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族昏暗寂静的祭坛深处,只有那堆燃烧的火焰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小白和小灰这时都已经喝醉睡着了,不过比起睡姿,九尾天狐当然远远胜过了三眼灵猴。这场大醉之后,她肌肤透粉,螓首斜靠,眉目间自有股风情让人心动,当真是颠倒众生的妖物。
鬼厉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
大巫师仍然还是面对着火堆,没有回过身,但此刻却开口道:“你这位朋友,似乎不是普通人啊!”
鬼厉心里一惊,暗想这大巫师神秘莫测,莫非看穿了小白是九尾天狐的身份?
火光中她的脸,少了几分妩媚,却似有几分天真。
鬼厉移开了目光,向大巫师看去,道:“她酒喝多了,现在只怕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大巫师。”
大巫师佝偻的身影在火堆前拉得很长,轻轻晃动着,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飘忽,道:“还魂异术,从来只在金族的大巫师中传承,从不外传,就连我本族人也不知晓。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鬼厉一时无言以对,正想着如何解释一下时,大巫师已经说道:“既然这位姑娘已经醉了,有什么事还是等她清醒过来再说吧。你远来是客,出去后找图麻骨,我会安排你们在这里先住几日。”
鬼厉眉头一皱,以他的心思,实是恨不得立刻就与大巫师说好然后去救碧瑶,但听他说话口气,显然要先搞清楚小白的来历再说。自己此刻有求于人,再一想都等了十年,如今再等一日又有何妨?
鬼厉便点头道:“好。”
大巫师的头颅微微点了一下,道:“你去吧!”
鬼厉向大巫师的背影点头致意,看了小白一眼,见她仍在酣睡,只得再次将她抱了起来,顺带着将小灰也抓起来往肩头一放,随即向外走去。
躺在他臂弯中的小白,依偎着他的胸膛,隐隐幽香,浅浅笑容,还有那白里透着粉红的脸,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鬼厉深深吸气,大步走出去,离开了这个祭坛。
走出阴暗的祭坛,迈过门口那两根巨大石柱,阳光顿时洒在脸上,一股温和的暖意从身上泛起。鬼厉微微眯上眼睛,望见了站在前方不远处,从山上眺望着七里峒景色的图麻骨。
一个巫师模样的金族人,从鬼厉身后的祭坛里走了出来,走到图麻骨身旁,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图麻骨回过头,向鬼厉看了两眼,随即眼光落到醉酒沉睡的小白身上,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什么。
那巫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也不多看鬼厉,径直就走回了祭坛,消失在阴影之中。
图麻骨微笑着走了过来,道:“怎么样,大巫师答应了吗?”
鬼厉道:“还不知道,不过大巫师让我们先在这里住下。”
图麻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随我来吧!”说罢转身向山下走去。
鬼厉抱着小白、小灰跟在他的身后,只听图麻骨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比不上你们中土繁华,住处也是简陋。”
鬼厉点头道:“族长你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
图麻骨呵呵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得山来,图麻骨带着鬼厉向河边走去,来到了小河岸边一座建立在一排绿树边上,相对僻静的屋子前。
鬼厉站在图麻骨身后,见这座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层一间,四四方方,简朴无华,完全用木材所建,而且屋子外头的墙壁上也完全看不到寻常金族人住宅都会悬挂的野兽骨骼皮毛等东西。
图麻骨转过头来,道:“这座屋子空置许久了,但我们一直都在打扫,还算干净,二位就先在这里委屈一晚吧。”
鬼厉微微颔首,道:“多谢族长。”
图麻骨笑了笑,又看了看鬼厉抱在怀里的小白,道:“那我就不打扰了,等一会我会派人送点吃的过来,你们先休息吧!”
说着他便离开了此处,鬼厉抱着小白、小灰,走进了这间屋子。
房间里摆设倒很是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木椅,墙壁是用大小整齐的桐木所做,一侧开着窗户,整个房间里隐隐有一种树木的清香。
鬼厉走过去先将小白放在床上,小白口中低吟两声,翻了个身子,又沉沉睡去。
鬼厉摇了摇头,从肩膀上把小灰抱了下来,只见猴子嘴巴一张一合,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看它心满意足的样子,鬼厉叹了口气,将它也放在了小白身边。
看着这一人一猴安睡的样子,鬼厉转身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坐下。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他们的呼吸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这个异乡陌生的屋子里,他独自一人,静静坐着。
……
阳光明媚。
被群山环抱的七里峒东面十里之外一座山头上,站立着两人,正举目眺望着远方那坐落在群山之中的肥沃之地。
“那就是七里峒啊!”
