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上层的少数人才了解张逸夫的真正目的,已经到了这个级别,张逸夫没法再分心了,仕途与财富,官场与商场,他必须选一个,否则只需一步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北漠自动化招标,就是这个火,动辄千万上亿的收益,就是那个魔。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张逸夫走了,北漠还是北漠,只是今后再无北漠的那个张总了。
张逸夫这会儿提这件事,也并非他第二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他肯定要留下一个缓冲期,要给组织上一个准备的时间,是调拨人马,是争权夺利,这段时间他依然得把眼前的事都料理好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组织上还没来得及安排北漠,组织之外就开始安排起他了。
一天之内,他就接到了三家猎头公司的电话。
亚洲开发银行,美国通用电气以及鑫明纷纷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许出了动辄十万美元级的年薪。
最令张逸夫哭笑不得的还是鑫明,你这不是开玩笑呢么?我有病啊?
亚行看中的是他丰富的能源项目经验,通用需要一位懂技术嘴巴又灵光的中国人,鑫明图个什么?关系网络去送红包么?
这些邀请张逸夫自然都坚定回绝了,别说自己有地盘,就算要另觅新枝,也会早做,不会先说我要走了,再找栖息之地,这些猎头真的是瞎折腾。
……
周末,黄正辉来到了一个神圣的地方,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是多少年前,总之自那一天开始,他每个月都要来几次,风雨无阻,他比基督徒还要虔诚,因为这里的主人能给他的东西,比上帝要务实得多。
无论何时何地,贾老爷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电力系统的掌控,在头几年张正诚掌舵的日子,他几乎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但忠诚的黄正辉始终保持着频繁的拜见频率,将每一件事悉心汇报,而后再去履行每一个指示。
大腿抱到这份儿上,才是真的稳。张逸夫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一匹暂时拴着缰绳的野马,而黄正辉早已是自家看门狗,死也会死在这里。
自担当正职以来,黄正辉更加感恩戴德,十分清楚这荣耀是谁给的,几乎每周都要来,保持与这里主人的信任关系,表明自己唯贾府是瞻。
贾府虽不大,却规规整整分了三个厅,最大的主厅由贾老爷与人谈事,另外两个厅则类似于等待室,要前面的人谈完事后面的人再进去,大家最好不要互相见面,你要是乱闯,见到了,那主人就不高兴了。
贾老爷平日主导大事,天天都是会,跟自己人开,跟外面人开,周周都有调研,去机关企业,去乡下灾区,这些意义有限效果甚微的事务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真正敏感重要的事情,只好放在休息时间来谈。其实他也并非对权力有多么严重的掌控欲,只是坐在这个位置,自然而言的就进入这个节奏了,你若停下来,别人就会踩过你。
这次黄正辉并没有等太久,便受令进入了主厅,贾老爷面目慈祥坐在沙发上,手上摆弄着茶杯,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水,若有所思,见黄正辉来了也没有打招呼,好像还沉浸在前面的事务中。
黄正辉对此景见怪不怪,大大方方坐在了侧方的沙发上,放下手上的东西,也不说话,静静等待贾老爷思考完毕。
“又要改组,这回是航空航天部。”贾老爷依然没看黄正辉,只嘟囔着,“原来啊,无非就是从二机部四局独立出来,成为三机部,后来又改组成航空工业部,现在又是国际化,市场化,全都赶潮流,要搞成集团公司。”
黄正辉没回话,只是冲贾老爷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只是贾老爷的喃喃自语,没希望有人接茬给他意见,这只是一种最基础的牢骚欲望,要对信任的人才能发得出来。
“好了,说说你的事吧。”贾老爷很快抽离出那个情绪,放下茶杯转向黄正辉,“常规的就不用说了,你好好处理就对,现在没那么多精力研究电力系统的事情。”
“嗯,我就说几件重要的,大坝也不提,水利方面的人会跟您汇报。”黄正辉拿起本子说道,“三溪输电方面,我们已经研究决定,采取超高压直流输电,建立直接通向沿海城市的直供线路,内部研究,ABB这方面技术比较成熟。”
贾老爷默默点头,没做评点。
“三家电厂交给北漠公司管理,第一个月平稳过去,没什么问题。”
“暂时就这三家,不要再多了。”贾老爷微微提了一句。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北漠也没提什么要求。”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人事上,穆志恒马上就要退休了,应该准备再提一位。”
“人选你们决定好了告诉我,不用提前问我。”
“我跟您提过,秦勇很合适,要提拔的话,还是征求一下您这边的看法。”
“我记得,可以。”贾老爷话罢又补了一句,“政治上再考察一下,叫组织部门做,既然提拔,就要想好后面的安排。”
“好,这个人我观察了很久,不会有问题。”黄正辉根本不用听,光看表情就能领会贾老爷的意思。为保证对电力系统的控制,不能让一些思想不成熟,或者太尖锐的人上位,需要考察清楚,免得有闷声憋大事的。
又汇报了几件不疼不痒的事后,黄正辉合起本子说没事了。其实倒不是这些事贾老爷都要指示,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我对你尊重,这些事你都可以决定,这摊子归根结底还是您老的。
黄正辉正欲起身告退,也许后面还有人在等,可这次贾姥爷多问了一句。
“没事了?”贾老爷的表情,好像在等什么。
黄正辉心里一虚,一般除非有特重要的事漏了,不然贾老爷不会多说这三个字。黄正辉也并没有太怎么费脑子,就搞清楚了贾老爷要聊什么:“您说的是张逸夫吧?我以为这个不用特意说。”
“怎么不用,人家顶着责任擦了屁股,说走就走,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