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陵而往西北,却行便越见草木枯黄。
宿卫军的很多军士看着前方丁宁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早在这场迁徙般的行进开始之时,宿卫军的绝大多数军士都对丁宁持有了极大的尊敬,军中的最高将领郭锋更是对丁宁执军师。
在秦军的很多军队里,军师的很多命令便最终会成为让全军奉行的命令。
从离开长陵至今,这支队伍在行进之中的一切命令,也都出自丁宁之口。
只是在这些军士看来,丁宁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令人觉得惊艳的地方,只是会经常做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举措。
就如此时,方才那一条最容易被人伏击的峡谷已过,前方是一大片的平原,视野之中只有一些零散的农户村野,然而丁宁却令他们停了下来,而且已经停了许久。
只是这支军队的最高将领郭锋并非如此想。
因为他很清楚丁宁在这些看似平静的时日里已经做了多少令他都觉得震惊的事情。
“你确定他们会在这里动手?”
他看着前方一眼平川的荒野,凝重的看着丁宁,问道。
“这是一些流沙宗的修行者,在这样的地方隐匿对于他们而言和在别的地方隐匿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最忌惮的只是军中的那几件符器。”
丁宁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最为关键的是,过了这片平原,就到了边城,他们应该觉得在此之后便再没有出手机会,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些纷争,所以一定会在这里出手。”
郭锋不能理解丁宁从何断定那些从前几日前便被丁宁发现行踪的修行者是如何表现出了起了纷争,但是既然前几日丁宁的判断都没有任何的错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丁宁。
“为什么我们要被迫应战?”站在丁宁身旁另外一侧的南宫采菽却是深锁着眉头,一脸肃杀的样子,轻声问道。
“有些敌人不是永久的。”
丁宁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有些敌人只是背负着命令而来,若是无法达成命令,或者正好错过了。这些人未必是你今后的敌人,今后的战斗里未必遇得到。有些刺客在他们发觉被察觉的情况下,就未必会出手。一些能够尽量避免的战斗便要避免,这样便尽可能的保存力量,毕竟我们的使命只是要先到达我们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尽可能的歼灭沿途的敌人。”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南宫采菽接着说道:“最为关键的是,每场战斗都会有人死……尤其是当数量不少的修行者面对一支军队。”
南宫采菽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一眼后方那些军士,她彻底明白了丁宁这些时日的努力,也觉得自己从丁宁这寥寥数句话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连故意留下线索警示都吓不退他们,只是让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出现了分歧,这便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他们接的是死命令,根本回不去,另外一种可能他们只是用来摸这支军队的底,或者消耗一些力量,后面还有真正的强者未出手。”
丁宁接着慢慢的说完了这两句话,然后看着郭锋认真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想要接下来这支军队彻底的掌控权。”
郭锋笑了起来,寒声道:“既然你知道这和我这些兄弟们的命有关,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我现在便将这支军队交给你。”
“我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告诉他们我们做好了准备,他们若是还在这里,那便是不可避免的战斗。”
丁宁微微的垂下了头,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然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数道命令直接下达。
沉寂等待了许久的军队开始动了起来。
因为这几道命令很奇怪,所以一时显得有些混乱。
只是丁宁并不需要抢时间,所以一直等到这支军队再变得平静起来,他才示意继续前行。
数名传令官在郭锋的示意下直接到了他的身旁,确保他的命令可以第一时间下达。
此时距离傍晚还有半个时辰,天气微凉,但在行军之中微风轻拂,沐浴在阳光里,却是极为舒服。
这一带距离阴山只有最后一些边城,荒野间没有常走的道路,战车碾压着荒草,军士身上的甲衣和草叶摩擦,发出奇异的沙沙响声。
丁宁位于最前方第二排的战车里,他始终蹙着眉头看着前方四周,看似仔细的听着风中的杂音,突然之间,他的手往上竖起,手指缝隙边缘的血肉在阳光里被映射得一片血红。
“停!备!”
传令官和所有这支军队的军队都无比熟悉这种手势,然而为了避免有人反应不过来,数名传令官还是第一时间发出了凄厉的喝声。
当所有人的脚步骤然停顿,天地一静的瞬间,一道杂音清晰的出现在草从里,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有草叶随着凛冽的剑气飞溅而出,一条黄蒙蒙的气浪上方,无数黄绿相间的草叶碎末往上腾飞而起,就像一条黄色身体,黄绿色鳞甲的蛟龙在草从中急剧的穿行而来!
“飞剑!”
所有这些无法理解丁宁先前举动和命令的军士全部反应过来。
草叶的下方,甚至泥土的缝隙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这支军队。
陡然看到这道剑光,这些眼睛里骤然出现了无比愤怒的光焰。
这些修行者的愤怒来自于有同伴抢先出手。
但不可否认,既然已经动手,而且当这支军队这一瞬间的失神,大多数人都被那一道飞剑吸引之时,这便也是最好的出手机会。
只是这一刹那,草叶的下方,响起了很多水流流淌般的细微声音。
看着那一道飞剑,很多军士惊怒异常,然而丁宁的神色却是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重弩!幽火!月刃!”
他只是用很急促的语气沉稳的喝出了三个名字。
与此同时,在他身旁的数名传令官连做了三个手势。
只是这一瞬间,军队后方的空气便被金铁的光芒和天地元气的乱流撕扯成了粉碎。
上百道金属的流光如流星一般狠狠的坠落。
流星之后是数十片看似沉重到了极点的弯月……这些弯月都有十余尺的长度,在发出恐怖的呜鸣声坠落在地的瞬间,便沿着符线爆裂开来,炸开成更多两尺来长的金属刃片。
最后出现在空中的,是数百道幽绿色的流火。
这些流火在坠落时便让空气里的草屑和地上的枯草都直接燃烧了起来。
一片火海。
这支宿卫军后方五十步到百步之间的区域里,全部一片火海。
当第一批粗如儿臂的重型弩箭从弩车中发出刺耳的嘶鸣时,这支军队后方五六十步下方的草地便沸腾起来,发出数声惊怒的暴喝声。
四名修行者从地下冲了起来,身周剑光飞舞,硬生生击飞了落下的重型弩箭。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四名修行者的身体却被恐怖飞旋的碎裂月刃撕扯出了可怕的伤口,在凄厉的惨嘶声中,幽绿色的流火不断坠落,在他们不断四散飞掠的过程中,不断洞穿他们的身体。
看着这样的画面,看着在流火中身体被撕扯分裂而死去的那四名修行者,所有这些军士震惊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
一名出现在军队正前方的修行者也无法理解的叫了起来。
他看到那道很狂暴的在草尖飞向战车上丁宁的飞剑突然调转了方向,落向丁宁的左侧。
一声清脆的震鸣声响起。
一道闪耀着微微青色的飞剑往上空飞起。
这一道先前毫无声息的飞剑,是被草中硬生生的挑出,被那一道先前显得无比狂暴的飞剑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