站在前头的那人,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言语之中带着深深的感慨、愤怒与渴望。
阳光下,这是一个极其强壮高大的男子,赤裸着上身,下身是用猛兽兽皮缝制的裤子。
他的一身肌肤因为常年日晒风吹而呈现出强健的古铜颜色。在那肌肉虬起的身上,胸口处有一个熊头刺青。除此之外,他身上到处可以看到巨大而纵横交错的伤疤,不难想象,他曾经与多少恐怖的野兽搏斗过。
“是的,族长。”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后一步以外的一个男子,“那就是七里峒。”他的穿着与前头那人类似,但除了猛兽皮裤之外,他上身还穿了毛皮做的衣服,看上去,比前头那个壮汉身形小了许多。
此刻他也眺望着七里峒的方向,道:“那里就是金族根本之地,而我们木族镇族神器‘骨玉’,就在七里峒半山金族祭坛之中,在那座金族人邪神恶狗的雕像下,被整整镇压了两百年!”
“咯咯……”
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前头那个壮汉身上响起,却是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迸发出声音。
“两百年了!”强壮的人声音不大,但仿佛像是野兽在低吼咆哮。
“是啊,两百年了。两百年前,我们被卑鄙的金族人偷袭,他们邪恶的大巫师用恶毒的妖法将我们的战士诅咒而死,抢去了我们供奉的神圣‘骨玉’,将我们驱赶到南疆最贫瘠的地方,过了两百年最苦难的生活。”身后那人,用冰冷的语气诉说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强劲的山风如刀一般吹在木族族长强健的身躯上,但他却毫无感觉。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一片群山围绕中的肥沃热土。
“失去了骨玉,就是对熊神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身后那人,依旧在说着,“所以这两百年来,熊神发怒不肯再照顾我们木族。直到今天,只要我们打败金族人,夺回骨玉,熊神必然会重新眷顾我们木族,我们才能占据这一片南疆最好的土地,让我们的族人和子孙世世代代都生活于此。”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道:“族长,我们绝不能让我们未来的孩子,还像我们一样,去和火狼、黑虎这些怪兽搏斗,而仅仅是为了抢夺一些吃的东西。”
“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最好的土地!”他恶狠狠地说道。
前方,那个巨人族长没有回头,但他愤怒而沉重的喘息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情。片刻后他转过头来,道:“其他三族真的没有问题吗?”
背后那人立刻点头道:“是,族长。金族人一向在南疆这里作威作福,其他三族早看不惯他们了。水族人多势众,反而要屈居于金族人之下,他们早就心有不甘;土族自来孤立,一直都是与其他四族保持距离,不肯介入他族纠纷;最后的火族人少力弱,只能自保,无力扩张。”
他脸上现出一丝暧昧神情,低声道:“族长,只要我们一举击溃金族,以我们木族战士这两百年来与南疆最凶恶猛兽搏斗而来的勇悍,再加上伟大熊神的保佑,我们称霸南疆之日,指日可待。”
木族族长眼中,顿时放射出炽热的光芒,那是激动与渴望,也许还有战士天生的嗜血本能。
但他毕竟是一族之长,并非毫不思量的莽夫,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沉默了下来,随即转身紧紧盯着身后这个男子,道:“阿合台,传说那个邪恶的金族大巫师已经活了一百岁,而且至今仍然在金族人祭坛的最深处。他的妖法是南疆最恐怖的力量,你真的能对付得了他?”
被他叫作阿合台的那人,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道:“族长,我已经在你面前展示过十万大山里那位兽神大人传授给我的神法,再加上他给我的神奇宝贝,大巫师死了就罢,否则就算他活着,我也一定可以打败他!”
