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在调解室里，看到自家员工的时候，三人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
看到自家老板来了，脸色更难看。
他们自觉丢脸，不想让公司知道，但事情闹这么大，“农神”又是公司财产，瞒是不可能瞒的住的。
“周总……甘总……我们……”
周瑞坐在三人对面，平静道：“说说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说道：“我们也莫名其妙的……刚帮‘梁庄村’打了药之后，准备去下一个村子，您知道的我们在这片做宣传推广，路上几辆面包车突然把我们逼停，‘农神’都差点侧翻了，我们三个就下去看情况，一下子下来二三十号人……他们说……”
“说什么？”
“说我们抢了他们生意……”
周瑞眉头一皱：“抢生意？这些是农机社的人？”
“不知道啊……一群人咋咋呼呼，说话我们也听不懂，还动手动脚的……再后来小刘被推了一下，没忍住推了回去，对面那人直接躺地上了……再后来……”
听完前因后果，周瑞也觉得头疼，按理说农机社是他们客户才对，怎么就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也有人被带进来了么？人呢？”
“前面在调解室撒泼打滚不配合，被民警又带走了，不知道哪里押着呢……”
这时进来一个警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周总来了？”
周瑞奇道：“你认识我？”
“当然，您可是名人，我关注‘开明智能’很长时间了，可惜没抢到‘灵鸟1’……”
“谢谢支持，我们正在加班加点的生产，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那些人是什么成分？”
警察说道：“我刚了解了一下，这伙人都是一个村的，但不是咱们这的，外省结伴来这务工的。”
“他们来了一年了，之前倒也老老实实，专门给人做‘农药喷施’的，也管撒肥……”
经过民警的介绍，周瑞大致清楚了情况。
这伙人来自同一个村子出来，不少还带一点亲戚关系。
平时帮周边村县撒肥打药，一亩地收50块钱。
“五十？这么多？”
周瑞脑子里闪过“村霸”两个字。
“也不算多，看是什么品种，有些好打的就收30，他们要是精细的弄，一个人平均一天也就工作三五亩，收入在150一天左右，说实话在苏省不算贵，而且一年农忙加起来也不过百天。”
从他们的角度……确实是坏了他们生意。
不……准确的说是消灭了他们的生意。
那辆轮子都被拆了的农神，是为了推广技术拉出来的，免费给人打药追肥，这段时间一直在苏省各地转。
以“农神”的恐怖效率，千八百亩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要说现在不收费，哪怕以后这边农机社买了设备开始收费，一亩地也才收3块钱，这对于这伙靠着人力喷施的人来说，也无异于降维打击。
他们二三十号人，背着药桶，在地里干一个星期，也没有“农神”半小时的效率高，收费更是差了十倍。
这台“农神”来了这片不过三天，已经将周边村县的田地基本包圆了，而眼下这个时间点，正是最后一轮秋肥、过冬药的窗口，是春节前最后一轮农忙。
“就没想着进城打工？”
“说是没文化，只能干工地，还经常要不到工钱……不如干这个稳定。”
周瑞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警察笑了笑道：“当然，无论理由是什么，都不是聚众闹事的借口，拆了贵司的轮胎也是违法行为，来了所里也非常不配合，我们会从严处理，一定给贵司一个交代。”
刚才最激动小刘，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从严处理是怎么个说法？”
警察摊摊手：“拘留十五天，当然，如果贵司选择以寻X滋事起诉，那就试用刑法条款了，贵司实力强大，可以争取到三年以上，五年以下。”
小刘急忙道：“别别别……太重了一些……”
周瑞意外的看了看这位笑呵呵的警察，觉得有点反常……
果然，警察下半句说道：“贵司的设备不便宜吧，他们肯定是不愿意赔钱，可能宁愿关进去……除非……”
“除非？”
“除非贵司高抬贵手，我让他们给您好好道个歉，大家达成一个书面谅解，我们好好教育一下，再关个一两天意思一下，您看这样是不是大家都方便。”
显然，刚才那些只是警察的话术，搞调解工作，方式方法还是很重要的。
要是上来就说：都是些苦哈哈，你们别追究了。可能会让“开明智能”心里不舒服。
现在迂回了这么一圈，再说出来就显得通情达理很多。
三个“开明智能”员工转头看向周瑞，显然是想看看老板怎么想。
周瑞说道：“我想先见见那几个人。”
……
“农神”的轮胎最终被找了回来，重新安装回去，周瑞让自家员工开回公司检修，自己则载着甘媛，往沪上赶。
一来一回，天已经黑了，但周瑞也没有和秘书在外面住一晚上的想法，还是要回去的。
路灯像是刷子一样，一明一暗的映照在挡风玻璃上，周瑞单手握着方向盘，双眼有些出神，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总……”
周瑞回过神来：“嗯？”
“您有些太快了……”
周瑞看了一眼仪表盘，原来不知不觉都快飙到150了。
“抱歉，有些走神。”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甘媛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老板开心起来，想了想说道：“周总，咱们年底搞年会么？”
周瑞轻声道：“得搞吧，热闹一下。”
“我听说其他公司年会都有抽奖，不知道老板会给我们准备什么奖品？”
具体的问题，将周瑞的思绪抽离，不得不思考了一下：“你觉得……头等奖送辆车怎么样？”
甘媛本只是找点话题，没想到一下这么劲爆，周总还真是……舍得为员工花钱啊……
这可是任何员工都会心动的奖品，包括她自己。
“这……合适么……会不会太贵重了？”
周瑞回忆起来，自己前世抠门老板的年会抽奖……特等奖好像是电饭煲还是什么的……而且自己从来没抽到过，最好战绩不过是一张请假条……
还不好使的那种。
老板的侄子倒是年年能抽到……
这一世周瑞对员工很大方，某种意义上也是在慰藉以前的自己。
“也不会是什么豪车，三四十万左右，比较拿得出手的牌子就行，如果不想要也可以折现，毕竟沪上车牌还要四五万呢，二等奖三等奖也像样子一点，别抠门搞得我尴尬。”
甘媛看着周瑞认真的样子，眼神湿润而真诚，突然冒出一句。
“周总，你是个好老板。”
周瑞笑道：“谢谢。”
“所以您一定不要自责……您只是在按规矩处理，没人能说什么……”
周瑞回忆起调解警察惊讶，又有些失望的表情。
摇摇头道：“我确实在思考一些东西，但并不是自责……我还没那么圣母。”
“圣母？”
“你可以理解为……嗯……活菩萨。”
中途加了个油，抵达沪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周瑞先将甘媛送回家，小区门口一个干瘦的50岁男子在等待，应该是甘媛的父亲。
周瑞下车问了声好。
然后继续出发。
独自上路，行驶在沪上的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