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黄鳝都进洞了,你怎么抓?黄鳝莫过清水现杀,肉质美味不说,还非常好入味,鲜香俱佳,人间珍馐。
都说黄鳝大补,可都说不出个道理来。
其实淡水鱼中,黄鳝的钙铁含量是最高的,补脑、补血、补气。在古代,大力丸的重要料头,就是黄鳝,个中滋味,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
晚上吃开晚饭,各家都在大厅、房间、偏厅用餐,倒是热闹非凡,也没有白天那阵心惊肉跳。
张德功晚上胃口也是极好,竟然连吃几个四喜丸子,还嚼了一只猪爪子,也不怕肠胃吃不消,旁边的儿孙们都是心中担忧,他倒是无所谓,只是笑道:“偶尔吃吃,也是好的,肠胃也要锻炼锻炼。”
他人硬朗,百几十岁的人了,也是爽利。
众人见了,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这开席,本家桌子上,却是不见张三贤。
张老三和一票老弟兄都哄在了一间小偏厅,有书架屏风格挡,也瞧不见他们在吃个什么,只是欢声笑语,却是最多的。
坐在上首的,是诸葛小容,她一边笑一边说:“小三儿啊,就是会哄人开心。”
几个老头子都是堆着笑:“大奶奶你是不知道,老三也就是对你好,当年在山西河北,好家伙,对我们动辄破口大骂,算起来……我们这一票人,祖坟起码被刨了有百几十遍,啧啧。”
张俊才笑嘻嘻地说着,他们几个老家伙都是大光头,说笑如常,本来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张三贤谁来鸟他们,他老子张德功就在不远处,他瞥了一眼,就没有再多看一眼,张德功也是心里窝火,恨不得一棍子砸上去。
诸葛小容喝着开春芙蓉汤,又让红袖帮她戳散了一只三鲜狮子头,这素狮子头,还是味道很好的。
“你们啊,还是这样。以前小时候,还去偷看人家俏寡妇洗澡。”诸葛小容说着这件事情,倒是没觉得尴尬,不过一群老爷们儿顿时脸就绿了红了青了,啥颜色都有。
边上陪桌的儿子孙子们都是侧目横眉:呵!咱爸当年还有这丰功伟绩啊!
张贲不紧不慢地吃着菜,懒得理会,只是一个劲地扒饭,一只大碗,饭盛的满满的,夹着菜,吃的飞快,让人好不惊诧。
张三贤顺手给他脑门上一巴掌:“你饿死鬼投胎啊!”
“我晚上还有事儿!”张贲翻着白眼说道。
“屁事!”张三贤瞪着他!
祖奶奶笑呵呵地揶揄道:“你们啊,是不知道。这个小重孙儿,晚上是要给我弄长鱼去哩,这六寸长的,可不要少了噢。”
一群老头儿都在那里喝酒,听到诸葛小容这么一说,愣在那里,张俊才憋了半天问道:“这大冷天的……上哪儿去抓长鱼?”
