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鸦嘎嘎的围绕刘胜之头顶飞了两圈,欢快的答应了下来。
可见,能够放假这种事情,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是欢喜的。
尽管心中喜悦,刘胜之依旧不紧不慢的行着,体会着每一步缓缓走出的感觉。
却是在几步之中,将种种欢喜谋算,尽数都给藏入胸中,再不露出半点。整个人就显得无喜无悲。
忽然之间,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想到,那些儒生所谓的循规蹈矩,要走方步。
这其中是不是就有着磨炼心性,反躬自身的意思?
这刻,就已经天明了。却是不知不觉之中,刘胜之居然修炼了一夜。
刘胜之刚刚出了小院,就见到门口依站着一位少女。
微微一愣,却是王玉润。不由点头微笑,道:“原来是玉润女郎,一大早又在花园之中,采集甘露?”
“是,给父亲配药来吃!”王玉润脸色微微一红,有些羞涩的说。
接着又有些讶异,再看向刘胜之目光之间,就有些异彩连连,说道:“刘先生……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再见你。似乎举动之间,就有些不同了。就像,就像……
是了,就像是故去的庐陵郡公一样……”
庐陵郡公,是谢安死后的追封。这王玉润怎么说,刘胜之和谢安一样?
刘胜之稍稍有些愣怔,就见王玉润拍手笑道:“是了,我知道了。今日见刘先生,居然有着大儒的气性。所以才有此错觉?”
大儒?刘胜之想起刚才自己的感悟,却不由微笑,道:“不是听说谢安石公,最是风神潇洒。一代玄学所宗,游心于物外。怎么和大儒有关系?”
王玉润并不知道刘胜之再套她的话,便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
她轻笑一声:“那是世人无知。像是我等真正的门阀家族,若都是那般处事无事事之心,为官无官官之心的话。却又如何能够齐家治国?
世人各家都是以玄学著称于世。但是,在都是儒玄兼修的。或者说是外玄内儒……
因此像是谢公,还有吾家祖上的始兴郡公那般的。却都说过,与人相交,自然是本于玄学。但是治国齐家,却是要儒家道理了。
我父亲就曾经偷偷和我说过,我王家就是因为再没有这般玄儒兼修的人物,这才开始没落……
可惜我父亲虽然知道,但是性子太过散淡。却做不了大事……”
刘胜之默然,这是王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却当真不好评论。
不过,王玉润说的一点不假。王羲之这一脉,虽然名望俱高,但是对于事功上么,却并无什么建树……
哪里像是陈郡谢氏,一下子出了一个谢安,谢玄。就把陈郡谢氏从第二三流的门阀家族,一举给送到最为顶尖的门阀之列!
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谢安打赢了淝水之战?更是掌握朝廷大权多年?
只不过,琅邪王家从王导之后。能够从政的人才,就没有了……
王羲之本人性格就有问题,有着艺术家的魅力。王羲之七兄弟却也差不多。
别的不说,就说最为出名的王徽之“雪夜访戴”的故事。
一直到现代时空,都还被人津津乐道。
说是王徽之尝居山阴,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独酌酒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逵。
戴奎时在剡山,便夜乘小船访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
人问其故,徽之曰:‘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奎?’
这般人物,说好听一点,叫做任性适情,充满清雅。
但是从难听一点来说,就是任性,做事情没有始终。
一个政治人物,若是有这般的性格。可想而知,结果会如何了?
偏偏琅邪王氏这等门阀大族,真正依仗为立世之本的,并不是这些名声风雅。
这些都是点缀,真正最为重要的是权力!
只是可惜王羲之本人性格也都差不多,当年做会稽内史。已经是东晋十分重要的官职。
但是和扬州剌史王述不和,羞耻于自己的官位在其下。就上表朝廷把会稽升为越州,自己一定也要当个刺史,不在王述之下才行。
最后,事情不成。直接辞官归隐,就纵情于山水之间了……
总之,王羲之本人都这般动不动撂挑子的性格。也让王献之兄弟们差不了多少。
这等性格,如何能够从政?如何能够掌握权力?
所以日后王家后代就一蟹不如一蟹了,在后来就抱着王家的高名,当上了米虫了。成为腐朽无能贵族的典型了……
等到一两百年之后,隋灭南陈。这江左门阀却是一家不剩,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刘胜之心中吐槽,不过自然不会说这般大煞风景的话。
他只是轻轻说道:“便不是治家,便是治国。也需要儒家。如果相比起来的话,儒家是饭,道家不过是药而已……虽然两者都离不了,但是饭要天天吃,药不过偶尔吃下。”
这段话,刘胜之忘记是谁说的了。这刻想起,却有着深得吾心的感觉。
儒家才是真正入世,解决世间种种政治问题的学问。
西晋以来,信奉玄学,把国家弄的一团糟。所以后世,一两千年,都是吸取教训,把儒家作为正朔来信奉。
这其中原因就在于此!
只是,为什么后代那么多人骂儒学呢。说是把国家搞成那样,都是这陈腐无能的儒教搞的……
其实,这根子上,却是宋儒搞出来的。
经过晚唐五代十国的教训,人们越发发现,唯有儒家才能救天下。
这句话不是说说,不过那个时候的儒家发展,怎么也比不过佛道快。尤其是缺少心性上的理论……对于知识分子的吸引力不足。感觉没有佛道高妙……
所以大宋一建立,有识之士复兴儒学。就开始引入佛道两家的内容……
结果吧,就把儒学的给污染了。明明是一种经世济用的学问。非要把佛道的心性之类的东西,引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