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周瑞拉着两家人,一辆车满满当当。
“慧华你听我说,家里忙活好几天了,今天别家里整了。”
李慧华叹了口气道:“主要是剩菜太多了。”
每年年夜饭,都是这样的轮回,但人啊就是这样,准备饭的时候都觉得“大过年的”,第二天打开冰箱,都觉得“用力过猛”。
昨天吃的时候十几个盘子,吃完了还是十几个盘子,冰箱里都垒成九层饭塔了。
姚培丽笑道:“没事,小瑞现在能吃,回头让他多吃一点。”
周瑞一边开车,一边“开心”的说道:“谢谢亲妈~!亲妈真好!”
大概过了10分钟不到,几人就抵达了餐厅,一家中餐馆。
春节期间,这种大型正餐的位置还挺难订的,显然不应该是姚培丽临时起意。
大概十分钟后,韩子茵微笑着推门而入。
李慧华本来没觉得什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直到她看到其背后还有一个身影……
韩荣泽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异常,满面笑容道:“周瑞妈妈破费了,初次见面……”
李慧华笑容一僵,眼睛已经撇去一边。
早上人懵着,就被老闺蜜拉出来了,都没细问是吃的什么饭……
姚培丽和周伟钢笑呵呵的起身寒暄。
终于见到未来亲家了。
其实吧,来一趟沪上,他们总归想见一见韩荣泽的。
选的时间也很有讲究,除夕夜自然不合适,初二也有点怪怪的,再往后推,又显得不够重视,于是干脆定在了大年初一。
邀约的理由用的也不是周瑞和韩子茵,那样太正式,和见亲家一样,搞得大家都有压力。
只是说都是曾经清河县出来的,春节难得都在沪上,一起坐坐。
韩子茵抓起周瑞的手,数指头玩。
两日不见,如隔两日,想的紧。
所有人都坐好后,此时桌子上七人,才算是这次过年的完全体。
周伟钢和韩荣泽自然是并列在主座上。
姚培丽和李慧华也是长辈,自然也是分列两边。
那李慧华总不能坐在周伟钢旁边吧……
所以……她只能坐在韩荣泽旁边。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她现在的状态:寝食难安!
好在韩荣泽算是久经考验,只是毫无异状的和周伟钢闲谈。
只是……这么一看,阵型好对称啊……
韩子茵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想法,不过很快就不在意了。
寒暄、问候、祝贺春节,一桌人“其乐融融”。
韩荣泽道:“之前小周成为状元的时候,当时我俩在楼下见过,这是第二次了。”
周伟钢哈哈笑道:“当时不熟悉,不过以后会越来越熟的……”
周瑞小声和韩子茵道:“你小姨没来?”
韩子茵莞尔一笑,附耳小声说道:“可能是过年受刺激了,不愿意来了。”
一猜就是大龄剩女的那些事,周瑞也就没再问。
李文倩终于察觉到了妈妈的不对劲,左扭右扭的,三秒钟换了五个姿势。
毕竟是亲女儿,立马贴心小声道:“妈,你是不是闹肚子了。”
还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纸巾递过去:“洗手间就在旁边右拐。”
李慧华僵着脸,上次抽女儿是什么时候?忘记了……但一定打的不够狠!
此后一顿饭,吃的圆圆满满,全程周、韩两家都没提两个孩子的事情,只是叙旧一些清河县的事情。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吃完后天色都暗了。
周伟钢和韩荣泽都喝了一些酒,大概两个人分了一瓶白的,已经相当厉害了。
下楼的时候,各自都有点脚步虚浮,李慧华关注着韩荣泽的状态,有心想上去扶一把,却又不敢。
餐厅前分别,韩子茵和周瑞并排而立,对韩荣泽说道:“爸,我能去周瑞那里待会儿吗,晚上回去。”
韩荣泽微微一愣,笑着点点头:“没事,去玩吧。”
周瑞开着车,周伟钢坐副驾,后排四个女同志挤一挤也坐下了,朝着江湾翰林而去。
韩荣泽看着车子离去,寒风中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白雾,站定半晌,拉上领口的拉链转身离去。
另一边,回了江湾翰林后,李文倩也对李慧华说道:“妈我去那边打牌,你来么。”
李慧华有些心不在焉,摆摆手道:“你去吧,我休息休息,睡一觉。”
李文倩蹬着拖鞋就离开了,只留下李慧华一人。
她打开冰箱,又收拾了一下“九层剩菜塔”,然后洗净了一些水果,之后就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手机轻震,李慧华转头看去。
……
“文倩,我出去散步,走两圈。”
李慧华给女儿发了条消息,然后蹬上了旅游鞋,下了楼。
夜……很深的夜……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点可能还在K歌,在饮酒,在养鱼或者遛狗。
但对于中年人来说,已经足够晚了……
李慧华搓了搓手。
有些发福的身材,裹着玫红色的羽绒服……
她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中年妇女。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她更像是一个符号。
比如一个母亲、一个中老年妇女、仅此而已。
她没有走太远,大概20分钟左右,来到一处街边公园,坐在了长椅上。
平日里这里就很少有人,更何况是春节的夜晚。
一个醉汉,步履蹒跚的,从李慧华面前走过,哪怕对方眼神都没有注意到过她,李慧华依旧有些心慌。
醉汉扔下手中的酒瓶,叮叮当当的滚了过来,李慧华抬了抬脚让过,担心被找茬。
终于,一个干瘦的男性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李慧华心里才放松一些。
那身影坐到了她的身边,但两人有着一米多的间隔。
中间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洒下的一束光。
韩荣泽穿着深色老气夹克,领子拉到了最上方。
他一直不算那种有“官威”的干部,脱离了公职的加持,此时此刻和大街上那些遛弯的中老年男性,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偶尔工作中,是领导,是下属。
但在大部分眼里,他也是一个符号。
中老年男人、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