木族族长看了他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大巫师的阴影一直是笼罩在南疆各族头上的乌云,对木族来说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但这个自小失踪,名叫阿合台的族人从十万大山神秘归来之后,突然显示出了不可思议的法力,这力量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终于让木族全族上下,再一次触动了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
木族族长狠狠一咬牙,高大强壮的身躯上,那巨大的熊头刺青看来更加狰狞可怖。
“两百年的仇,我们就在今晚报!”他从牙缝中,透出这几个字。
阳光照着他和阿合台的身子,也暖暖地照在山脉之上。在这两人的身后,背阳一面的山坡之上,赫然出现无数木族战士,表情肃穆严峻,每一个人都非常强壮孔武。在他们伤痕交错的胸膛之上,那狰狞的熊头刺青,仿佛都在迎风咆哮!
……
七里峒,僻静小屋。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突然在房子中响了起来。
鬼厉回头,向房门处望去。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却没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鬼厉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拉开房门。
只见在门口站着一人,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脸上神情未脱稚气,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中间放着些肉食酒菜,看来是图麻骨族长派人送吃的来了。
那少年将篮子递了过来,鬼厉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那少年咧嘴一笑,却只发出“咿呀”声,鬼厉一怔,这少年竟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难怪刚才只是敲门没有说话。
他不禁又多打量了这少年几眼,只见少年身上衣服多有补丁,也不是很合身,看起来穿了许久,与之前在七里峒街道上看见的金族人差别很大。想来这少年在这里地位不高,只怕多半是个孤儿。
鬼厉心里一想到“孤儿”这两字,猛地怔了一下,但只这一会儿工夫,那少年却已经转身走了。看他神情、背影,却也没什么悲伤郁闷,倒颇有几分快乐的样子。
鬼厉望着那个少年背影渐渐远去,忽地心中有一阵莫名的烦闷,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子,“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时间流逝,日渐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七里峒里众多的金族人屋中,一一亮起灯火。夜风渐渐吹起,七里峒里不时传来金族人兴高采烈的笑声,中间还有犬吠之声,显得安宁平和。
鬼厉坐在桌边怔怔出神,偶然转眼间却看到不久前还在安静睡觉的小白,已经坐了起来,斜靠在床边墙壁上,默默地望着他。
鬼厉站起身,道:“你醒了?”
小白笑了笑,用手轻轻揉着额头,道:“有茶吗?给我倒一杯,我有些头疼。”
鬼厉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了她,道:“金族人这里哪里有茶,你喝些水吧!”
小白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精神好了不少,随即向鬼厉瞄了一眼,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啊?”
鬼厉摇了摇头,道:“若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金族的大巫师会有还魂奇术。明天我们再去见他就是了。”
小白点了点头,道:“我酒醉之后不大清醒,你见过金族人的大巫师了吗?”
鬼厉道:“见是见过了,他也承认的确懂得还魂异术。只是他一定要问问你的来历,要搞清楚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才肯再聊其他的事。”说着,他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担心,九尾天狐的身份究竟愿不愿意泄露,他对小白的反应心中没底。
小白沉默了片刻,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他吧。”
鬼厉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小白却忽然笑了一声,道:“你看这只猴子,居然醉得比我还厉害。”
鬼厉向仍然躺在小白身边,四肢摊开呼呼大睡的小灰看了一眼,摇头不语。
小白伸手,在小灰脑袋上摸了一下,目光不期然地落到小灰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眼睛上,沉吟片刻,抬头对鬼厉道:“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是小灰这第三只灵目……”
话音未落,在他们屋外七里峒的上空突然爆发出一阵如犬吠般的巨大咆哮,声动四野,仿佛将整个山脉都震动了起来。就连他们二人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二人都是一惊,鬼厉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走了出去。
这声巨响兀自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此刻七里峒里的所有金族人都被这巨大声音所惊,原本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鬼厉只看见无数的金族人纷纷冲出屋子,远远望去,面上都有惊恐神色,许多人口中不停叫唤着同一句话,但他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脚步声响起,小白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远处那群慌乱的金族人,听着金族人口中不停呼喊的话,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低声道:“可能出事了。”
鬼厉也看出事情不对,道:“怎么了?那些金族人在说什么?”
