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于这片荒原里所有修行者,甚至不同于乌氏的所有王族。
今日在他看来,非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他手,而且一切犹如天意般,连时机都巧到了极致。
在他的预料之中,厉西星就会在此时死去,而丁宁则会接替他而行,或许便能替他解开祖山的所有封禁,最终令他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厉西星怎么能够到达那里,而且还能平安的点燃那两道烟柱。
他毕竟非寻常人,即便身体里充满令他心神震颤的情绪,也只是在数个呼吸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乌潋紫沉声道:“跟我进去。”
他对待乌潋紫的语气和平时有很大差别,但此时乌潋紫早已被这种想象都想象不出的惊世画面所震慑,所以根本未有任何察觉,只是呆了一呆,“大巫,要进去了么?”
这名乌氏大巫没有先行回答他的话语,只是沉默的开始走下陡峭的坡地,同时头颅却往上扬起。
看着天空里不断坠落的灵雨,那些比走兽更快,已经纷纷涌入祖山之中的禽鸟,他开始想到这场灵雨应该是带来改变的根源。
既然已经有所改变,那便代表着他完美的计划已经出现了诸多不可控的因素。
……
军马还在沿着极陡的坡地不断往下疯狂的冲刺,然而军马的力量毕竟比不上修行者的力量,在丁宁刻意的控制下,他所骑乘的军马和那燃起烟柱的山道渐渐正对。
然后丁宁出了一剑。
他的末花残剑高高的飞了起来,用的是周家墨园残卷上的一道剑意,这片天空里顿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钟鸣声。
接着丁宁又连施同样的两剑。
天空里便如同连响三遍钟声。
这三声钟声都如同闷雷,传得异常远,但都非常急促,一响而止,没有什么余音缭绕。
“关心则乱,太过关心他的生死,便容易落入对方的算计。”
看着丁宁连施这三剑,申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漠地说道。
“对于我而言这叫做勇气。”丁宁想起了很多事情,淡淡的回应道。
当第一声钟声在高空中响起时,厉西星霍然回首。
“真的是他来了?”
胡京京和丁宁从未见过,只是听过一些有关这名酒铺少年的传言,然而看到厉西星的动作,再听到这带着剑意的鸣声,她的身体里都骤然充满了莫名的振奋之感。
再听着接下来响起的两声急促钟声,她忍不住看着停下脚步的厉西星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鸣金三遍,便是收兵。”
厉西星看了她一眼,道:“他希望我们停下来等他。”
“我在长陵时读书,看到书上说真正的知己便能够心心相印,甚至不需言语便能明白对方真正的心意,我便认为是胡说八道。今日见了你和他,才知道这是真的。只不过这必须首先是真正的知己,互相不信错人。”
胡京京看着直接坐下来等待丁宁的厉西星,也坐了下来。
……
丁宁和申玄随着兽群一起穿行。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平静,只是申玄显得更为冷漠。
然而这不代表着他们真的很平静。
“你的境界虽然不够,但不知为何你的见知和理解却似乎不存在障碍,你应该明白,我虽然强大,但若不是顾淮受了严重的伤势,我不会是他的对手,我甚至不可能是唐欣的对手。”申玄说话时的神容依旧冷漠,甚至在说自己强大和不是别人的对手时,他的面容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这是真正实力的差距,和平日是否有隐匿实力无关。若是顾淮也借助这场灵雨治愈所有的伤势,便根本不可能有杀他的机会。”
“你当然不可能是唐欣的对手,连顾淮都不是唐欣的对手。”丁宁看着前方祖山,平静的先说了这一句。
微微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有时间上的问题,这场灵雨很快就会结束,像你和他这样的修行者,除非此时已经接近那座山,否则你们对于这种灵气的需求太大,他来不及彻底痊愈。即便做最差的打算,他此时也已经和我们一样在这块盆地里。你知道这块盆地,这座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申玄冷漠的沉默不语。
他只是震惊于这处地方,但的确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过往。
“我也不知道。”
丁宁摇了摇头,道:“这样惊世的灵气,但外人不知,不见记载,就说明此时天下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顾淮也不可能清楚。”
丁宁又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接着说道,“既然他不可能清楚,而且这个地方绝对不会简单,便依旧有很多杀死他的机会。”
“太过冒险。”
申玄也摇了摇头,转过头冷漠的深深看着他,道:“你一开始说连顾淮都不是唐欣的对手,虽然是嘲讽他借助皇后之力才杀死了唐欣,但最为关键的是,他的剑能让皇后看到……那我们就算有杀死他的机会,杀死他的时候,就也会让皇后看到。”
申玄所说的看到当然不是只真正的目光看到,但是丁宁很清楚他的意思。
他也再次摇了摇头,平静道:“那就在杀死他的时候,找不让郑袖看到的机会。”
申玄的眉头不可遏制的蹙了起来。
顾淮是昔日巴山剑场最强的剑师之一,又称为岷山剑宗宗主,修习而成诸多强大剑经。
即便是他,在平时和顾淮相比也只是强壮一些的老鼠和猫的差别。
现在丁宁所说的增添一个条件,简直就像是老鼠要想在猫的脖子上先挂一个铃铛,然后再杀死猫。
这似乎太过可笑。
“还是个疯子。”
所以他忍不住又说了这一句。
丁宁看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带着自己快些前行,同时想了想,轻声自语道:“把厉西星逼入此间的人,恐怕也是个疯子。”
……
……
天空里密集如云的飞禽围绕着祖山形成了巨大的旋流,一些奔行最快的走兽也已经开始冲上祖山的山道。
然而也就在此时,这巨大的漩流和兽潮里开始有了些莫名的混乱。
天空里厚厚的乳白色云气变得稀薄起来。
从天空中坠落的雨丝也同时变得细密如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