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温江以东,有一条边境上的山路,这路,和茶马古道一样,上面行走的,都是往来的各族商旅马队,形形色色,运送着茶砖盐巴,也有一些特货海洛因,只是现在查得严,于是运送特货的人少了些,多是些寻常的东西。
这条三百六十二公里的古道,从古至今,真正完全从头走到尾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二十世纪以来,便是没听说过有谁能够从头走到尾的,没有。
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武装组织,多如牛毛,当年日军最为猖狂的时候,在这里也是连连受挫,苦不堪言。
万瑙昂,缅甸多的是这般的小城,扎堆的持枪持械武装份子,也有安分的街道和平头老百姓,看过去三十里路,都是杂草丛生,让人觉得这里就是脏乱不堪到处都是罪恶一般。
出去不过是五里路,路边的吉普车上,端坐着一位壮汉,车后面是两个形容枯槁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男人,饥饿导致的虚弱让他们的眼睛都发绿了。
不过是短短的几天,便是削瘦不堪,其中一个可能还得了热带病,不过死不了,随便给了两片阿司匹林,甭管有用没用,先塞下去再说。
这吉普车的四周,是上百号持枪的悍匪,个个都是模样狰狞皮肤黝黑,一声不响,都是好奇地看着这车子上的人。
车门旁边,站着一个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一代赌王坤沙,汉名张齐福,头发很黑,就跟染过一样,他今天挂着一只金佛玉坠,笑脸盈盈。
手指勾了一下,只看见,后头来了一排大兵,手中托着东西,坤沙命人一一打开,便是轻声说道:“张老大,您过过目,都是兄弟我一点一小意思,还望不要推辞。”
那一排过去,不是金银就是宝石,不是宝石就是玉器,玉子就是三枚,红绿白三种颜色,个头都是不小,最小的一颗,宛如鹅蛋,估计也是坤沙的极品收藏。
实际上也是如此,坤沙将自己最好的三颗玉子全部拿了出来,这种玉子,卖出去,都是千万打底,还是未必肯卖。
这是他用著名的双狮地球牌海洛因换来的,人家彭家声说要洗白,还不是要从他这儿弄点儿特货过过嘴瘾?
上下嘴皮子一搭,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都装车上吧。”
张贲瞥了一眼,笑了笑,不多说什么,好半天,那坤沙的副官,才从旁边往吉普车上插着一杆旗子,那旗子上,是一面虎头旗,坤沙让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左边虎头旗,右边偌大的一个张字,那真是嚣张无比,霸道无双。
看到这个光景,车内的陈果和邵帅才算知道,在这边陲境外,张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差距啊差距,没人知道。
而张贲自己,也是在屡屡受挫之后,才真正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但是当面对庞然大物不能单枪匹马的时候,他也明白过来,要想坚持自己的信念,唯有聚集无数志同道合之辈,才有真正分庭抗礼的资本。
不论是豪强,亦或是各种势力,都不能够阻挡他。
他要做一把悬在宵小牛鬼蛇神头上的一把刀。
在此之前,他只有变得越来越强,才有希望。
“走了。”
倒是没有什么寒暄,面对世界最顶级的毒王,张贲亦是面色如常,甚至是居高临下,不得不让人侧目。
吉普车发动之后,朝着前头开了出去,坤沙在后面还列队站着,挥舞着胳膊,仿佛是依依不舍一般,耐人寻味。
等到张贲走了,坤沙才浑身一软,让手下们扶住了,嘴中喃喃道:“总算送走了这个瘟神。好险好险。”
手下们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将军是不是想太多了?那个小子,就有这样的恐怖吗?
这些做小喽啰的,永远不会明白当老大也有当老大的烦恼。
尤其是,一条命不论何时,和一个定时炸弹都在几百米内的时候。
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送出去手中的十几件珍宝,坤沙还真是没有肉疼,只觉得一身轻松,不管怎样,也会给别人造成一种错觉,他坤沙张齐福,这是和南定城那票猛将悍勇搭上了。
照理说,拥兵数千的坤沙怕什么张贲啊,人家不过是仗着老子的名头,还有南定城扫平一些散兵游勇罢了,凭什么啊!
坤沙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子,他老辣眼光毒,如何看不出来张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越是不说话越是安静,才是觉得可怕。
天天咆哮的老虎是不可怕的,因为你知道它在那儿站着。
只有趴卧着打盹儿,或者潜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老虎,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这是饿了,要吃肉了。
“将军,我们就这样送出去了吗?”
