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那两道巨大的身影,显然便是九重楼的鬼幽和无常,至少也有着等同太清四重的修为了,否则不会仅凭两道虚影,就给满城的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之感。
此刻,唯有昊天和霁月两位长老十分镇定,同时向那天上看了去,猛提内元,声如洪钟:“九重楼的二位道友,今日不知何事,来我玄都城。”
那九天之上,仍是黑云翻涌,但在片刻之后,却有一个回音传来:“昊天霁月两位长老勿要误会,我等今日前来,只是有一笔账,要找圣一子算算。”
“哦?”
霁月长老面向那天上的两道人影,朗声说道:“圣一子犯下滔天罪孽,如两位道友刚才所见,此人,已经畏罪而逃。”
这时,天上那声音再次传来:“今日我等,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我们查到,这些年,圣一子暗中不断挑拨离间邪海和九重楼,也在太霄宫和九重楼之间挑起了无数纷争,令整个苦境陷入水深火热,此人当为罪恶之首……”
一字一句,此时响彻玄都城,众人都呆住了,这些年的纷争,竟然全是圣一子在暗中挑起的吗……他们原以为,圣一子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可没有想到,此人才是发动战争,想要独揽大权的那个人。
天上的声音,仍在响起:“既然圣一子已不在太霄宫,那么我以为,这些年,九重楼和太霄宫之间的战争,也应该在今日结束了……从此以后,你我双方,互不侵犯,不知太霄宫的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不会再有战争了吗?”
“战争结束了……”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整个玄都城,忽然欢呼了起来,这些年,太霄宫与九重楼、邪海,纷争不断,战火缭乱……然而掌权者,永远是掌权者,死去的,永远是他们。
这一刻,只见天上的黑云散去了,那两道身影也慢慢消失了,顷刻之间,九重楼退兵了,整个玄都城,一时欢呼更盛,天上下起了大雨,仿似要冲洗掉,这世间的浑浊。
……
第二日,整个玄都城仍在议论纷纷,转眼之间,萧尘从那杀人的恶魔,变成了英雄,而昔日的掌权者,沦为了人人唾弃的战犯……
但无论如何,战争结束了,整座城里,锣鼓齐鸣,每个人都在欢天喜地的庆祝,而死去的人,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云天阁,百花涧。
萧尘来到青霜的疗伤之地,好巧不巧,正是当初他昏迷之后,三清长老替他疗伤的那间庭院,里面一花一木,还是当初他离开时的情景。
庭院里十分安静,此时几位长老从里面默默走了出来,从几人脸上的神情来看,似乎青霜的情况,并不太好。
“萧少侠,你来了……”
“青霜怎么样了?”
“她……她本就受伤过重……唉。”
“我知道了。”
萧尘来到青霜的房间,正是当初他养伤的那间屋子,此时青霜躺在床榻上面,已经是气若游丝,圣一子的墨火太厉害,她受伤太重,便是几位长老,也束手无策。
“青霜姑娘……”
萧尘慢慢走到了床榻前,而青霜看着他,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这一刹那,在他的脑海里,又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对方拉着他的衣袖:“定是那烛幽来了,此人修为极高,师叔也不是他的对手,萧少侠你快跟我来,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先,然后等圣一长老过来,那人他打不过圣一长老……”
“萧少侠,你不要误会,是三清长老让我们来的,你现在很危险,一旦让九重楼的人找到……总之,现在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走吧!”
“萧少侠,三清长老,师叔他,他一直都想要保护你啊……”
……
“抱歉,那一天,我应该相信你的话。”
萧尘握着她已经冰冷的手,而青霜此时看着他,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这么看着他,犹如那天一样,眼神里像是在恳求他。
萧尘看着她的双眼:“我知道,我会的……很快。”
“呃,呃……”
最终,青霜慢慢没有了呼吸,没有了生命气息,而眼睛仍是睁着,萧尘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伸出手,合上她的双眼。
自从他有了操纵生死以后,不知不觉,已经看见了太多生死,看见了太多人,在他面前死去,他每看见一个人死去,这诡异的能力,似乎就又会起一些变化。
庭院外面,飞雪不知是何时来的,此时见他出来,又向屋里看了一眼,最终说道:“我很抱歉,她……”
萧尘没有说话,只是往外走了去:“没什么,我见过太多人死去了。”
“萧一尘……”飞雪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往外走去,他始终都是这样冰冰冷冷,没有感情的吗?
