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非计划停机与计划停机的差别大了去了,除了调度安排的计划停机,所有什么故障停机、紧急停机、临时停机统统归为非计停,机组非计停是安全生产指标之一,电管局电力局是按年度考核各电厂的。
赵文远卖这么一个大面子,完成了如此特殊的流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张逸夫自然要千恩万谢。
“赵局,初步判断,锅炉异常可能与换煤种有关,最近突然采用赵县煤,可能由于锅炉及辅机设计标准问题产生结渣,我们会利用检修时间细细排查试验。”
“嗯,没办法,内蒙煤矿那边的问题,乌鲁姆煤咱们华北是供不上了。”赵文远沉声说道,“好了,快去忙活吧,局里等你们的报告了。”
“好。”
二人没有过多的寒暄,这便挂下,想必是两边都当着一屋子的人的面,不好多说。
张逸夫放下电话又冲班长说道:“麻烦你通知一下检修车间和电气车间,把情况告知王振华和方浩,三号机组今天开始,进入年检。”
“……好……”班长早被这魄力所折服,大猛在此,最多最多也就这样了。
尘埃落定,王小花这才上来问道:“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严重?”
“等等再说,我先去锅炉那边了。”张逸夫一抬臂,不给她套近乎的机会,就这样拉着付波匆匆离去。
“……”王小花孤身一人,一个劲地跺脚,可谓是委屈透了。
旁边的年轻值班员笑道:“小花,贴不上去了吧?”
“你找死!”王小花简直想掐死这小混蛋。
“好了,好了。”叶青青连忙上前拉过王小花,没办法,只能劝了。
发酵了这么久,厂花贴张逸夫的事情基本已经人尽皆知,当然这绝非张逸夫制造的传闻,怪就怪王小花自己乱宣扬。
可我们张逸夫,是个注重影响的基层干部,遵循着毛主席所说的“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这样的真理,绝对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当然,在普通人眼里到不了这个高度,纯粹就是张逸夫看不上王小花而已。
这让厂花的尊严何在!
张逸夫也是没办法,乱搞男女关系,谁不想?只可惜电厂是个严肃的地方,几千双眼睛盯着,他也搞不起,兔子肯定是不能吃窝边草了,只能等待出窝打猎的机会。
回到三号机组的锅炉,黄宏斌与文天明早就在此严阵以待。
电厂的停机可是惊动全厂的大事,不是拉个闸那么简单。拉闸、跳闸那是紧急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不仅对机组设备有损坏,更有无穷无尽的安全隐患。
正常的停机操作,需要通过停机准备、调整滑参数、这停运那停运,步步为营,层层递进地来搞,最终一级一级熄灭,确保安全与设备完好。
即便这次近乎于紧急停机,但锅炉灭火依然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才可以操作。
这个可怕而又贡献巨大的大家伙,老家伙,也不是一句停就能停下来的。
在黄宏斌的亲自指挥下,首先是降低供热量,停止送煤与送风,引风稍稍减缓,张逸夫也在一旁强势围观,见证这个时刻,前世他所在的电厂基本都是自动化完成的,他还没有亲眼近距离历经这个场面。
随着停止燃料供应,给煤管道的噪音与振动渐渐降低,最终停止,但引风机依然在工作,排渣依然在进行,要确保里面的烟和灰可以送出来。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才确定燃料基本燃尽,尽管后续排渣依然在进行中,循环水系统也依然没有停,但进一步的通风、洗炉要在六个小时之后才能展开,这个锅炉已经基本没有任何危险了,剩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防止锅炉急剧冷却。这么一个大家伙,若是冷却过快,导致压力与材质的严重失常,其对设备的破坏程度可不比爆炸要小。
至此,这个连续工作了将近一年的金属大块头已经缓缓熄灭,虽然看不见炉膛里面,但也能感觉到这个过程,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畅怀。
不过至此,危险已经没有了,黄宏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逸夫……这次多亏你了。”胡子拉碴的主任也顾不得规矩,在值班室内短暂地摘下了帽子,让自己的脑袋也冷却一些。
“应该的,安全重于泰山。”张逸夫看着那个熄灭的大炉子,只想自己钻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的肉身恐怕刚刚接近通风口,就会被其中的余热熏成碳基化合物。
这会儿,付波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进值班室道:“唉!停机完成啦!刚刚煤仓那边有点事情,我去处理了一下。”
张逸夫与黄宏斌对视一眼,二人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王振华也来到了这个值班室,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出深深的迷茫:“黄主任,什么情况,临时检修?”
