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猜的没错,凌晨三点四十分,他被唐啸从床上叫起来。
这里是招待所,床位自然不会少,只是条件很一般,房间里没有空调,就只能和衣而卧,搭床被子盖着,本身就泡了一天的温泉,人困马乏,结果又在隋立媛身上狠狠鼓足余勇折腾了一番,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就一路奔行到昌州来,所以再冷再不舒服,陆为民一样睡得呼噜震天,唐啸喊了好几声才把陆为民从与隋立媛变着花式的欢好美梦中叫醒过来。
揉弄着有些迷糊的眼睛,陆为民听着唐啸的话,脸色却有些说不出的无奈,“真是韩友德?”
“嗯,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高汉柏还提了两个证人,都是现在刑侦支队的民警,马上就可以核实,至少有三桩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审,到后来不了了之,都和韩友德有瓜葛,其中有一个应该还是韩友德的内侄女婿,定他个徇私枉法没有一点问题,其中多半还会涉及到一些其他违法违纪的事情。”
唐啸也是兴奋的搓着手,眼见得这一波狂潮来袭,少说又得有几个副处正科级干部栽下来,这可算得上是他主持检察院工作之后的第一笔大“买卖”。
“除了韩友德,还有谁?”陆为民听出唐啸话语里还藏有一些其他意思。
“麓城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栾小平。”这是一枚重磅炸弹,一旦扔出来即意味着这一轮风暴将会是宋州有史以来第一次触及到了梅家的家族成员了。
栾小平是梅九龄的幺妹夫,能以政法委书记兼任县委副书记,足见其的特殊性。
当然,这种情形倒不是没有,但是却少之又少。
虽说现在各地都还没有减副,但是像地市一级的党委副书记一般都只有三到四个,除了政府一把手兼任外,就是一个分管党群口,一个分管经济口,当然根据各地实际情况,纪委书记可能兼任,某些地方的行政常务副职也有可能兼任,也有政法委书记兼任的情况,但是总体来说后两者都很少,主要是以纪委书记兼任副书记的情况比较多,但是在麓城却是五个县委副书记,除了纪委书记兼任外,栾小平这个政法委书记也是兼任了副书记。
“栾小平?梅九龄的幺妹夫,唔,梅九龄的幺妹是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吧?”陆为民所有所思,虽然他担任了市委政法委书记,但是时日不长,对于各县区的政法委书记了解也并不算多,在上任后,栾小平是和麓城县委班子一道请自己吃过一顿饭,然后再无交道,很显然栾小平也知道就算是再怎么拉拢,他和自己也不可能是一路人,所以索性放弃了无用功。
“是,不过栾小平和梅九红实际上处于分居状态,两人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各玩各的。”唐啸对这些情况掌握得很透彻。
“唔,他的问题能确凿么?”陆为民想了想,“和韩友德都是同案么?”
“肯定没问题,但是和韩友德不是同案,是另外一个案子,他出面给高汉柏打招呼,后来高汉柏收了对方五万块,中间人说给栾小平拿了十万,中间人也是受人之托。”
唐啸言语中有些犹豫,陆为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情绪,“中间人是谁?”
唐啸沉默了一下,“魏嘉平。”
“操!”陆为民粗话脱口而出。
行贿受贿,都是犯罪,虽然在性质界定和司法实际处理中受贿无疑要重得多,但是行贿一样是犯罪,尤其是涉及到徇私枉法问题上,很容易就被视为共同犯罪。
看见陆为民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唐啸也不好说什么,高汉柏估计也是和宋州这边有一些联系,知道了麓山集团和四家国营纺织企业兼并的事情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候,这个时候把这事儿给抖落出来,显然就是要搅浑水。
“高汉柏其心可诛!”陆为民恨恨的道。
“虽说高汉柏居心不良,但是魏嘉平若无此举,亦不可能为人所趁。”唐啸不以为然,他觉得陆为民这是带有情绪色彩了。
陆为民脸色更见难看。
这个时候若是这件事情被翻腾出来,无疑要让新麓山集团成立的大计受到极大影响,俞柘和任东来虽然都颇有能力,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否则一方面的工作,而从未负担起整个麓山集团的工作,尤其是在面前麓山集团和四大厂合并的关键时刻,可以说更是离不得魏嘉平,但是高汉柏已经开了口,韩友德被拿下,却不动栾小平,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郭跃斌那边怎么说,他会不会认同陆为民的意见?
