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得狠,跳起来的也快,不等广场中驭人侍卫杀到,叶非站稳当了,又亮出几柄长剑护身,挡下敌人攻势。
叶非的脾气变化无端,此刻居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好像很久没挨过打、皮正痒一般,咳嗽几声,重新开始活动身体,同时举目望向半空苏景:“你还行不行?”这狂人恢复“正常”了,语气深处那份轻蔑再显,明明白白的:苏景斗不过那即将行转的天渊巨索万猿大阵。
接连被人打飞两次,胸口烂得都看不见一点好皮肤了,居然还在藐视苏景,苏景立刻摇头:“这阵诡怪,我不成,你快来帮忙。”
叶非越挫越勇,谁打他他便打谁,打不过要打、自己打!
苏景一样越挫越勇,挨了打一定打回去,打不过也要打、呼朋唤友请帮手,一起打!
皆为中土奇葩,各有各的拍子、拍得响亮。
“我没空,你要实在撑不住就死在阵里吧。”叶非直接摇头,袍袖抖动,一柄接一柄的跃出、飞旋于他身边。深深吸气,叶非准备第三次冲袭神殿了。
趁着自己身边“天渊”大阵尚未真正发动,苏景及时追问叶非:“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可是金钟妖僧的师尊、那头六耳崽子?”
叶非如实回答:“不是,是个大家伙,金身法相,挺有意思的。”
“怪物好像出不来,你不成就歇歇,待我破了此阵与你一起进殿。”苏景看不透迷雾笼罩中的神殿情形,但至少能看明白,叶非两次飞出来,殿内怪物都未作追杀。
“不用。你该逃就逃、该死就死,无需管我。”话音落处,身周长剑齐震颤,第三次、叶非动身,劈碎周围驭人兵马阻挡、冲入大殿!身入迷雾一刻,天空中苏景喊喝入耳:“你斩杀了那怪物后记得出来帮我破阵……”
没什么可客气的,苏景这个人从来不讲究“客气”二字。
也在苏景的喊喝中,自天渊爬出的巨猿中尤其强壮的一头,昂首开口、发出连串凄厉嘶吼!随首领吼叫,所有怪猿狂躁,尖锐四爪牢牢抓于铁链,发疯似的摇晃起来!如此巨索,于怪猿手中并不比一根细藤更沉重,千道巨索挥舞翻滚,化作震裂天鞭,从四面八方向着苏景、相柳狠狠打来。
顷刻间,天渊下、半空里风雷呼啸,巨链飞鞭。
千根长索,看似乱飞乱打,实则错落有致、丝毫不乱,不见有一根长索会相缠或触碰到其他锁链。
苏景、相柳两人皆以身法、遁法为傲,一见敌阵发动同时动身,两个年轻男子,一般的轻灵飘逸,传花蝴蝶似的,从容穿梭于铁索之间。
苏景叱喝一声,翻手亮出“北冥”,迎着向他砸来的一道长索劈斩而去;小相柳戴花抱琴,不再亮出其他宝物,同样不退反进,只凭右手、握拳,向着另一根打向自己的巨链打去。
初入大阵,总要问一问这铁索的本钱。
虽不如丈一,但北冥也是神剑,古今两次重创蚀海大圣,足见此剑神奇。北冥愿意追随苏景,随苏景剑术渐渐精深,剑上威力也一点点被发掘出来。
此剑不止暗藏鲲鹏两变、且还存了一份鲲、鹏蛮力,看上去修长灵动的一柄剑,只要主人愿意,随时可化作劈天巨斧、断海大钺一类重器蛮刃来用。
大开大合、大砍大杀的战法,剑冢八剑王,非北冥莫属!此刻苏景如是,双手持刃、口中吼喝,青青北冥遁化钨铁墨色、剑身拔长三尺拓宽七寸,好一柄破山重剑、斩巨索!
就听天渊下,“当”一声巨响,北冥正中巨链,旋即只听苏景一声怪叫:“相柳不可!”
苏景竟被巨链一击抽飞开去!北冥未曾脱手,但苏景双手虎口同时崩裂,双臂双膀都被巨力反震得剧痛……要知道精修之人五感明清,刚刚苏景穿梭于巨链之间,识辨巨链划过身边时的破空声、蕴风力,大概就对铁链挥舞的力量有了个猜测,做不到分毫不差,但八九不离十。
巨链挥动的力量着实不俗,但绝非不可抗衡,苏景还以为若运气好些、凭北冥之斩能够断它一根巨链。却万万不曾料到,当北冥真正砍上链子时候,链上传来的力量比他预想足足超出了千倍!
整整千倍,十斤与万斤之差、一袋米与一仓粮之差、一块岩石与一座小岛之差!如此离谱的偏差,于金乌弟子的明锐感识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万幸北冥神奇,交击时刻长剑自变、做急急波颤以卸力,加之苏景的宝瓶修行扎实之极、三乾坤环环相套让身体坚固若非常,这才逃得了小命。若非如此,他怕是会那巨力彻底打爆。
苏景吃了大亏,哪能再让相柳重蹈覆辙,顾不得平息胸腹间逆窜元气,急急出声示警,话刚喊完嘴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见血了,链上怪猿愈发狂躁,口中嗷嗷怪叫、再不肯安分于一根长索,开始乱飞乱跳,自狂舞铁索间窜来窜去,一时间长嗥短呼、魔影飞窜,天渊大阵内乱成一团!