此时,外面又有一道人影疾疾往这边走了过来,那人是罗云,见到萧尘出来,罗云往那庭院里看了看,轻轻一叹,他知道青霜死了,可惜昨日,他没能将青霜拦下……不过拦下来,大概结果也一样,青霜本就中了圣一子的墨火,也不知她是如何一路撑着走回玄都的。
“萧兄,你听我说……”
此时,罗云来到萧尘身旁,往周围看了看,附耳低语道:“我查到沧浪海那边,已经有不少人过去,我们须得尽快,若是凌音仙子在那里,我担心玄煞和尸冥两个人也会在那里,那二人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恐怕还有太古轮回道的大人物也会出现。”
“嗯……”
萧尘轻轻点了点头,罗云问道:“那我们何时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了……”
“去沧浪海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萧尘目视着前方,那个方向,是昨日圣一子逃走的方向。
而罗云听他如此一说,又见他此时神情,已然猜到几分,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萧兄,那人修为太高,况且你没听他们说吗?太霄宫和九重楼这千百年的纷争已经结束了,现在根本不会有人再去管圣一子,就连太霄宫的人都不想去和他死磕,你又何必……听我一句,这一切就让他结束,我们要尽快找到凌音仙子才是。”
萧尘仍是看着昨日圣一子逃走的方向,说道:“我和他之间,还没有结束,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萧兄,你……”
罗云一下愣住了,若是圣一子修为低点也就罢了,可此人修为太高,太霄宫的人明摆着不会帮忙,那最终只有他们两个人去,光凭他们两人,那不是九死一生吗?
萧尘转过头来,说道:“昨日听九重楼的人说,圣一子这些年暗中不断挑起邪海和九重楼的纷争,我怀疑,此人极有可能在邪海有着另一重身份,以方便他行事,昨日他中了我的天魔指,元气大伤,必定会逃回邪海养伤,罗云,你再帮我一个忙。”
“萧兄,你说。”
“你去洛云宫,找洛云宫主,请她一起调查,我要找出此人在邪海的身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萧兄,你……”
罗云愣了一下,看着他道:“你当真……要去找他?好吧!”最终,罗云咬着牙,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道:“这次,死活也罢,我再陪你去一趟。”
“罗云,多谢你了……”
……
三天之后,萧尘已经养精蓄锐,令自身实力达到了巅峰状态,而罗云也将消息带回来了。
“如何?可是已经查到,那人在邪海的身份……”
“嗯……”
四下里虽是无人,罗云也将声音压低了许多:“萧兄,你一定不会想到,圣一子在邪海的身份是谁。”
萧尘双眉一凝:“是谁?”
罗云若有深意地一笑:“邪海三尊之一,冥火剑尊,是这个身份,跑不了了。”
“冥火剑尊……”萧尘眼神微凝,想不到圣一子的另外一个身份,居然是邪海三尊之一,还真是厉害。
罗云道:“此人如今,应该是回了他的藏剑山养伤……嗯,不错,冥火剑尊所在,就是藏剑山。”
“好……”
萧尘站起身来,这一刻眼神凌厉,他绝对不会,让圣一子有机会恢复元气,罗云见他已是铁了心要去找圣一子,愣愣道:“萧兄,你当真要去吗?即使此人那天中了你的天魔指,可他毕竟已有太清四重的修为,非你我所能对付……”
萧尘道:“此人的修为,确实极高,所以这一次,罗云,你……”
“哎哎哎,打住打住……”
罗云及时伸手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我罗云,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罢了罢了,这一次……就当替苦境的百姓,做件好事吧。”
二人连夜出城,往邪海去了,而在洛云宫,只见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洛姬的寝宫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如兰似麝的香气,美人榻前,垂首站着两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婢女,而帘中美人,半卧榻上,那自然是洛姬了。
云烟来到纱帘前,小声说道:“宫主,据我所知,那两人今晚已经出城,宫主确定……不去帮他们吗?”
过了一会儿,洛姬才懒懒道:“昊天和霁月都不愿插手的事情,本宫去理会作甚?再说了,你知道圣一子的修为吗?四重之境,再加上他那墨火,别说中了萧一尘一记天魔指,便是再中两指,本宫与他斗上,也不见得能有几成胜算……罢了罢了,本宫老了,这些出风头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吧。”
……
是夜,寂静无声,灯火阑珊,唯有玄都城外的山影,一重一重,绵延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