就这个光景,大家要是想吃黄鳝,多半都是野生的抓起来养着,只是养的久了,黄鳝也懒,肉质总是要差了那么一些。
几个人看着张贲,他捧着最起码有一斤多的大饭碗,一边刨一边夹菜,看到大家都在看他,猛地吞一口饭,才道:“我自有办法,保证是活生生的黄鳝。”
老头儿们都是不解,张贲撇撇嘴,也不解释。
女人们在另外一只桌子上,还有一些小阿弟,穿着一件小棉袄儿,坐在位子上,老老实实地拆着碗里的红烧焖全鸭,那鸭肉又香又甜,肚子里头还包着菠萝板栗,金黄酥香,满口都是回味无穷。
夏真只觉得,这山珍海味比起这个来,还真是大大地不如,这饭菜都是简单,瞧着五颜六色满堂彩,却不是什么琢磨人的,厨子掌勺都能烧。
又上了三文鱼翅膀,一只只倒着放着,应该都是胸鳍,码着漂漂亮亮,这叫鸿雁齐飞,一桌十二个人,一人两只,二十四只。
又见上了一只大砂锅,里头垫底儿的大荷叶,还没拆呢,一股香味就让人口水簌簌地往下吞。
“哟,这可是江都咸蹄髈,都尝尝,都尝尝。”
诸葛小容笑呵呵地张罗着,她是金陵府的书香门第,也是大家闺秀,只是上了张德功这条贼船,终究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性子,还真有一点女中豪杰的意味。
“水晶咸蹄髈,这肉都成片儿了。啧啧。”张俊才夹起一块,猪皮子一点儿荤油味道都没有,里头一个小圆圈的肉,加着两截小骨头,连着起来,塞到嘴里,众人瞧着他吃,他嚼了嚼,好一会儿,才道:“没吃出味道,我再尝一块看看。”
他还没说话,周围一群老头儿立刻伸出筷子哗啦啦地扒开,这一招他还想对老哥们儿用,那已经是不灵的啦。
“老东西,让你多吃一块老子都觉得肉痛!”张三贤瞪着他,往嘴里塞了一块精肉,味道真是香的不得了。
干荷叶还是不错的,吸走了油水,那荤腥油腻的感觉一丝都没有。
“你看你看……”张俊才那筷子指着他,周围一群老东西都是懒的鸟他们,只管往嘴里塞,落座的张明堂和张骁骑那叫一个拘谨,他们可真是放不开。
诸葛小容瞧了,真是笑的开心,道:“小俊才,你跟小三儿出去的时候,才一点点高,没想到现在,也是一条好汉,还很精神。”
张俊才连忙吐着骨头道:“大奶奶说的不对,我出去的时候,那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男子汉,怎么能说一点点呢。”
“就叫大娘吧,大奶奶听着,生分。”
“哎,就叫大娘。”张俊才笑着点点头,然后道:“老三当年走的时候,哭不拉稀的,偷偷地抹眼泪水,啧啧,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蛮有意思的啊!”
“老子一筷子戳死你个狗日的!”张三贤抄起筷子就要干,张俊才一手一只筷子握在手里,“老子怕你?!”
两条恶狗。
这场面恍如当初,诸葛小容笑的欢喜,道:“你们都是没变啊,都说人善变,可瞧着你们,怎么就不变呢?”
张乙生拿起酒杯子,这是双沟镇的大曲,他举杯笑道:“先给大娘敬一杯。”他一饮而尽,诸葛小容点点头,他才接着说道:“我们呢,都是泥腿子出身,老三也是和我们一起下秧田种地的,这要变呢,早就变了。我们这种一辈子穷横拼命过来的,再变,能变到哪里去。”
他本不善扯皮,只是笑着说话,一杯酒下肚,也是身上暖洋洋,舒服的很。
张贲翻着白眼心道:老头子们还真是会哄人开心,要什么说什么。
张三贤瞥着眼睛在那里吃菜。
好一会儿,张贲道:“我吃好了。准备家伙什,捉黄鳝去。”
“真去捉啊!”张三贤惊讶地看着张贲。
他道:“放心吧,肯定抓到。”
下午的时候,他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也在四周看过了,心中大概有了准数,吃饱喝足,也没什么要说的,只管去。
他起身就走,刚到外头,却看到夏真也跟了过来,海伦穿着粉色羽绒服,弱弱地看着他:“张,你要去哪儿?”
张贲冷眼扫她们一眼:“你们还跟我去?这么冷的天,别把鼻涕泡儿也给冻出来,回屋子里呆着,别傻跟着。”
夏真努嘴道:“毛,凭什么不带上我。我也跟你去。”
“去去去,去你妹啊,回去呆着。”张贲瞪了她一眼。
他到了外头,周遭那些看到他的人,都是一愣,随后都是点点头示意,张贲也是点头一下,有些人小声问道:“那是谁啊,怎么没有见过?”
