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隋龙祖和黑衣老者之间的争斗显然也已经接近了尾声,那黑衣老者浑身是汗,气喘如牛,早已没有了刚出现时的那种傲慢和不屑,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阴魂鬼力支撑,一个鬼修者耗尽了自身鬼力之后,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附体隋龙祖的吕祖神念似乎并不想动手杀他,只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不停地戏耍。对敌双方之间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转换,隋龙祖是游刃有余,而黑衣老者却如同婴儿对上了一个正当盛年的壮汉一般。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是,这边的打斗如火如荼,动静也不算小,为什么那位此地真正的主人——杀人狂魔张献忠却一直不曾现身?是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还是出现了其他的变故?
到最后,黑衣老者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意念,被好像也失去了耐心的隋龙祖平平一刀拍倒在地,一脚踏头,几乎要直接踩进了泥土之中。
天游子走上前去,伸手轻轻地从他手中夺过郭公尺收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祝由鬼祖,今日你恶贯满盈,就让贫道送你上路吧!”
就算是到了此时,祝由鬼祖依然是凶性不改。他在隋龙祖脚下翻着一对早已暗淡的眼睛,嘶哑着嗓子嘶声大叫:“臭杂毛,今日老夫算是栽了,不过,就算你能请下吕洞宾这个老杂毛,这死城也不是你能闯的出去的!现在将军已经是杀神之身,见神杀神,见佛弑佛。你们胆敢在他大喜之日闯进死城,破坏他的好事,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躲进九幽地狱,恐怕也逃不出将军的手心!哈哈!哈哈哈哈!等着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天游子看着脚下这张冥顽不化凶相毕露的老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尘世之间,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种难以抹除的欲念,它使善心泯灭,凶性迸发,造就了无数纷争,挑战着世间正道。正所谓‘除恶即是扬善’,恶根不除,世间焉有宁日?!他不再说话,手起处,五帝铜钱剑落下。
隋龙祖似乎是有些嫌恶地抬腿一脚,将黑衣老者的尸身直踢出数十丈之外落入僵尸群中,随着一阵肢体撕裂和咀嚼声响起,这一对作恶多端的老夫妇终于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隋龙祖有些落寞地将手中的长刀往地上一插,语气中满是担忧:“小道友,本座只能帮你到此,这城中之物,几乎无人可敌,你好自为之!”
说完身体一抖,忽然无力地坐了下去,声音也突然变了:“他奶奶滴,可累死我了!”
天游子正要说话,却听死城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滚雷般的声音:“好!很好!你们这几个小娃娃有点手段,居然替本王宰了这两个碍眼的老东西。你们进来吧!这两个老东西死了,本王正缺人手,能做本王的奴仆,应该是你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死城上空忽然间乌云滚滚,天地变色,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巨大的死城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一只有生命的巨兽,城门中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吸力蓦地传来,天游子等人猝不及防也无可抗拒。眼前景色一变,已经来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大殿之中。
如果说这座大殿气势恢宏,那也确实不错,雕梁画栋、斗拱飞檐、勾心斗角、金碧辉煌,这些词语用到这里都不算过分。天游子在京畿之地生活多年,虽说潜心修道,很少城里游玩,但是对于故宫紫禁城倒是也不陌生。他一眼就已经看出,眼前这座大殿的规模和制式完全跟紫禁城中的太和大殿一模一样,甚至在大殿正面还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完全是以真正的黄金铸就的巨型龙床!
这张龙床不但做工精美巧夺天工,而且用料考究精良且又实在,打眼看去,粗略估计这张龙床最低限度也得用去了不低于一吨黄金,加上人工,只是这么一张床,就可称得上是富比石崇,财堪邓通了。大殿之中的其他用品也都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玉器珍玩、波斯红毯、铜鼎、香炉应有尽有。只不过在这无尽的奢华之中,却又有一些东西与其显得格格不入。
天游子他们进殿之后,首先看到的不是这些奢华的摆设,而是殿堂两侧对称摆放的那些烛台。按理说大殿里光线暗淡,按照张献忠的身份地位,摆放一些烛台那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也不会在乎耗费这点香烛钱。只不过这些烛台非金非木,而是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女尸。
一条条粗大的灯芯从女尸们张开的小嘴中伸出,青光摇曳,映得这些女尸的脸上光怪陆离,不但美感全无,而且还透着一股阴森和狰狞。大殿门口处,两个红衣童男童女以跪姿分居左右,已经完全干瘪的身躯宛若木石,仰面朝天,大张的嘴巴里同样各有一根粗大的灯芯,只不过灯芯上的火光却是与众不同,竟然是一种诡异的黑色!
