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接到朱代东的电话之后,马上就答应去办公室,但不是朱代东的办公室,而是他设在市委的办公室。他让朱代东带上路留时,以及所有的相关资料去他的办公室,他要亲自听取路留时的汇报。
“代东同志,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陈卫东听了一会之后,马上提出要求。他是个原则性非常强的干部,哪怕就是朱代东已经听取过路留时的汇报,可是现在他是以纪委书记的身份在听取汇报,朱代东作为市政府的副市长,就不能在此。
陈卫东人很精瘦,脸上的颧骨处长着一块厚厚的肉,不笑的时候,跟平常人板着脸没什么两样。如果他真要板着脸,就像个活阎王。每次只要他一走进会议室,温度能凭空低两度。朱代东看到陈卫东,感觉比常黑脸还常黑脸。
“好,陈书记,那我先回办公室。路局长,我晚上就会办公室过夜,你要是还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朱代东说道,他其实在陈卫东的办公室,跟在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陈卫东能如此讲原则,反而让他也放下心来。
“代东同志,谢谢你的理解。”陈卫东说道,路留时所说的情况涉及到一位正处级领导的操守,如果所说属实,连解淦的问题就很严重,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朱代东虽然也是市委常委,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是不能在这里的。
朱代东一走,路留时反而有些紧张了,特别是看着陈卫东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算他没有做亏心事,心里都有些发毛。真不知道那些有违纪行为的干部,碰到陈卫东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路留时同志,你不用紧张,我也不是个吃人的老虎。”陈卫东等朱代东走宾,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陈书记。”路留时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路留时把跟朱代东汇报的内容,向陈卫东复述了一遍。期间陈卫东多次打扰他,询问事情的细节。虽然路留时也是干刑警出身,但是在他与陈卫东实际上是两个领域的人,陈卫东要问的细节,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之前并没有留意到的。特别是肖宏利行贿的过程,陈卫东需要每一次详细的过程,不但要问清说了些什么话,就连当时的场景,也要问清楚。比如说坐的是什么家具,吃的是茶还是酒,抽的烟又是什么牌子的,甚至就连穿的什么衣服,也要问清楚。
有些问题路留时实在没办法回答,陈卫东就提出,要去看守所马上提审肖宏利。可是路留时却面露难色,现在可是凌晨一点多了,这个时候看守所还能提到人么?
“没关系,我可以给武邦致同志打电话。”陈卫东淡淡的说,有很多情况,他必须要见到肖宏利之后才能清楚,路留时跟他的关注点不一样,而且明天早上就会有常委会,他希望能在常委会之前,向市委汇报这件事。
“不用了,陈书记,我马上去安排。”路留时说,既然陈卫东态度坚决,哪怕就是再时,肖宏利也是必然要让他看到的。
路留时带着陈卫东连夜去了市看守所提审肖宏利,虽然肖宏利已经睡下,可是陈卫东要见他,只要他还能喘气,就必定能够见着。
在陈卫东审问肖宏利的时候,路留时也是必须要回避的,他在看守所一填等了三个多小时,天快蒙蒙亮的时候,陈卫东才问完。
“路留时同志,辛苦你了,我要回市委,你一起走吗?”陈卫东出来之后,一脸的疲惫,可是双眼却难掩兴奋之情。对于他来说,只要求有案子,就不会管疲劳不疲劳的。
“陈书记还需要我过去吗?”路留时问,他实在不太想跟陈卫东在一起,除了工作,陈卫东从不谈论其他事,而且冷冰冰的,跟他坐同一辆车,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今天晚上已经很麻烦你了,路留时同志,对于今天晚上的谈话,要注意保密,哪怕就是对你们武局长也应如此。”陈卫东叮嘱道,纪委查案子,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保密工作没有做到位,从而事与愿违。他不希望今天的案子,还没等到明天上常委会,马上就传来满城风雨。
“请陈书记放心,我一定遵守保密制度。”路留时坚定的说,只要让他不跟陈卫东一辆车回去,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陈卫东缓缓的说道,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可那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让人觉得那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路留时回去之后,既没有再找朱代东汇报,也没有向武邦致通报。直接回到分局自己的办公室,披上军大衣,猫在长沙发上睡了一会。等到天亮之后,武邦致给他来了电话,问起昨天晚上的事,路留时支支吾吾,只告诉了他向朱代东汇报的事。至于惊动了纪委,路留时可是半个字也没有提。
“那个肖宏利,你是不是换个地方?”武邦致突然说道,把人关在看守所里,只能隔得住老百姓,如果外面想要知道看守所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简单了。搞不好肖宏利在看守所,待遇并不会比在外面差。
而且肖宏利现在已经全部交待了,如果让他跟外面的人通了气,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武邦致不但有这件事上有多大的功劳,他只求没有过错就行。
刚才连解淦就已经给他打来了电话,问公安局什么时候向区政协解释肖宏利委员的事。连解淦拜托他,过问一下西城分局的事。西城分局把东城区的政协委员抓走了,总不能一个招呼也不打吧?他连解淦管不到路留时,难道武邦致还管不到?
