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童的话,让龙鬼竹眉头扬了一扬,哼了一声。
天童继续道:“那丫头化身多人,到处惹事,我就是调查她的行踪,才找到瘴越来的,其他人只怕也是如此。更何况,谁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外头,到底泄露了多少事情。龙教主,将登月仙阶的事说出去,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龙鬼竹将他盯了一阵,不过天童一眼看去,就是个木偶孩童,其实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景姝蔓勾着龙鬼竹的脖子,娇笑道:“教主,他说的也有道理。”
紧接着看向天童:“你说的并没有错,其实我们也查出,登月仙阶的事,就是那丫头到处泄露的。只是这样子做,对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意义?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龙鬼竹道:“我们既不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的目的,自然也就无法分析出她的用意。或许她就是发现,不管她说不说,都已无法阻止贵教找出登月仙阶入口,前往帝蓬天宫,所以干脆将这消息四处扩散,引发混乱。”
龙鬼竹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目光转向了宁采臣。
龙鬼竹身上的寒气越来越凛冽,连地面都覆上了冰霜,他道:“宁先生可是真心想要助我们打开登月仙阶?”
宁采臣负手叹气:“既然我都已经到了这里,何来真心假意之说?如果不想帮忙,从一开始我就不来了,既然来了,就算是假意也得说成真心,否则,这不是逗大家玩么?教主岂能容我?”
景姝蔓娇笑道:“先生说得很是有趣。”
龙鬼竹扭头,往她看了一眼。目光阴冷,紧接着又看向宁采臣,道:“宁先生愿意帮忙,这是好事,你只管放心,本教主一向有一说一,绝不做过河拆桥的事,等我们进入帝蓬天宫后,自然会给你莫大好处。”
顿了一顿:“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清。”
宁采臣道:“什么事?”
景姝蔓微笑道:“我们这边有一个人,和宁先生您的一个女徒弟有些过节,还请先生看在教主的面子上,不计前嫌,让你的这位女徒弟与她,两方握手言和,一同为我教效力,共取帝蓬天宫。”
宁采臣微露错愕之色,在他身后,顾灵芊、水滟柔等也彼此对望。
宁采臣道:“我有四位徒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
景姝蔓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道:“就是这位小巫妹子。”
小巫抬起手来,惊讶的指着自己:“我?”
景姝蔓笑道:“不错,那人与小巫妹子你有些过节,还请小巫妹子你看在我们五色教的面子上,不再与她计较。”紧接着扭过头来,道:“婆婆你出来吧。”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老妇,从偏厅中慢慢踱出。一看到她,小巫的躯体立时颤了一颤。
顾灵芊低声问道:“她是谁?”
胡小娇在大师姐身边小声说道:“她就是黑日教的草鬼婆婆,小巫师姐的家人和她在圆月镇上的所有族人,就是这老太婆子使阴谋害死的,她也从小被这老太婆抓去,逼她帮她杀人。”
顾灵芊目光挑了一挑,这是杀父害母的深仇大恨,对方居然想要轻轻一句话,就尽弃前嫌?
景姝蔓看着小巫,笑容不减:“小巫妹子,当年的事,婆婆却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不过你在天合城中,也算是报了仇。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婆婆已入了我们五色教,大家彼此合作,往日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小巫妹子你说是不是?”
小巫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景姝蔓搂着龙鬼竹,娇笑道:“教主你也帮忙说说话啊。”
龙鬼竹沉声道:“姝蔓说得不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既然现在大家一同合作,那就拿出诚意来。”冷眼看向宁采臣:“你说是不是?”
虽然是询问声,却是斩钉截铁,显然是根本不容人置疑。
却原来,景姝蔓本就是出生于黑日教,于辈分上,是草鬼婆的侄女。五色教与魔焱流暗中的合作,本就是草鬼婆与景姝蔓在内中穿针引线,只不过魔焱流准备多年,眼看着便要一统戎州,最后却大败亏输,的确是超出了五色教的预料。
天合城中,草鬼婆想抓小巫不成,差点被小巫反杀,只逃出了本命蛊,如今虽然破茧化形,恢复过来,终究是元气大伤。
草鬼婆心知,如今的小巫,今非昔比,与被她以毒蛊禁锢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神出鬼没的地行术,和她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杀人手段,一旦让小巫再次找到自己,自己恐怕死劫难逃。
是以便趁着这个机会,利用景姝蔓说情,使五色教教主强行出头,为她和小巫化解仇怨。
宁采臣看去,只见小巫低着头,紧握拳头,拳头轻轻的颤动着。他问道:“小巫,你觉得呢?”
小巫小声地道:“都听师父的。”
宁采臣道:“好吧!”
顾灵芊眉头一挑:“师父?!”虽然她一向也是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她却有些不能接受。
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说放下就放下?
顾灵芊心中清楚,以小巫的孝顺,如果师父真的不许她再报仇,那小巫是会听话的。然而这样子真的好吗?
更何况,对方这哪里是在跟他们商量?不过就是仗势欺人,借着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人多势众,硬逼着小巫同意罢了。
景姝蔓笑道:“这便是了!人在江湖上走,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一些小小过节,说开就好。”
顾灵芊忍不住道:“下次我杀你一家,再跟你说这只是小小过节,放下就好,我看你怎样?”
景姝蔓哼了一声,龙鬼竹森森冷冷的道:“宁先生,不管管你的徒弟?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采臣点了点头,慢慢的踱到小巫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劝了一句。小巫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了师父一眼,又低下头去。
景姝蔓笑道:“凡事说开就好,婆婆,你也向小巫妹子陪个不是,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草鬼婆婆驼着背,朝着小巫慢慢走来:“小巫啊小巫,婆婆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不?婆婆知道你对我有些意见,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看到你平安无事啊,最高兴的就是婆婆了。婆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儿啊,多陪婆婆说说……”她眉头舒开,笑容满面。
宁采臣推了推小巫的肩:“去吧!”
