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出了会所的门,心中的疑团一直萦绕在胸间。
沈睿在搞什么名堂?以前那株梁祝兰花送给沈老三的用意已让人费解了,现在又带了两个看起来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棒子和鬼子,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细细想了很久,叶欢的眉头越拧越深。
铀矿!
沈睿很有可能想把铀矿卖给棒子和鬼子,刚才的那番话只不过假装撇清而已,他也许早已跟棒子和鬼子私下达成了协议,他不但想把名下的9%股份卖出去,还盯上了自己手里的11%,一座铀矿的20%股份已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更重要的是,它是战略资源,每个国家的科研和武器研究机构都眼红的珍贵矿产,在北非那个战乱不断,政权交替频繁的国家,如果棒子和鬼子想分铀矿一杯羹,中国政府怎么有能力去阻止?
虽然叶欢对国际局势不甚了了,却也知道铀这种东西绝对珍贵,是制造核武器的关键材料,属于中国的东西,就绝对不能让外国人抢去一丝一毫,更别提直接出卖股份了。
沈睿若真的把股份卖给棒子和鬼子,便构成了叛国,叶欢能理解他想报仇的心情,可是……有必要为了报仇连国家都卖了吗?
将来东窗事发,沈睿固然逃脱不了严惩,中央对沈家会怎么看?名门之后出了这么一号败类,害国家损失了如此宝贵的战略资源,沈家先辈半个多世纪辛苦挣下的名望一朝尽丧,此举甚至有可能引发京城政圈地震,沈家的权力势必会大受影响,如果沈睿想毁掉沈家,仅凭这一点便能达到目的了。
思索许久,叶欢心头渐渐沉重。
表面看上去,沈睿只不过带了两个外国朋友来中国,可他实际上正为沈家敲响第一记丧钟。
叶欢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沈笃礼的电话。
电话是沈笃礼的机要秘书刘思成接的,等了很久沈笃礼才接了。
“你又闯什么祸了?”沈笃礼语气很无奈。
叶欢不高兴了:“好心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你,你干嘛一开口就说我闯祸?我是那种整天闲着惹是生非的人吗?”
沈笃礼想了一会儿,肯定道:“不错,你还真就是那种人,每次接到你的电话,我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叶欢心里那个气啊。
老子若不是看在你是老子的老子,老子非把你家孩子扔井里去,让你瞧瞧什么才叫闯祸。
“有话快说,我这里马上要主持一个会议,给你三分钟时间。”沈笃礼永远忙得像只转不停的陀螺。
“老爹,有个事情想问你,对于你的那位侄子沈睿,你有什么观感?”
沈笃礼一愣:“沈睿?他不是去非洲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叶欢当下没敢隐瞒,把沈睿带两个外国人回国,以及关于铀矿的种种猜测原原本本告诉了沈笃礼。
这件事太大了,大得让叶欢感觉有点承担不起,必须要告诉沈笃礼,当事件上升到危害国家利益的高度,这已不是简单的家族或私人恩怨了。
沈笃礼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叶欢嗤道:“问得多新鲜呐,有证据我早动手除掉他了,用得着在这儿跟你打小报告?”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对,都是我的猜测……我的猜测没那么不靠谱儿吧?”
沈笃礼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当初我和老二那一战,震惊了整个京城,老二死的那年,沈睿才七岁,老二出殡以后,那孩子经常独自跑到老二的墓碑前,傻傻地坐着,不言不动,回来却对着我大伯大伯的叫得非常亲热,从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到任何仇恨,只有一派天真烂漫,当时没怎么在意,后来越想越心惊,这孩子的心机城府实在太可怕了,他越对我笑,我越感到那种刻入骨子里的仇恨无法消除……”
“他本是一个很顽劣的孩子,老二出事以前,他很调皮,而且非常讨厌读书,和你一样到处闯祸,可自从老二死了以后,他读书却非常用心,从那一年开始,每次都考第一,十一岁便已完成了小学学业升到初中,十五岁就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在家里也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似的,整个人完全变了,变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那些优雅的动作,言语,根本没人教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学会的……”
沈笃礼长叹道:“那时的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他以为将一切仇恨掩藏起来,装出一副天真灿烂的模样,我就不会对他设防,可惜他没想到,他越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越代表着不寻常,如果他一见我就咬牙切齿,两眼喷火,我反倒放心了,这些年我一直对他有所提防,我知道他心里的仇恨越积越深,也知道他必然会想出什么法子报复沈家,只是没想到他最后选择的居然是这条路……”
叶欢道:“仇恨是最不容易消除的,很显然,沈睿如今已入魔障了,如果再放任下去,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沈笃礼沉默良久,叹道:“我们这一代所积下来的恩怨,为何要一代一代延续?叶欢,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沈睿若真有报仇的心思,想必要策划很久的,要扳倒沈家没那么容易,否则他也不会隐忍二十年了,这件事我会做好安排,你别插手了。”
叶欢撇嘴道:“反正该说的我已跟你说了,不要我插手最好,我还真不喜欢趟沈家这潭浑水。”
“目前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对沈睿怎样,当年我和老二之争落得那么个结果,很多人已对我有看法了,如果我再对老二的孩子下手,这事说不过去,除非我们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叶欢默然不语,沈笃礼有他的顾忌,纵然身处高位,可也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便是万夫所指,可是……如果要等到集齐了证据再动作,一切还来得及么?