见陆为民沉默不语,唐啸也知道这事儿麻烦很大,但他也无能为力。
从内心来说,他希望凡是牵扯到违法违纪的行为都应当毫无折扣的收到惩处,但是他也清楚魏嘉平现在对于陆为民的重要性,或许魏嘉平和陆为民毫无私人瓜葛,但是新麓山集团却是陆为民倾尽全力打造的国企改革第一炮,这一炮必须要打响,谁都清楚,而魏嘉平对新麓山集团的成功运作不问可知,他也知道高汉柏这个时候把魏嘉平抖落出来的目的,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是谁而改变。
“高汉柏交代的情况核实了么?”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控制住情绪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估计差不离。”唐啸摇摇头。
“嗯,我知道了。”陆为民仰起头想了想才闷闷的道。
如果这事儿真是魏嘉平所为,恐怕自己也保不了他,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往后压一压,希望能拖上两三个月,拖到新麓山集团第一阶段的整合完毕之后再来调查,让新麓山集团不至于在受到太大冲击。
这还需要和郭跃斌协调,另外也需要向尚权智他们汇报。
……
尚权智沉吟不语。
陆为民把情况向他一汇报,作为市委书记他就明白陆为民的意思,只是这种事情要让一把手来拍板似乎有点逼宫的嫌疑,但尚权智却知道换了别的人也许有推卸责任的可能,但陆为民却不太可能。
以陆为民的胆魄和作风,他是敢拍这个板的,而现在来向自己汇报,也是表明一个态度,查肯定要查,但是却要选择好一个时机,往大处说,就是要服从大局。
讲大局,这是最起码的政治觉悟,但是讲大局如果和讲法律发生冲突时,怎么来处理,这就要看领导干部的领导艺术了。
“昌俊,你的意见?”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人,陈昌俊和沈子烈,陆为民来汇报,尚权智表示要考虑一下之后就离开了。
“的确是个考人手艺的活儿,郭跃斌和唐啸都认为这个问题迟早要涉及到魏嘉平,虽然只是魏嘉平的个人行为,但是实际上魏嘉平已经和麓山集团捆绑在一起了,一般人心目中麓山集团就是魏嘉平,而魏嘉平就代表麓山集团,这个时候动魏嘉平,肯定会引发很大的震动,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消除负面影响,从我市纺织行业发展大局来说,我觉得这项工作可以压倒一切,而且为民不也说了么?魏嘉平只是一个中间人,不涉及他个人利益。”陈昌俊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和冲动,轻描淡写的缓缓道。
他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尚权智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如果自己流露出倾向性,可能反而会让尚权智有所警惕,所以他必须要站在公允的立场来说话,至于说日后,哼哼,有的是机会,只要有这么一个火苗捏在手里,想什么时候起火,就得要自己说了算了。
“你的意思是暂时不查?”尚权智眉宇间没有任何表情,陈昌俊心中却一凛,他有些怕尚权智看出自己内心的意图,“查,肯定要查,但是可以选择合适时机,我赞同为民的意见,可以在调查高汉柏涉及的问题时,有个轻重缓急,先后顺序,比如韩友德的问题可以先查,还涉及到其他问题也可以先查,栾小平的问题暂时搁一搁,等到明年开了年之后新麓山集团这边工作步入正轨,再来研究这个问题。”
陈昌俊的话和陆为民如出一辙,但是尚权智反而有些担心了,陈昌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如果他不同意陆为民的意见,尚权智也许还要放心一些,但是现在……
但是他也知道就目前情况来说,只能搁一搁,麓山集团和四大厂兼并整合工作压到一些,这关系到明年宋州经济局面的阵痛期能不能最短时间内结束,陆为民把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这上边,只有把纺织行业这边的问题彻底解决,才能谈得上推进市里其他国企的改革,摸索出的路子才能在其他企业改制上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