小白面色凝重,道:“刚才那个巨大声音,是金族人供奉的犬神石刻发出的警报,若非到了有亡族灭种的危难时刻,犬神是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据我所知,千年以来,金族人的犬神也只发出过一次警告而已。”
鬼厉心中一阵烦躁,此刻救治碧瑶的希望都寄托在金族人祭坛里那个神秘的大巫师身上,偏偏此刻居然出了这种古怪事情。正当他想向小白问个清楚的时候,七里峒原本安静的夜空中,开始出现了巨大变化。
原本闪烁着星光的夜空里,突然开始聚集起浓厚的乌云,将漫天星辰都逐一掩盖。那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诡异至极。
站在地面上渺小的人们,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无数人开始乱跑乱走,随即有更多的人向那座金族人祭坛所在的山峰跪拜起来。
黑云沉沉之下,这一片原本充满欢乐的土地一片悲凉。
鬼厉皱眉,低声道:“是有修道中人来了。”
小白在他身旁,看着天空,道:“哪里的人,你知道吗?”
鬼厉缓缓摇头,道:“从这操纵风云之术看来,大是诡异,不似中土正道道法,与魔教也大不相同。”
小白嘴角动了动,脸上有一丝异样神色掠过,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刻黑云越来越低,七里峒里的金族人连呼吸似乎都越来越困难了,众人皆大骇,纷乱之象更是明显。就在这混乱时刻,金族人中忽地跳出一个身影,鬼厉远远望去,正是金族人族长图麻骨。
只见图麻骨向金族人大声嘶吼,手臂用力挥动,渐渐地金族人开始冷静下来。在图麻骨的命令下,妇女孩童都开始向远处一处山峰跑去,留下的都是壮年男子,其中多手持兵刃,显然金族人也知道事情大是危急,准备决一死战。
一片混乱中,图麻骨的眼光向河岸这头看了一眼,见鬼厉二人正站在门外,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又把注意力放到指挥族人上面了。
黑云渐低,照得小白脸上也阴晴不定。忽然,她低声对鬼厉道:“有这个高深莫测的修道人在,只怕金族人不是对手,你要帮他们吗?”
鬼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救治碧瑶要靠他们……”
话未说完,忽地天空黑云之中一声诡异巨响,如惊雷,如兽吼,瞬间黑云如被燃烧一般,大放光芒,云里云外到处是炽热金光。
片刻后云层深处轰隆声中,一团巨大火球从天而落,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球中心处还有一大片奇异的黑色火焰。未及地面,周围树木便尽数焦枯。金族人大惊失色,但这火球下冲之势头何等迅速,还不等金族人跑开,只听“轰隆隆”声音响处,便急冲而至,撞到地面之上。
巨响声中,无数断臂残肢随着燃烧的火焰横飞出来,惨不忍睹,四下一片哀号。
鬼厉脸色一变,不料这黑云中人说动手就动手,正要起身飞上去帮助金族人,只觉得背后衣襟突然一紧,却是小白拉住了他。
鬼厉向她看去,小白向远处瞄了一眼,道:“你别急,看那里。”
鬼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小白看的正是那座处在半山腰的金族人祭坛,那个山头平台之上,被熊熊火焰照亮的地方,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凌然而立,正昂首望天。虽然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从那个身影看来,正是金族人祭坛里神秘至极的大巫师。
天空中的火焰云彩越烧越旺,染红了整个夜空,如末世之象,天地俱焚,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一般。
轰隆巨响,夜风炽烈,忽地一声惊呼,金族战士的身后,喊杀之声大作。
众金族人为之失色,图麻骨脸色更是大变,七里峒这里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山外,金族人向来重兵驻守,此刻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攻了进来。
图麻骨身为族长,惊慌之下,仍能镇定心神,大呼一声,当先向身后冲去,片刻后金族战士纷纷跟上。
夜色如血,无数兵刃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溅起了鲜红的血。
火焰燃烧,天地欲裂,那一群如魔鬼一般的战士,胸口有狰狞熊头刺青,奔腾咆哮,从黑暗中疯狂冲出。那眼中满是狂热,满是嗜血。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无比,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手持巨大石斧,纵横厮杀,所过之处,血流满地,哀叫四起。
金族战士本以勇悍著称,但一来今晚事起突然,犬神吠天,正是千年一遇的大凶之兆,金族人心动荡,惊恐不已。二来木族埋伏许久,突然杀入,再加上这二百年在南疆苦蛮之地锻造出来的勇力,以及不成功就要亡族的境地,一时之间竟杀得称霸南疆的金族战士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图麻骨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他已看清敌人的模样,大吼道:“木族!”
那木族族长手起斧落,又将一名金族战士砍死,狞笑着向这里看来:“金狗们,两百年的仇,今天叫你们全部偿还!”