相柳这边,得苏景及时提醒,他哪还敢再把拳头打下去,分光化影避开眼前一击,直接闪身到苏景身旁:“还好?”
“链子没劲儿,跟吹口气似的,想伤我差远了。”握剑的还哆嗦着、嘴里的血还没吐干净,苏景一副混不在意的语气,不过被惊得煞白的脸色一时间还缓和不回。
能吹牛至少说明没大事,同个时候洞天内不听、三尸、参莲子、细鬼儿纷纷请战,但苏景摇头拒绝,阵法诡怪,找出破阵关键前大家一起出来,也不过是跟着瞎扑腾,不存太大用处。
苏景不放人,身边小相柳也不再多说什么,眯起双眼,随道道巨梭天鞭急舞;苏景展开双翼,同样开始飞舞于铁索间,暂时不再硬碰。
三转吐纳,理气行元,真元躁动平复,苏景目光重新明亮起来,头顶处,大群怪猿乱窜,层层压低、逼近,独目银眸中闪出丝丝血色,伤人之意再也明白不过,苏景一抖手中北冥,在其轻鸣回应后,火翼摆动扶摇而上,剑指怪猿;
小相柳全无斗战之意,与苏景正正相反的,他缓缓闭起了眼睛,微垂首、双手抱琴、身体全然放松,仿若一片青叶,于无尽天鞭呼啸中摇摆、穿梭。
阵中两人各有所为,做的却是同样一件事件:摸索、试探、感受着古怪大阵。
忽然,槊妖稚嫩笑声传来:“我一直奇怪,糖人的脑浆为何比着别族都要稀一些,不好吃……原来脑浆稀,便是人傻啊。只懂送死、不知逃命,有趣得很。”
一个傻子、两个傻子、三个傻子。
叶非明知殿内怪物不肯外出,他一次次向神殿里冲去;苏景、相柳明知天渊大阵玄虚,却不想着退走、反倒开始摸索破阵办法。
无论叶非还是苏景、相柳,都在迎难而上……
叶非在大殿里打得轰轰烈烈,小相柳神游天外,只有苏景应了句:“我是刺客、皇帝未死啊。”
是刺客,而非逃犯!还未杀皇帝,刺客怎舍得离开,是以不逃不退,仙魔挡路杀仙魔、法阵合围破法阵……皇帝不死,今日事情绝不算完。
随口应了槊妖一句话,苏景迂回穿插,已然靠近一头怪猿,北冥寒光绽烁、急刺!怪猿不知死活,面对神剑竟不躲不避,大口一张直接咬中了剑锋。
就在凶猿咬中长剑一刻,与之前迎击长鞭时一模一样的巨力,自巨猿的獠牙间卷扬而起,透过长剑狂袭苏景!
之前苏景挨的那一下有多重,此刻怪猿的一咬便有多重。
只是一头猴子,怎可能有如此力量!若独眼怪猿都这么凶猛,驭人还养什么兵,只凭万余巨猿,足以扫灭天下。
同个时候,“随波逐流”静心悟阵的小相柳也闷哼了半声,原本轻盈飘荡的身形忽然变得滞涩起来。层层天鞭挥舞破空,引荡怪力扭转四方,这大阵行转得渐渐流畅了,陷入阵中之人受阵法影响,时时刻刻可能会陷入“乱空”,身形刹那凝滞片刻无妨,但失去了灵活躲避,灭顶打下的天鞭就只能去硬挡。挡得住么?
也是这一瞬,地面上巨响轰动,一道人影飞退如箭,自神殿迷雾中摔出,好像条死鱼似的,重重摔在地上,砸裂几块巨砖、戗起诺大土坑。
叶非,第三次。又被人家打飞出来。
血流披身,头皮也裂开了几道大口子,连头发都被心血浸投,这样的失血法,常人怕是早就死了,叶非却还没事人似的,摔出时像死鱼、落地后又成了活鱼,翻身跳了起来。
竟还在笑。全身上下都是血,头脸自也不会例外,由此,一笑之际,两排白牙特别显眼。
不管怎么说,叶非摔出来,至少算是脱离险境,阵中苏景与小相柳却同遭灭顶之灾……决难抗衡的巨力奔袭而至,苏景当机立断,舍却神剑抽身急退;小相柳猛开目,手上急急拨动琵琶琴弦,琵琶动声一瞬,凝滞身形重归灵活,及时后撤避让开当头打下的巨链天鞭,但逃过了脑袋未让开发髻,头巾碎玉簪崩断。
小相柳披头散发,苏景连北冥都丢了,叶非干脆变成了个血葫芦,血葫芦还在对苏景笑:“居然还未死?”
苏景猿口脱险,浑身冷汗,一边躲避着铁索追打一边回答:“你摔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