一条指头粗的铜管连接着那些女尸烛台,尽头处通入殿门口的这对童男童女体内。天游子悚然动容,脱口而出:“姹女童阴冥火结界!”童男童女口中的黑色火焰不是凡间之火,而是冥火,一种只有在九幽地狱中才会出现的至阴之火!这种火焰没有普通凡火的那种热度,若是落在身上,你不会感觉到灼烧的痛苦,但它却会像跗骨之蛆般再也挥之不去,而且它不会伤及肉身,只会将你的灵魂焚烧得一干二净。而最为可怕的是,这种结界会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一个独立的异度空间,一旦进入,除非结界主人愿意,否则你就再也找不到回头之路!换句话说,有这种冥火结界存在的地方,其实就是九幽黄泉,有进无出!
两行女尸烛台之间,铺着的是华美柔软的波斯地毯,虽然踩上去柔软而又舒适,但是天游子他们却几乎难以动脚。因为就在这条华美至极的地毯上,却处处堆满了古代缠足妇女所特有的那种畸形小脚——三寸金莲。让人尤其恶心的是,这些小脚大部分已经腐烂溃败,散发着呛人的恶臭不说,还被人刻意用长长的裹脚布掺杂着一些绣工精美的绣花鞋,捆扎成了一朵朵巨型的莲花状。几乎每走一步,那么势所必然地就会踩踏在这样一朵人脚莲花台上。步步生莲?然而这样的一种令每个人都会心向往之的境界,在这里却显得如此的恐怖,如此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除去这些之外,整座大殿中空空荡荡,以前所见的那支迎亲队伍中的精壮汉子们依旧没有踪影。不过,那口巨大的柏木棺材和八抬大轿却很醒目地摆放在大殿正中的龙床正前方。大殿里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除了那些女尸烛台口中烛火摇曳,时不时发出的一声声细微的‘噼啪’声之外,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游子向来就是那种极度相信邪不胜正的人物,就算是明知道毫无胜算,他也是绝对不肯向眼前这种如假包换的邪恶势力低头的。他信手一挥,用手中的八卦七星桃木剑接连挑开两只小脚莲台,然后向那具柏木棺材单掌稽首:“无量天尊,若是贫道猜得不错,你便应该是此地死城之主——杀神张献忠了?!”
柏木巨棺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一个雄浑的声音轻轻地‘哼’了一声,声音虽轻,却宛若重锤,震得天游子等人耳膜生疼:“小娃娃,本王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你可知道,就算是你家祖师爷张道陵见了本王,也得礼让三分!你敢如此出言无状,难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一种浓重得若有实质的惨烈杀意从巨棺之中散发出来,刹那间已经将天游子牢牢锁定。虽然这股杀意的主人尚未现身,但这种气机却已经压得天游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咬牙,将手中的七星桃木剑和五帝铜钱剑相互交击,剑气升腾中,虚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微风过处,那种若有实质的残酷杀意已经被化解于无形:“张献忠号称川中人屠、七杀将军,平生杀人如麻,满手血腥,杀我一个小道士当然不算多。只不过自古以来邪不胜正,逆天行事,必将恶贯满盈!张献忠!你生前为恶人,死后为恶鬼!人间无处容身,地府去也无门,神人共愤、天地不容,如今只能依靠邪法自立结界以藏身,却依旧不思悔改,为害一方。今天贫道既然来了,就算拼了这二十年道行,也定要打破结界,将你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戮尸收魂,送入阿鼻地狱!有种的不要藏在龟壳里装神弄鬼,咱们面对面大战一场,也不枉了你张大将军、蜀中人屠的一世英名!”
话音刚落,那口柏木巨棺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一阵恶兽般的怒吼从巨棺中传出,整座大殿中就连地面也为之震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