“他就是白天以一当十的小重孙少爷,瞧着没,这么魁梧。”
“那那边两个姑娘呢?咦?怎么还有一个外国人。”
“小重孙少爷的娘子呗。兴许啊,和老太公一样,也是个倜傥人物。”
都是说笑着,夏真看着张贲朝外头走去,心中痒痒的厉害,她脑袋转过去,朝着海伦看去,然后小声道:“我们跟过去吧。”她指了指张贲。
海伦听懂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好的。”
两个女人贼兮兮地跟着,刚出门口,就突然被人勾住了脖子。
“呜呜呜呜……”
“早他娘的猜到你们两个小娘们儿耐不住。”张贲撇嘴瞪着夏真。
败家小娘们儿嘿嘿一笑,踮起脚一把抱住他,狠狠地亲了一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恶心不恶心,全是口水。”张贲连忙用袖子擦着,夏真气鼓鼓地低声道:“那天晚上还不知道吞了我多少口水呢……”
“你说什么?!”张贲咬牙切齿,一提起这个,就是人生中的惨痛伤疤……
夏真哼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被张贲一把提起来,跟捏小鸡儿似的,拎在后头,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双水鞋,里头还有羊毛。
“穿上吧。”张贲说道。
夏真和海伦一瞧,嘿嘿一笑,利索地穿好,将鞋子放在了车子上,随后张贲穿着一条沙滩裤,拿出两件雨披,扔给她们:“套上。”
“干什么套上?”夏真奇怪地问道。
“风吹过来,待会儿有你受的,挡风用。”手指头弹了她额头一下。
败家小娘们儿哎哟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套着,两个傻妞弄的跟恐怖分子似的,跟在张贲后头。
周围的人都是觉得崩溃,前头一个男的,身上短袖T恤,身下一条沙滩裤,一双拖鞋。
我操!现在是零下三度好不好!
这边也是长江水系,一到冬天,就是阴冷阴冷,寻常人根本受不了,眼瞧着张贲穿的这么清凉,看见的人都是替他冷。
再瞧后面两位,一个手里拎着一只桶,穿着一件雨披,默默地跟着,特傻。
三人朝着外头走去,此时已经远离了人家,黑黢黢的一片,到处都是稻田,中间小河纵横,星光下头,倒是看得清楚,两个傻妞手里各有一把手电筒。张贲头上戴着一只探照灯。
到了地方,是一条小河岸,一路看过去,竟然是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杂草,就是沿河的树木比较多。
“喂,这里抓得到嘛。这么冷的天儿……”夏真嘟囔道。
“怕冷回去。”张贲蹲在地上,摆弄着家伙什,好一会儿,才看到他将东西接好,然后往背上一放。
“这什么呀!”夏真奇怪地问道。
啪!一道电火花打了出来。
“车载三千瓦逆变器,两只十二伏的电瓶。”张贲笑着看她,“来,让我电一下试试。”
“去你的!”夏真瞪了他一眼。
夏真奇怪道:“这玩意儿能抓黄鳝?”
“瞧着吧。”
张贲将网兜子整理好,两条高档鱼竿被改造成这破烂玩意,边上海伦瞧着纳闷,愣了好半天都没搞懂。
探到水里,三把电筒都照着河岸边上,滋滋滋滋的声音传来,电流在河水中传播,按照这种车载逆变器的功率,范围在一点五米绰绰有余。
“哇!有鱼诶!”夏真惊讶道。
电筒指着小河河面:“那边那边!快点!捞捞捞,你白痴啊!”
这小河的河道应该没怎么清理过,水深有限,不过鱼儿倒是杂,被电起来五六条鲫鱼,都是巴掌大小。
其实这功率并不大,电不死鱼,只是把鱼儿给震晕了。所以将鲫鱼捞起来扔地上的时候,竟然还在那里蹦跶。
夏真嚯嚯嚯嚯地笑了起来,然后扭头对海伦道:“你来捡。”
张贲将杆子突然往她身上一搭,然后吓唬道:“我电死你!”
“我自己捡嘛,凶什么凶,她你是二奶么?”夏真撇嘴嘟囔。
傻妞一个。
“妈的,没黄鳝么?照理应该是有的,就算冷天,也该被惊出来啊。奶奶的,这地方这么爽,怎么可能没有?老子不信了!”
他小时候沙洲云南两地到处野,黄鳝什么习性他清楚得很,什么地方有什么,他也是门儿清,水乡男儿,不会下河摸鱼,那实在是太不好说了些。
连续过去起码有二三十米,全是鱼,夏真美滋滋道:“哎,就抓这些鱼,也不错诶,都活的呢。”
“你再说话我电的你抽筋!”张贲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
然后水里头跐溜蹿出来一条笔笔直的僵硬黄鳝,顿时大喜:“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