“不用管了,出了我的地盘,接下来,就是别人的事情了,虽然我是巴不得那些人弄死这头老虎,不过最好不要死在我的地盘上,南定城那些人,随随便便拿个人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猛将,不得了的人物,可不能得罪坏了。”
坤沙连连叮嘱,倒是让他的手下们有点儿懵,什么时候坤沙将军堂堂一代毒王也这样的小心翼翼了?
这光景,恐怕谁都料不到吧。
不过在邦桑城以西,缅甸著名悍匪魏学兵也在那里翘首以盼,手中捏着一把五四大黑星,又觉得太嚣张了一些,竟然是将那枪收了起来,往手枪包里一放,然后踱步抽了个烟,嘴里嘟囔道:“妈的,人怎么还不出现!”
“魏老大,咱们还等不等了?”
这山道上,都是握着AK的土兵蛋子,一个个脸色都是茫然麻木,跟着魏学兵,也就是讨口饭吃。
“等,怎么不等!”
这里是一个卡口,是魏学兵和坤沙地盘的交界处,坤沙一向不如险地,倒是和魏学兵有所不同。
张贲他们的车子开的很慢,三四十公里每小时的样子,颠簸了老半天,才到了邦桑,就这儿,还是车子趟过一条河的缘故,一路过来虽有零散的武装份子,可是看到那吉普车和车子上的人之后,都是没有敢下手。
再一个,那面虎头旗太过显眼,现如今,谁不知道南定城的那帮子悍匪都是打着老虎脑袋的旗子,一个个都是凶悍无比杀人不眨眼,他们都是求财,可南定城那班人,就是要命的。
“魏老大!你看!”
一人指了过去,魏学兵看了过去,道:“终于到了。”
他是整了整衣襟,在那里列队欢迎,车子上的人也是侧目,谁也没有料到,这个魏学兵这么会做人,连张贲回南定城的消息,都摸了过来。
张贲下车,脚上早就换上了长筒陆军战靴,腰间一把苗寨大砍刀,另外一侧是一把军刺,身上挂着一把长枪,腰间后腰一把九二,前面一把五四。就这个装备,单枪匹马出去,那也是把人吓出一身的毛子汗来,太牛掰了。
“魏老大,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张贲落地后,那些人才知道这厮竟然是这样的高大,一身的腱子肉,皮肤黝黑,目光灼灼,虎步龙骧,走路虎虎生威,双眼扫视,朗目星眸,倒是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不过他伸手和魏学兵握手之后,魏学兵才暗暗心惊: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恐怕还在他老子之上。
“张兄弟,听说你要回南定城,兄弟我特来送你一程。”
魏学兵一拍手,有人端出来两碗酒。
张贲瞥了一眼,笑道:“酒就不喝了。若是有口肉吃,倒是能路上垫垫肚子。”
魏学兵一愣,但是看张贲眼神,倒不是不给面子,不明就以,但是立刻说道:“有有有,来人,将上好的蟒肉送上来!”
一段缅甸蟒的蛇肉,入口丝丝香味,真是极品。
张贲将那蟒肉用树叶子一裹,然后握在手中,拱手道:“魏老大,今天这块肉的情分,咱就记下了,别过。”
“兄弟好走!”
魏学兵是国内通缉的要犯,洗白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外面混黑,也是一方豪强,不过这光景,他不得不四处小心,张贲什么来头,背景是什么,不得而知,所为何事,更是不得而知,所以,他得小心应付着。
但是现在看来,让魏学兵大为好感:这小子,比他老子可是要好说话的多。
等到车子缓缓开过,过了邦桑,从班旺擦过,又是瑙连、孟杰,这五城十六地一共是三十二路大小不一的武装份子或者地方豪强护送,一时间,闻风而动的人都是惊诧,这究竟是谁?竟然有这样天大的面子?
哪怕是就在萨尔温江以西逛荡的缅甸政府军第五军军长罗成坤中将,也是莫名其妙,心中暗暗揣测:那中国来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让这么多头头好吃好喝招待还好送六百里?
不错,罗成坤没说错,这南定城距离孟坎,正是三百多公里,合六百余里。
这正是:五十载番邦战火纷飞,六百里群雄举杯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