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李启,张幽突然感觉心里……百味杂陈。
李师薇是她的好友,她也知道李师薇家里其实非常利害,毕竟是能在九品时期就带着一堆法宝和符箓出门的,她还说过自己家里有六品洞天。
而她,从小颠沛流离,最终才靠自己,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她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就是想让生活好一些。
所以,她不像李师薇那样可以为了道途轻易的就辞职追寻,她宁可一直在世界级巨船上蹉跎时光,只为了“安稳”二字。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不安稳的祖父。
而现在,那个不安稳的祖父,居然认识眼前的巫神山公子,看样子,他们关系似乎很好。
父辈的关系很好,那……为什么后辈的差距这么大?
为什么是自己从小颠沛流离,李师薇养尊处优,最后还能亲眼看见李启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在推演灵绸界事宜的时候,也就是大概二十年前,我才知道你的来历,所以你才会在二十年前来到灵绸界,以至于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李启如此说道。
“你的祖父……或许你不太喜欢他,不过,当初他确实是有侠客之风,有潇洒气意,若是运气好一些,突破七品不是难事,只是世事无常,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李启摇头,叹息着说道。
然后,他接着往下说:“不过,他是我的好友,他欠你们的,我虽然不能代他偿还,但也能——”就在这个时候,张幽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张幽说道:“公子切莫如此……还请公子准许我,辞去职务……离开商会。”
李启闻言,微微皱眉,说道:“我没有给你额外的优待,也不曾特殊照顾过你,你如今的地位是你自己挣来的。”
“还望公子见谅。”张幽低头。
“也好。”李启没有强留:“那你正常去办手续吧,该有的都有。”
“多谢公子。”张幽行礼,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看着张幽的背影,李启感叹了一下。
人各有志啊,她估计不想和张澜扯上任何关系吧,如今自己因为张澜的关系提出“补偿”,恐怕对她来说不像是补偿,更像是……羞辱?
李启不觉得,但她肯定是这么觉得的。
她甚至可以说是怨恨自己的祖父张澜,而自己是因为张澜的原因出手的……对她来说,很难接受吧?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李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决定,让李师薇自己头疼这事儿去吧,反正他并不会有什么芥蒂,如果对方愿意回来,他也很欢迎。
就这样吧,友谊这种事情,毕竟是李师薇自己要做的嘛。
不再去管年轻人的事情,李启开始坐下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接下来的工作,那就是尽可能的将周围的世界群都纳入一整个阵法之中,就是当初偷学的吞天妖主的那种阵法。
将附近所有的世界群都压服,让他们主动布置阵法,将这些阵法和当地的天道嵌合在一起,做成一个整体,这样一个阵地就做好了,能够提前布置阵地,在未来冲突发生的时候,就能够占据地利,取得一分优势。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而且也不是李启自己能够完成的,所以他写了一封信,投递给了家里。
这边已经打下根基了,该让沈水碧过来了,一起熟悉一下战场,提前做好布置。
写完信,李启自己开始做准备。
然后,过了大概一个月时间。
李启此刻正在附草依界,这个世界算是相当争气的了,在一众内部勾心斗角各种明争暗斗的世界中简直是清流。
附草依界的一位本地六品对李启汇报道:“使者,这就是所有的世界了,已经全部整备完毕,人道到来之际,就可以全部启动,确保世界不会被其掠夺。”
“很好。”李启点头,然后看向对方。
对方,是一个简陋的,长着青苔,看起来有些腐朽的诡异木头架子,一块块的木头勉强搭成了一个人形,头颅是个长了蘑菇和青苔的木头方块。
这不是他的真身,而是他此刻的躯壳。
附草依界的生命都是神魂生物,他们天生就具备依附在别的事物上的能力,可以是附身死物,也可以是植物或者动物,甚至可以是具备意识的生命。
而且这并不是“夺舍”,而是“共生”,不会产生任何伤害,甚至还能极大的加强被附身者的修为和实力,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程度。
他们可以完全体会被依附者的心思,感情,所以附草依界的生物拥有着近乎绝对的“同理心”。
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这导致了几乎一切矛盾都不会发生。
羊能够理解狼的饥肠辘辘,所以不会怨恨他之前吃掉了自己的家人。
狼明白了羊血肉撕裂的痛苦,所以不会再去捕食羊群。
借助这种力量,人们不再孤独,每个人的内心都被展露了出来,所有人都放下了之前的一切仇恨,因为他们理解了“敌人的苦衷”,理解了先前和自己厮杀的人的“想法”。
当你真的“理解”他人,而不是站在自我的角度曲解他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你不会埋怨他们,因为大家都能互相“理解”,大家都有苦衷,都能商量。
这几乎能比得上神道的“混沌”了,就好像李启和神祇进行的交谈一样。
在这种力量之下,附草依界哪怕是在原始时期也不曾有过任何内耗,而是所有人齐心协力,一起攻关难题,最终破开世界壁障。
这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见识到了道争。
原来,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是即使双方互相理解,甚至各自欣赏,惺惺相惜,却依然被迫要分出生死的矛盾。
李启刚准备布置下一份目标,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个身影飘摇而至。
月辉洒下,水袖轻纱飘摇,沈水碧飘然落下。
兔子到了。
“见过真人。”附草依界的那位六品以天下的礼节行礼,然后很识趣的悄悄退走了。
沈水碧对他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启笑道:“嗯,那这事儿就暂时交由你处理。”
那位附草依界的人退去,四周便只剩下了李启和沈水碧。
如今老夫老妻了,虽然不致有七年之痒,但也没有了昔日那种乳燕投怀的激情,只是各自走近,自然挽手笑谈。
李启很放松的说道:“你可算来了,如今好几个昔日靠拢人道的世界,算是硬骨头,有那么四五个五品,联起手来,构成大阵,我不太想用重兵,毕竟伤亡可能不小。”
“所以你就叫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叫我是为了些别的事情呢。”沈水碧稍有不满,怎么搞的像是她来干活一样?