话音才落,仿佛映衬着他的话语,木族无数战士齐声嘶吼,如野兽吠月,带着无尽疯狂,纷纷杀上,金族人更是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危急关头,这山谷之中,忽然响起了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如低语,如幽冥,回荡缠绕在七里峒的每一寸地方。
金族战士瞬间喜形于色,精神大振,反观木族这边,从那族长以下,都是面上突显惊惶之色。
威名震慑南疆的大巫师,终于在金族最危难的时刻出现了。
红色的光芒,在漫天燃烧的火焰中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变大,以站在那个山间平台的大巫师为中心,向整个七里峒蔓延开去。所过之处,燃烧的火焰纷纷熄灭。
片刻之后,红光已然延伸到金族与木族厮斗的战场,从后而至,金族人在红光照耀下安然无恙,但红光末端,一个木族健壮的战士触碰到这神秘的红光,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抽搐不停,片刻后全身发抖,七窍流血而死。
木族中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后,这些战士向来厮杀惯了,任何强敌巨兽在他们面前,要他们冲上敌对,只怕连眼都不眨一下。只是这等神秘巫术,却向来是南疆族人最恐惧的力量,一时之间,人人面有惊恐之色。
木族族长脸上也有忍不住的惊慌,金族人的大巫师之名,在南疆对其他四族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此时此刻,他更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并没有下令撤退,反而抬头看天。
那一片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炽烈澎湃!
有笑声,轰然传出,带着轻蔑与敌视。
漫天云彩,瞬间明亮,燃烧的火焰像是突然透明炽热,在半空化作恐怖巨兽。风助火势,火更高涨,风云变幻,如奔腾的大海咆哮不止。
云彩前头,赫然有人现身,如神人一般,周身上下尽是火焰,从半空中俯视下来,如高傲的神祇。
只见他在半空中手臂挥舞,做了一连串诡异动作,片刻后如有神秘力量在他身后,顿时满天火焰腾起,云彩疯狂流动,只听得巨大爆响,刹那间从天空中落下无数火球,带着熊熊火焰,冲下人间。
地面众人,包括鬼厉和小白都变了脸色,刚才只落下一颗火球,威力已然如此之大,这无数火球一旦落下,七里峒这个地方怕是立刻就化作火海,再也保不住了。
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巫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山谷之中的红光几乎同时亮了起来,远远望去,虽然仍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个瘦小身影在威力惊人的漫天火焰下,却显得格外苍老。
此刻众人看得真切,原来那片红色光芒就是从站在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身上发出的,准确地说,是从他手中一根木杖上发出来的。那木杖颜色漆黑,立起来竟然比大巫师整个人还要高,尤其是木杖顶端,还镶嵌着一块非金非玉的奇异石头,在大巫师神秘巫力催持之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红色光芒。
木族中人突然骚动起来,无数战士在瞬间红了眼睛,木族族长,那位巨人更是一声大吼,仿佛带了两百年深深不尽的仇恨。
“骨玉!”
他仰首望天,大声呼喊:“伟大的熊神啊……”
那声音凄厉而凶悍,声动四野,瞬间所有的木族战士一起嘶吼,纷纷拥上,那血光飞溅的时刻,正是生死的边缘。
夜在烧,人正狂!
金族战士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疯了一般的木族战士,他们也逐渐抵挡不住,开始不断后退。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巨大火球,形成一道血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一时间撞到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炸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大巫师双手高举过顶,那根高大的木杖直指天际,全力与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对抗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天空中传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到了非人的地步。
大巫师心中震骇,木族之中从未有过这等奇术异法,否则在两百年前那一场决定二族命运的决战中,他们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此刻却仿佛如不可战胜的神……
大巫师的心底深处,有越来越大的阴霾,这奇怪的异术,根本并非世间所有,而是在南疆秘密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神秘恶魔的传说……
天际火焰熊熊,站在云端的阿合台,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之情。从小背负着族人仇恨,抛弃了一切深入十万大山之中,找到了那个恶魔,求来了他那无尽而强大的力量。今天,终于能够将族人从苦难的深渊中救出来了。
阿合台怒吼一声,催动法力,瞬间又有十几个巨大火球从云中奔腾而下,当他看到火球与红幕的每一次撞击,都让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身影一次次颤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定,胜利之后,他要让全部的族人,改信那位神祇,只有他,才能给木族带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