“本来可能是故障停机,愣被逸夫给争取成检修了。”黄宏斌苦笑一番。
“哎呀,那好!可千万别闹故障!”后续有很多检修的问题,自然要王振华出马了,他本以为年度大检怎么也得再等十天半个月,此番突然出现新情况,他也不得不立即调动人马,“逸夫,看样子检修今晚就要开始了?”
“恩,不仅是检修,还有很多地方要改造,包括汽机那边,事出突然,咱们只能把计划提前了,下午得临时开个会。”张逸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王,又要辛苦你那边了。”
“嗨,早晚都得来的,其它车间通知了没有?”王振华的心态早已摆正,此时倒也不觉得是受累,“达标计划里很多改造要其它车间,还有那个工队合作的。”
“嗯,下午统一说。”张逸夫望向锅炉道,“现在先得搞清楚是不是塌焦。”
“对对,搞清楚塌焦。”现在的黄宏斌,心里倒是极其希望是塌焦,这样一切就好解释了,若是在炉膛内的余煤渣中找不到大快的结渣,反倒又成了不明问题,遗祸无穷!
每台锅炉,都是有专门的排渣管道的,烧过的煤渣会通过管道被送往统一的排渣场,几人说着,便要出厂房,往排渣场走去,看看赵县煤究竟烧出了啥玩意儿。
正此时,班长又跑过来了:“主任,渣好像没排尽,出的渣也太少了点,炉膛内温度下降也很慢。”
“啥?堵了?”黄宏斌一惊,此时绝非面露忧色或者紧张,而是喜色。
“啊……堵了……”班长完全无法理解主任为什么要如此激动高兴。
“塌焦!就是塌焦了!”黄宏斌双掌一拍,就此又坐回椅子上,“塌焦体积可能并不大,并没有造成灭火,但足以堵住排渣口了!还好,还好发现及时,不然堵久了,煤渣拥塞,最轻的故障是灭火,再严重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黄宏斌兴奋的是确定问题了,就是该死的结渣,可很快,一股子后怕又上了脊梁。此番,真的是万幸了,真的是还好,还好及时果断停机了,再拖两个小时,可就不是正常停机了,那很可能是直接故障跳闸……
丰州刚出了事,冀北就来一次事故?
达标?呵呵。
想着酝酿多年,刚刚开始最后一波冲锋的达标险些葬送在锅炉这边,黄宏斌又是一身冷汗下来。
张逸夫本人也没好到哪去,两身冷汗。
本来换煤结渣塌焦跳闸什么的跟他屁毛关系没有,可偏偏赶上了自己安排的配煤试验当口上,现在还好没出事,可以仔细排查分析,若是直接炸了停机什么的,自己提前启用赵县煤进行试验的安排在先,到时候可就百口莫辩了!
而现在相反,是自己与黄宏斌足够敏锐,在危险的苗头刚起来的时候就把他扑灭了,是先知先觉,是在正式起用赵县煤之前杜绝了隐患!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多谢老爹,在你的一再鞭策下,让咱成了一个稳如泰山的男人!
由于此时锅炉才基本熄火不久,不可能勘察到炉膛内的情况,至少要等6小时自然冷却。大家一场虚惊过后,反也不急了,很自然地集中到会议室,由于检修事出突然,很多工作都要提前商量。
实际上电厂的大多数设备,以及主干管道,在运行中都是触碰不得的,更何况改造,只有在这种一年一度的大修中才有动手的机会。
好在,达标办工作组早就未雨绸缪,两周前就做好了检修期间的改造计划,随时可以开工,不然真的是要浪费不少宝贵的时间。
此番会议张逸夫也是让出了主导权,让牛小壮和文天明确定任务与进程,从某种程度上,这相当于让出了很大一部分执行与功绩,换做邱凌那号人指定不会这么搞的。但张逸夫完全无所谓,愿意给同志们更多表现的机会,进步的机会,因为张逸夫本人身上积压的功劳已经够多了,再拼又能如何,让牛大猛下跪称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