笙烟哈哈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个白绸小卷,打开来抖得一抖插在桌上,口中道:“你等可认得?”
那小卷抖开,赫然便是个小小的白色旗子,上绣脂白莲花,边缀墨绿藤纹,栩栩如生,东南诸地尽是那白莲教信徒,见得此物如何不识?顿时,那老板噗通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作揖,口中道:“信徒郭大柱拜见圣母,拜见生佛……”
“圣姑!”玉笙烟作态道:“别乱喊乱叫的——好了,既然你认出了我的身份,那么现在本圣姑问你,本教有事须得着落你身上,你可愿意替本教出力?”
“呀!有事着落我身上?太好了!”那老板连连磕头,高声叫道:“能为圣教出力是小的荣耀,有事尽管吩咐!”他将胸膛拍得山响,“单凭圣姑吩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好!”那玉笙烟略略点头,“不错,老板你果然对本教忠诚,吾心中甚安啊——既然如此,你们便去把那外面的六匹骏马牵进院里,然后给我门口守着去,等本圣姑施法行术完毕,然后再给你们一一吩咐细来!”
“好,好好……”老板顿时莫口子应着,和小二把六匹骏马拉进了院中,好草好料的添了,然后两人出得门去掩了,然后规规矩矩守在门口。
玉笙烟取来黄纸,很快便折成六只纸马,然后用手指在那活马的胸口一戳,溅出血来,然后分别用那纸马的头来接了鲜血,就着指甲把那鲜血在黄纸上抹开,具是同样的莲花踩月之形,并无差别。
接着,他将那纸马分别烧成灰烬,一半合水灌给马儿,一半混合泥土捏成六个泥丸纳入怀中,然后喝道:
“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来往!随我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三解元!归!立号令!”
顿时只看那泥丸身上一道红光闪现,然后六马均是嘶叫一声,缓缓跪伏在了地上,神情萎靡,略有疲态……
“差不多了!”玉笙烟拍拍手道:“此泥丸已经收了那马儿的魂魄精元,可以借着此精元化成活马,我们两两使用,完毕之后再换,届时那用过马儿便在旅店中歇息,恢复元气,如此周而复始,我们便可以靠着这六匹马儿的化身,昼夜不停赶往嘉兴。”
“此术妙极!”至尊宝顿时笑了:“有此了此法,我们便可以带着干粮,昼夜不停的朝着嘉兴赶路了——只是,不知道这泥捏纸马能用多长时间?”
“你也看出来了?”玉笙烟道:“果然不愧是法门弟子,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漏洞……实不相瞒,泥丸为躯不能久持,至多不超过十日便会毁坏,不能为用。”
“如此,我们便要赶在十日之内达到嘉兴,”至尊宝点头道:“看那路程也差不多,倒是不必担心……只是,你这边找此旅店又有何用?”
“他们是替我们养马的,”她解释道:“那马儿被我们使唤之后,疲惫尤胜真马赶路,所以要他们好草好料的喂养,还得加上些大补之物在饮水之中——我怕随意找个地方,稍有疏忽,马儿累死在半路,岂不麻烦?”
“原来是这个缘故啊!”至尊宝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不多问,这便叫老板小二进来听候吩咐……玉笙烟只说此马事关重要,需要老板小二好生喂养,每日一次大补汤剂,如此一来便算是大功一件。
那汤料方子所写均是大补之物,玉笙烟留下了十块大洋,叫老板照方抓来便是,每日按量按时送至;至于说这小店,这些日便不要开门了,一心一意只管照料马匹。
那老板信誓旦旦,指天赌咒一定把马匹给养好……如此一来,二人终于安心,使了法术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