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很重大啊。”
宁风苦笑,摇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将整个人后背都倚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在转动。
“我本以为天心意识是真的意识,现在几次,频繁接触,方才知道不然。”
“天心本无意啊!”
“天心意识,终究只是一个说法罢了。”
宁风摇着头,自语出声:“它终究只是整个世界意识中最深处一点意愿,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特殊存在形态。”
“它没有自己的想法,欲望,冲动,只有随着整个世界的意愿而行动。”
“怪不得了……”
宁风之前虽然从来没有宣诸于口,但心中始终存着几分怀疑。
他觉得很奇怪,以太阳神宫、魔宗这样的天下七宗,有着大量强者坐镇,能主宰一界之兴衰,怎么会甘愿让天心意识来主导,不怕身为傀儡吗?
现在宁风经过几次接触,不住地感受其气息,方才真正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所谓的天心意识,可以说是存在,也可以说是不存在,这样连自身想法意愿都没有的特殊存在,又如何谈得上威胁呢?
宁风有些感慨,徐徐睁开眼睛。
突然——
“咦?”
宁风诧异地把眼睛瞪大,在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件东西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明黄色光。
一缕缕最后的玄黄之气,百般不情愿般,还是被吸入其中,而且只进不出。
宁风诧异之余,反而笑了。
“我还在想着这些玄黄之气浪费了怪可惜了,可是我和宝物都吃不下了,并且天心意识退去,我也控制不了它们,让你吸收了,倒好。”
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乃是他随身之物当中,除了九窍石外,最神秘之物。
——元始金桥!
金桥在宁风面前舒展开身躯,不甚大,也就是一人大小样子,每一个桥洞,每一个眼,甚至其上的每一块砖头,都化身为饕餮,贪婪地吸收着玄黄之气。
经过宁风等人的糟践,玄黄之气本就没有多少了,如何经得起元始金桥这等吸法?
宁风看得真切,原本玄黄之气在天心意识退去后一下子灵动了起来,仿佛要化作一缕缕小生命,一下子逃逸出去。
不知道元始金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吸之下,它们竟然挣脱不得。
“不愧是我身上可以跟九窍石并列的神秘奇物,竟然连玄黄之气都能降服。”
“厉害,厉害。”
宁风啧啧赞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很是期待元始金桥会出现何等变化?
元始金桥一直被他随身携带,但只是出现过一次异动,就是那一次,他便从中遇到了一代奇人张凡,从中学得了片鳞只甲的摘星,衍化出定星术来。
这一次呢?
宁风用充满期待的目光,凝望着元始金桥。
元始金桥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仿佛是境界高远到超过整个世界,甚至超过他原本界域,超过中天天心意识的恐怖笼罩着。
元始金桥就犹如是呼吸般轻松自在,一两个呼吸时间,天地间散逸着的剩余玄黄之气,消耗殆尽。
它自身,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够吗?”
宁风有些失望。
“也罢,不能贪心,不能强求,总有机会的。”
他就打算收起元始金桥,全身心地对付即将来犯的敌人。
宁风伸手一招……
“呃~”
再招,不动。
三招,还是不动。
元始金桥老神在在,完全无视了他的召唤。
“难道……”
宁风不失望,反倒露出惊喜之色。
元始金桥并没有让他失望,悠悠然地,以自己的节奏,延展开了。
十丈、百丈,千丈……
元始金桥庞大身躯展开,跨越了琉璃岛,黄泉湖,直接跨过了整个九曲黄河阵,中间不是没有触碰到黄泉水,浑然没有影响,仿佛只是清泉濯足般。
一点一滴,就是盲人摸象,宁风也感受到了元始金桥的恐怖。
“它好像不再遮掩什么了。”
“这一次,我应该可以弄清楚它的秘密。”
宁风从琉璃王座上站起身来,身前一步,就是元始金桥一路延展到他脚下的桥头。
这一步,他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
“嗖!”
宁风脚掌刚刚落地,眼前便有五色斑斓在浮动,元始金桥既像是不断在缩小,又好像另外一头不住地延展向个无限高处。
他恍惚了半天,方才清醒过来。
“这是……”
宁风睁大眼睛,看到他自身不知不觉中笼罩在迷雾里,什么九曲黄河,什么琉璃岛,什么数千流光,尽数不存。
无边无尽的迷雾当中,只有脚下金桥是真实的存在,余者碌碌,皆是虚幻。
前面是迷雾,后面也是迷雾,是前进,还是后退?
宁风没有选择,也不想退步,只能按捺着心思,一步步向前。
走过桥头,走上桥中央,他看到了一个人。
“咦?”
