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天,其天讳为“天敕明霄镇灵上狱天境”,地境生灵皆将其唤作“上狱天境”,共有十九层,每一层都有着数个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存在,乃是三十三天天庭禁罚镇压万族生灵之处。
季月年静立在石府之中,望着那石床之上酣睡的少年道人,轻声道:“元清道兄倒是好兴致。”
上狱天境的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以及第十三层,早已被佛家源教所渗透,这四层天狱之中的镇狱尊神,与佛家源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前时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敕下佛旨,使得第七层的镇狱尊神下界流沙河,擒拿流沙神宫之中的悟净,将其镇压在了第七天狱的云狱之中。
那少年道人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便缓缓睁开,朝着季月年看来。
季月年轻笑道:“道兄身为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的身外化身,竟是落得这般境地,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
少年道人在石床之上坐起身来,目光之中依旧残留着些许茫然恍惚,显然还不曾真正回过神来。
数息之后,其瞳孔之中逐渐有了焦距,待到看清了季月年的相貌,忍不住面露惊骇,径直站了起来,险些被道袍衣袂绊倒在地,惊声道:“季月年道兄!你怎会在此处!”
季月年这才察觉到他那极为衰弱的神魂,不禁皱了皱眉,面上却是露出笑意,道:“元清道兄,你终于苏醒了么?”
悟净行至季月年身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面上依旧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之色,道:“此处乃是上狱天境,更是被佛家源教所渗透的数层天狱之一,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月年摇了摇头,道:“元清道兄,那日里知晓你被擒拿至了上狱天境,我便一直都心有挂念,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你之所在,便特意前来将你救出狱间。”
少年道人的神情有些复杂,道:“此时我与那流沙神宫的银甲天蓬,已经一并被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认定为叛逆化身,其神念感应之下,能够察觉到我的神魂气息,即使逃离了此处,又能前往何处去?”
此言落罢,石府一时间陷入了静谧之中。
短暂沉默过后,季月年定定地望着悟净,道:“元清道兄,你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离开镇狱天境,我这里自有一方去处,能够暂时躲避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尊者的探察。”
悟净苦笑道:“你我自从北俱芦洲极北边陲之时便相交甚笃,我又有甚么信不过的?只是八宝金身罗汉尊者自从受封灵山道果之后,其性情便变得晦暗不明,我是怕其震怒之下会牵连到你。”
季月年轻声道:“八宝金身罗汉尊者乃是灵山的‘金身罗汉’,已经修至了罗汉道果的极致,虽然未至超脱,却比寻常的六境圣人还要可怕,不过……”
言至此处,其眸光渐暗,神情更是冷肃了些,“我要送你去的那里,是这位金身罗汉绝对不敢去寻找的地方。”
悟净问道:“那是何处?”
季月年抬起头来,目光仿佛穿过了石府,穿过了上狱天境,落在了州天之外的不知名之处。
“齐天大圣的道场,存在于州天之外却依附于州天的世界,火狱劫间。”
此言落罢,这座并不算宽敞的石府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少年道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季月年,似乎在判断其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出此言。
季月年轻声道:“在前来镇狱天之前,我曾在西牛贺洲积雷山见了平天大圣牛魔王一面,不仅在其那里讨来了上狱天境的神将令牌,更是得知了齐天大圣的去向,我等离开此处之后,你便随我下界前往西牛贺洲,平天大圣自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悟净怔了半晌,道:“我听闻界劫将至,离开州天的机会可谓是珍贵至了极点,道兄为我讨来这个名额,定然付出了许多代价罢?”
季月年略一沉默,摇头道:“平天大圣与我另有约定,我这里并未付出额外的代价,不过待你至了西牛贺洲之后,还需在积雷山停留些许时日,等待牛圣婴自昆仑法会归来之后,平天大圣便会施展神通,使得你等二人能够前往火狱劫间之所在。”
悟净极是聪慧,顷刻间便想到了许多事,道:“六境道场积雷山,仅仅只有两个离开州天的名额么?”
季月年道:“若是按照常理,以六境道场的底蕴,根本不可能离开州天,只不过牛魔王与齐天大圣有旧,其在州天之外施展神通,内外相合之下,才有可能将生灵送至火狱劫间之处。”
言至此处,其神情有些莫名,继续道,“更何况,即便去了火狱劫间,也依旧依附在州天大界边缘,根本不算离开州天之界。要知道,即便是窥天九境的生灵,也不能真正离开州天之界,至多只能在州天边缘的那些依附世界停留罢了。”
悟净似是想到了一事,道:“季月年道兄,那你又当如何?八宝金身罗汉若是知晓了是你将我放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季月年眸光沉静,道:“一尊未至超脱的金身罗汉,还寻不到我的因果。”
悟净瞳孔微微收缩,在此言语之中察觉到了季月年极为强烈并且坚定的自信,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季月年一番,心绪如潮般翻涌。
季月年略一感应,道:“已是子时,此时的禁封神阵最惧怕太阴神力的浸透,事不宜迟,我等快些离开第七天狱罢。”
悟净点了点头,道:“但凭道兄吩咐。”
季月年轻翻手掌,太阴神剑化虹而现,浓郁至极的太阴之力弥漫而出,将季月年与悟净席卷在了其中,顷刻之间便悄无声息地漫入狱间之外的诸多神阵之中,离开了这座云狱。
就在其离开云狱的一瞬间,有一道强横可怕的目光朝着此处扫来,似乎察觉到了此间的异常,在悟净所在的云狱之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却根本未曾发现因果气机的变动。
不知过了多久,这目光终于收敛了去,其中依旧残留着些许疑惑,缓缓移开了此处,朝着别的地方望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