“当然不是,只是你来收拾比较简单一些,而且,这件事做完,这几个世界群的反抗力量就已经全数消散,剩下的事情只需阅览一二,都可以交给他们自己去做,届时我们就可以在这里静候开战,也算是一段好日子。”李启解释道。
听见他的语气,沈水碧有些讶异:“你好像坦然了许多?看起来都不焦虑了。”
“焦虑又有什么用?不如坦然面对,生死又如何?不违心中之道即可。”李启笑笑,经过了这几十年,他也不是全无进步。
起码在领悟了混沌之气的应用之后,他对于“顺其自然”这四个字感触更深了。
兔子闻言,有些欣喜,踮起脚尖来,摸了摸李启的头,夸赞道:“你现在看起来就沉稳许多了,若是当初有这个心态,也不至于被大祝敲打。”
“若是当初就有这幅心态,那他就该敲打我的别的地方了。”李启哈哈笑道,趁着沈水碧踮起脚尖的时候,一把将她抱住,揽住腰肢,纵身一跃。
沈水碧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对方抱着自己飞出了世界壁障,一路冲到了域外。
“在世界内,还是有许多人能有感知,虽然他们肯定不敢往这看,但终归别扭,还是来域外之中,方便。”李启抱着沈水碧,如此说道。
兔子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靠着他,感受着他的身体。
真的感受,她正在查探李启的身体。
自然圆融,身体内部似乎有一口混沌之井,在“无中生有”出无数的混沌之气,然后这些混沌之气开始分化,衰变成其他类型的气。
然后,这些气自然而然的循着他内天地的“道”,自我排布,自我组装,构成了一个完全和谐,没有匠气的内天地。
进步好大。
沈水碧以前也知道李启内天地的弊端,那就是依靠他自己强大的算力,硬生生去逼近“完美”这个概念,充满匠气,但那时候她也不好说。
匠气这种东西,你意识不到的时候,可能有一天一朝顿悟,就没有了。
但你意识到了,想拼命祛除的时候,那恐怕就有得努力了,那种时候,“知见障”就会显现,有可能把人逼疯的。
只是,李启果然还是李启啊,来域外这么点时间,居然就这样了。
嗯……回去可以和阳凝好好炫耀一下呀。
两人在域外穿梭着,鬼车展开,遮蔽外界,总算是可以说说二十多年没有的闺中小话了。
其中话语自不多谈,鬼车也正在赶往李启的目的地。
也就是,还在负隅顽抗的那些个世界群。
……
此时此刻,对峙正在进行。
因为李启不希望造成太大的伤亡,所以并未发起战争,只是让好几个本地的五品围住了这些世界。
不过,也只是围住而已,对方也有几个五品正在守护这些世界,不肯加入李启的大型世界群阵法之中。
持有反对意见的,有三个五品,此时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三个五品,本应是挥洒万界的伟大存在,但在天下九地的倾轧之下,也只能缩在一起,互相报团取暖。
“混账!如今这么被困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而已!不如直接冲出去,换他们几条命!”一位五品武者厉声喝道。
他在这片世界群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能者,名为宾狂,曾经师承唐国兵部的一位将军,但后来被逐出师门,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站在人道这边。
这时,一头古怪的巨兽说道:“换命?你冲出去,能换的了几条?怕是一条也换不了,白白死在那里吧?如今依托我的大阵尚且能威慑一二,真的冲出去,你能应对?”
这头古怪的巨兽,名叫影月冷齿,蛰伏于一处域外的世界死区之中,是那里的“噩梦”。
世界死区,就是那些世界死亡后,世界壁垒自然破开,里面的物质逸散出去凝结成的一片死亡地带,其中还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大部分都是类似陨石带一样的地方,会有些修行者成群结队,去里面探险,寻找宝物,甚至可能找到世界之心这种东西,但也有可能遇到危险,算是典型的寻宝地。
影月冷齿就是一头蛰伏在世界死区之中的妖兽,常常捕杀探险者,他的传说在那些独立修行者里面传播的非常广。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头妖兽,却也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人道这边,甚至冒着被绞杀的风险也不肯离开。
“没必要争吵,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不如想办法应对一下巫神山来的五品,面对天下正统传承单兵突袭,你我如何应对?”这时候,另一个五品回答道。
这位叫做王武,倒是这里面唯一一位人道修士,是曾经去长安进学过的,修行的是人道百艺中的阴阳家。
三个五品,在这个世界群若是能联手,几乎可以说是横霸一方了,此刻却聚在这里,苟延残喘。
这时候,宾狂一捏拳头:“如何应对?任由他是什么正统,以一敌三,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