宁风诧异无比,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背影,那个玄金衮服,头戴冠冕的奇人张凡。
说实话,他对再次会面,饱含期待。
即便是到了现在境界,宁风依然远远不到能看到张凡背影的地步,他越是强大,越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初惊鸿一瞥,偶然一面的张凡,到底有如何的深不可测。
他很是怀疑,张凡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一只手掌就能捏碎整个界域的恐怖存在。
没想到,这一回,宁风竟然在元始金桥上,看到了第二个人。
那是一个少年公子,衣着华服,意态悠闲,面前有一株火树,绽放银花。
花正开,一点一点地打开花瓣,散发出点点银光,恍若无数的银屑在扬扬洒洒。
火树银花,不夜的梦幻之美笼罩在华服公子身上,衬托得其犹如天上人般。
“如此人物,只应天上有。”
宁风感叹着,上前,拱手为礼:“在下宁风,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上下。”
华服公子从火树银花上收回了目光,露出温润如玉的笑容,回了一个礼,道:“本人姓楚,讳留仙,楚留仙是也。”
“留仙公子。”
宁风拱了拱手,莫名地就对这个人有无限好感。
公子留仙,这是留仙吗?明明是谪仙!
这种气质,这种感染力,简直让人无法阻挡,问题是那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楚留仙微微一笑,真有百花开般的力量,至少旁边的火树银花一下子就绽放了。
他看着宁风,全无居高临下之感,仿佛是多年好友,日日相见,淡淡叙谈:“宁兄稍待,他们还要忙下。”
“他们?”
宁风挑了挑眉毛,愈发疑惑。
难道,除了奇人张凡,眼前的公子留仙外,竟然还有其他人?
“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宁风还没有来得及问呢,一声声开凿般的响动,传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得原本空荡荡的桥中间,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一座雕像。
雕像一人高,普普通通,全无异常,看不出任何特色,若说古怪,那边是其面目一片模糊,好像要等到最后才做一般。
雕像之前,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一次地高举手臂,挥舞而下,落在雕像上。
每一次高举,宁风都能感觉到整个元始金桥在颤动,整个世界在战栗,每一次落下,恍若一连串的大山在崩塌。
“好恐怖的力量。”
宁风震撼莫名,他感觉这个身材颀长男子身上的蕴含着无限恐怖力量,又与张凡、公子留仙不同,那是半在肉身,半在意志,以肉身为宝筏,诸天万界纵横若等闲的可怖。
在他望去的同时,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回过头来,冲着宁风温和一笑,点了点头,旋即又把心神放在雕塑上。
雕塑上下连衣服的褶皱都已经出来的,男子每一下明明有天崩地裂之威势,落到实处却能细致入微,仿佛是在拿着绣花针雕刻一般。
这种对力量的掌控,对自身的绝对控制,不是纯粹的实力问题,只能说明他不是来自宁风现在这种修仙世界,而是一个对武道有着极致要求的地方。
在宁风仔细端详时候,雕像的整体已经完成了,通体上下洋溢出一种说不出的洒然、超脱感觉。
莫名地,他的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字:“仙!”
与张凡,与楚留仙,与这个操刀雕刻者,甚至与他自己都截然不同的神韵,无法言述,只有一个字:仙。
“他叫莫玄!”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留仙踱步到宁风身旁,冲着重新沉浸回雕刻当中的身材颀长男子说道。
“那,他在做什么?”
宁风不好拿手去指,只要冲着莫玄方向,挑了挑下巴。
楚留仙微笑,道:“这个人,是希望。”
看他的神态,看他所凝望,宁风心里面跟明镜似的,“这个人”指的是雕塑,而不是莫玄。
“我们的希望!”
在“我们”二字上,楚留仙着重地加了重音,让宁风半点歧意没有,这个“我们”,包括他。
楚留仙没有给宁风反应的余地,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人像已经雕刻完成,面容要等他自己补完,现在莫玄在打传承石板。”
“传承石板?”
宁风早就注意到,雕像已经完成了,莫玄一下下天崩地裂轰击的,赫然是石像面前一块石板。
“未来……”
楚留仙的声音忽然变得旷古而悠远,“……我们都要在传承石板上,留下我们的痕迹,留给他。”
“包括你!”
这个“他”是石像,这个“包括你”,是留下传承。
“我也有份?”
宁风诧异不已。
无论是张凡,还是楚留仙,还是莫玄,哪一个不是处在一个让他高山仰止的位置上,怎么可能要他来留下传承。
“当然不是现在。”
楚留仙大笑,即便是在放声大笑,依然是温润如玉谪仙人气质,“以后,不仅仅是你,我也是以后。”
宁风表示,他完全没有听懂。
“没事,等到那天到了,你会懂的。”
“现在,咱先等等大哥吧。”
楚留仙还是在微笑,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了,负手凭栏,眺望元始金桥之外。
忽然——
漫天雾气散开,露出周天星辰。
漆黑的夜,明亮的星辰,呈现出三千六百五十的大周天之数。
无尽星辰之间,一个玄金衮服,冠冕如日的男子,一步步踏出。
是张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