小巫低着头,迎上前去,轻声道:“婆婆……”刹那间刀光一闪,还没有等草鬼婆婆反应过来,那一刀便已切开空气,如同寒风般破入她的胸口。
血水贯体而出,朝着地面泼洒。阶上宝座传来一身怒斥,另一边花海岚疾扑而来,紧跟着便是爆散的剑光,如同飞舞的银河,又有星河斗转,变幻万千。
眼看着那硬生生截住自己的剑光,如同不可跨越的星河,龙鬼竹脸色微变。另一边的花海岚同样也是扑了个空,定睛再看时,看到那飞仙髻的美丽女子手持绢巾,轻描淡写的将它挥了一下,地面就像是在不断的延长。
景姝蔓的怒斥声传来:“你们做什么?”
然后就是青年悠然的声音:“这还要问?你们没有眼睛么,自己不会看?”
在众人交错的视线中,草鬼婆婆已经倒在地上,小巫一脚踩着她,月牙刃刺入她的体内,刀光挟着玄气,轰然爆开,草鬼婆婆的体内嘭嘭嘭的炸裂,溅得小巫脚下全是血水。
草鬼婆婆好不容易,靠着本命蛊复活,这么短短的时间,自然是来不及再培养出新的本命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巫竟然说杀人就杀人,干哑的嗓子发出一声无力的嘶吼,体内骨骼就在刀气下一节节的爆开。
过往小巫杀人,一向是干净利落,死在她刀下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连血都不流出一滴。
然则此次,大约是对这老太婆恨意太重,竟是用刀气从内部摧残,再踩着她,硬生生看着她呜呼哀哉。
龙鬼竹与花海岚想要救援,竟是来不及了,他们看到,在那皮肤显黑的少女身边,另外三女将她护住。一女手持宝剑,那剑剑气冲霄,寒光四射,以龙鬼竹之强,一时竟不敢触其锋芒。
一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陡然间就将花海岚移形换位,令花海岚惊疑不定,不敢再动,她自己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拿着一面小圆镜,自顾自的照着镜子,感觉自己好漂亮。
还有一个小狐女,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在大师姐身后摆开架势,大师姐那惊人的剑光发散开来,成为了她的背景,一群五色教众冲来,看到她那凶狠的架势,和于她身后绽放开来的强大剑光,也不知她到底有何本领,竟是纷纷停下,踌躇着不敢上前。
龙鬼竹猛地一拍椅柄,厉喝道:“姓宁的!”他这一喝,大殿震动,连带着大地都晃了一晃,由此可见他的怒气,已达到极点。
周围那些五色教教徒,眼见教主动怒,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宁采臣师徒团团围住,连带着天童和他带来的罗典、屈宿子等人,也被困在内中,天童往宁采臣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宁采臣则是负手笑道:“龙教主,什么事?”
龙鬼竹咬牙切齿:“你竟然让你的徒弟,在我的地盘上当众杀人,这是不将我们五色教放在眼里么?”
景姝蔓哼了一声:“这里可是瘴越!”
“哎呀!”宁采臣往小巫刀下那残破的尸体指了一指,“不好意思,我这徒弟,失了管教,出手有些重,得罪了这位阿婆,一不小心将她杀了,还请教主劝一劝她,让她不计前嫌,与我的这位徒弟,握手言和。”
花海岚冷然道:“你们将人杀了,再让那人跟你们握手言和?”
“这不蛮好的啊?”顾灵芊也指着草鬼婆婆的尸体,“你们看她现在一点都不生气。”
水滟柔依旧照着镜子,左脸照完照右脸,漫不经心的道:“你们不是说,要我们不与她计较么?现在我们同意了,我们不再与她计较了。”
宁采臣负着双手,看向五色教教主,淡淡的道:“龙教主,你刚才说得很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既然大家彼此合作,就应该拿出诚意来。再说了,人在江湖上,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一点小小过节,过去了就好,不是么?”
眼看着这几人,将自己说过的话,又抛了回来,龙鬼竹怒容满面。只是这几人,杀完人后,实在是太过淡定,竟也使得他不免惊疑,明知道这里是五色教的地盘,他们怎么敢就在这里,当着他的面直接杀人?
龙鬼竹恶狠狠的瞪了宁采臣师徒几人一眼,看向天童,冷冷的道:“阁下怎么说?”
天童也没有想到,宁采臣竟然会直接让他的徒弟动手杀人。他低声道:“教主,既然人都已经死了,破解千劫幻甲流沙阵,也的确是非他不可,如今的第一要务,便是打开登月仙阶,前往帝蓬天宫。至于其它事情,正如两位所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最后这句话,一开始明明是龙鬼竹自己说的,此刻听起来,却是分外讥刺。龙鬼竹哼了一声:“我就不信,除了他,再找不到其他的破阵之人。”
天童道:“龙教主,恕我直言,一来,在破阵这一方面,你绝对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二来,我们也没有那个时间,既然登月仙阶的事,已经泄露出去,那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窥视着,时间拖得越久,便越有可能生出变数。”
龙鬼竹却哪里愿意就此作罢?他的语气越发的森冷:“如果我不肯过去,非要杀他,你打算如何?”
天童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叹一口气,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一边:“如果教主不肯罢休,我们也只好两不相帮,只是在此之前,我想提醒教主一句。”
往宁采臣看了一眼,缓缓的道:“教主非要逼他动手的话,我真不敢保证五色教到明日,能有几人活着!还请教主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