……
南乔木把叶欢买给张三的大四居收拾得很干净,走进屋子处处光可鉴人,不沾一粒凡尘,乔木是个很传统很勤劳的女人,一直都是。
原本叶欢和猴子商量想搬出来再买两套房子住,这套大四居是买给张三的,人家现在有了心上人,三兄弟再住在一起难免不方便。
谁知张三知道后激烈反对,他很不满叶欢和猴子的决定,从小到大,三兄弟没有分开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行,三人已成了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完整了,大四居宽敞明亮,完全可以住得下这么多人,何必非要分开?
于是叶欢只好没提这事。
仍如以前一般,白天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晚上回来,乔木早已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们,三兄弟光着膀子坐没坐相,一人半斤二锅头,就着可口的下酒菜,天南海北侃侃而谈,说到气愤处拍桌子骂娘,说到高兴处开心大笑,声震屋梁,说到心酸处三人潸然泪下,抱头痛哭。
乔木静静坐在一旁,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看着三兄弟哭哭笑笑,最后醉倒,每到这个时候,乔木脸上总会露出幸福的表情。
乔木是个恬淡的女子,她要的幸福就这么简单,看着爱人大口吃下她亲手做的饭菜,看着爱人坐没坐相跟交心换命的兄弟喝酒畅聊,看着爱人轰然醉倒,呼呼大睡,然后她便托着香腮坐在床边,痴痴看着他睡着的模样……
幸福就是如此简单,当我们不满足于现状时,当我们想得到更多时,幸福便会不知不觉离我们远去,心存贪婪,必无所得,即便得到,也与幸福无关。
一花一茶,一书一酒,还有一个能让她安心,让她快乐的爱人。
这就是乔木要的幸福。
叶欢醒来觉得头很痛。
猴子和张三这俩货在自己的熏陶下酒量见长,昨晚三人居然拼了个半斤八两,两败俱伤,这两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眼前出现了一杯温水,和乔木那张带着恬淡笑容的俏脸。
“醉得难受吧?下回少喝点儿,你现在都成天泡在酒坛子里了,每天晚上都跟醉猫似的,这样下去迟早得病。”乔木一边细心地喂叶欢喝水,一边轻轻地责怪。
叶欢叹气道:“我也不想啊,那俩孙子酒量越来越好,身为哥字辈人物,怎么也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乔木,弄点酒来让我喝,太难受了。”
“还喝?”
叶欢难得地卖弄起学问:“这你就不知道了,宿醉醒来最好小小地喝两口,这样能有效消除宿醉的痛苦,以毒攻毒,以酒解酒,写武侠小说的那位古龙大师你知道吧?他管这叫‘还魂酒’……”
乔木冷笑:“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挺有道理,那你知不知道古龙是怎么去世的?”
“喝酒喝死的……”叶欢颓然叹了口气:“……你还是再给我倒杯水吧。”
乔木得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真乖。”
……
满室旖旎,意乱情迷。
房间内,叶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乔木娇艳欲滴的诱人唇瓣,两人的呼吸情不自禁的粗重。
当叶欢那双不老实的贼手慢慢往下游移,乔木一惊,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娇俏地白了他一眼。
“乔木,好难受……”叶欢可怜兮兮瞧着她。
“我再给你倒杯水。”
“主要是二弟难受……”
“我帮你割了?”
“乔木……你什么时候给我?”叶欢舔着干枯的嘴唇,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欲。
“你说呢?”乔木似笑非笑。
叶欢赶紧道:“最好是现在……当然,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咱们可以再缓缓,八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不管你什么时候有需要,兄弟我绝不推辞。”
乔木气得狠狠捶了他一下,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好像是我反过来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似的……告诉你,我可是很保守的,只有在洞房花烛夜我们才能……那个。”
叶欢急了:“走,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回来赶紧洞房……”
乔木气道:“你这算是求婚吗?”
叶欢很认真道:“不是求婚难道是念咒?”
乔木仰天翻了个白眼儿:“以前你不是纵横情场,追女孩子无数的花心浪子吗?连求婚都不懂?”
“多冤呐,我虽然追女无数,可我没有求过婚呀,我一直求合体来着……”
……
二人静静拥在一起,享受着爱人平缓温柔的呼吸,房间很安静,像岁月流淌而过。
“乔木,我想回宁海了……”叶欢轻轻呢喃。
乔木一愣:“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我想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也想老院长了,还有那个我以前一见就吓得直哆嗦的房东王老头儿,我想他们了。”
乔木脸上顿时露出同样怀念的笑容。
老房,暗巷,平淡而充实的生活,今生永不会忘记的回忆……
“叶欢,我也想他们了……如果你最近在京城没事,咱们回宁海看看他们吧。”
叶欢目注乔木的眼睛,重重点头:“说走就走,现在就走,我去叫猴子和张三收拾行李,咱们一块儿回去。”
乔木颇感意外:“这么急?”
“归乡这种事和洞房一样,宜早不宜晚的。”
为什么急着带乔木和猴子张三回宁海?
除了确实想念福利院以外,叶欢心里还藏着一个不可明说的原因。
与沈睿见面以后,叶欢始终有种预感,这一次他和沈睿之间不可善了了,而沈睿这人城府太深,难保他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叶欢曾经失去过乔木,他不想重蹈覆辙,从军营里出来以后,他便懂得了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来保护身边最重要的人。
京城山雨欲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了羁绊,他也可以与沈睿放手一战了。
两个小时后,叶欢等人已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这次出行叶欢很小心,不但对所有人隐瞒了行踪,也没敢太过招摇地动用周蓉的私人飞机,而是选择了乘火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