“武局,这你放心,我马上去办。”路留时说道。
可是当路留时准备去看守所提人的时候,才被告之,肖宏利已经被提走了。至于是什么人提走的,看守所那边含糊其辞。路留时心里一动,马上猜到了可能是纪委派人提走的。
路留时猜的并没有错,虽然看守所表面看上去,防卫森严,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那里是防民不防官,防贼不防钱。只要你有钱,看守所里能自由出入,只要你有关系,看守所就跟自己家开的一样。
上午元骞振刚到办公室,陈卫东就向他汇报了关于连解淦行贿的事,因为涉及到的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元骞振也非常重视。他马上召开书记办公会,专门讨论连解淦的问题。
陈卫东办案子,一向是严谨缜密,滴水不漏,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子,一旦得出结论,从还没有出现过差错的。这次也一样,陈卫东拿出的人证、物证摆在市委领导的面前,铁证如山。
连解淦早上也要参加区里的常委会,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在会议室的时候一直精神恍惚,区里的人在说什么,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刚回到办公室,他就接到了孙剑佛的电话,孙剑佛在电话里厉声的质问他,“连解淦,肖宏利是怎么回事?”
“孙市长,你也知道肖宏利的事了?”连解淦惊讶的说,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向孙剑佛汇报关于肖宏利的事,这件事他认为凭自己的关系,应该能让肖宏利平安脱险。
“怎么,我就不能知道?”孙剑佛冷冷的说道。
“不是,市长,我正想向你汇报这件事呢。西城公安分局在没有知会我区政协委的情况下,竟然拘传了肖宏利,这可是违反规定的。”连解淦解释道。
“现在不是拘传,已经拘留了。连解淦,我问你,肖宏利说他向你行贿,有这么回事没有?”孙剑佛声色俱厉的问。
“向我行贿?孙市长,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在一起吃吃喝喝是有可能,但是行贿的事,绝对不是捕风捉影。我受党教育多年,如果连这一点原则性都没有,那怎么对得起组织,怎么对得起您的培养?”连解淦笃定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孙剑佛叹了口气,有些人啊,就是贪得无厌,他一填觉得连解淦是非常不错的,要能力有能力,要品性有品性,可是怎么就经不起考验呢。
“市长,是不是你听到什么消息了?”连解淦轻声问道,他刚才虽然说得很肯定,但是肖宏利现在可是被西城分局给带走了,这个人如果嘴上没个把门的,到了公安局一气乱说,保不准就让市里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事。
“市委刚刚召开了会议,准备由市纪委对你立案调查,你好自为之吧。”孙剑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孙市长,我是冤枉的啊。”连解淦大骇,他非常清楚,由纪委对自己进行立案调查,这意味着什么。兴许还会对自己双规,市委真要是有这人决议,自己可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