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岗机场在地图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图标,现实中却占地数百公顷。
虽然有詹伯雄提供的便携式加密电台,但是交战双方均对空降作战区域实施了阻塞式全频段电磁干扰,在没有解密程序的情况下,只要进入压制干扰区,功率有限的战术电台就成了摆设。
对叶振邦来说,远处的枪炮声都比电台里的电流声更加动听。
有枪炮声的地方就有战斗,有战斗的地方就有友军,所以只要朝着有枪炮声的方向前进,就能找到友军、找到大部队。
可以说,叶振邦天生具有非凡的方位感。
因为枪声早已远去,四周没有一点异常响动,所以见到那座孤零零耸立在机场东北角的机库时,叶振邦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伐。
突然遭遇,把两队人马都吓得不轻。
收住脚步的时候,叶振邦已经在机库大门里面。甘应明的反应非常迅速,没有与叶振邦追尾,而他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卢鼎炫笨重得多,撞上甘应明才停下来。没等甘应明顺势卧倒,同样笨重的柯良雄撞倒了刚刚稳住下盘的卢鼎炫。虽然池锐刚与陶安康及时收住脚步,还拽住了不笨重、却反应迟钝的甄志明,没有酿成“连环人祸”,但是甘应明已经失去重心,向叶振邦压了过去。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叶振邦就向右侧卧倒,避开甘应明的同时,将斜挎的步枪对准了围着一辆叉车的那帮士兵。
见到这人仰马翻的情景,几个正在给步枪弹匣装子弹的空降兵一下愣住了,脸上的神色也有惊恐变成了惊讶。
因为手边没枪,所以叉车旁的几名空降兵没有举枪。
场面一下僵住了。
见到对方手里没枪,叶振邦没有开火。
发现对方端着枪时,叉车旁的空降兵已经来不及取下背在身后的步枪。
仿佛双方十多名士兵的大脑同时短路,情急之下,竟然没人喊出接头暗号。
“别开枪!”一声略显稚嫩的尖叫划破了快要凝固的气氛,一双手从叉车旁的货箱后面伸了出来,晃动几下引起叶振邦等人注意后,这双手的主人——一名约莫二十岁、入伍不到一年的空降兵走了出来。“别开枪,都是自己人。”
“诸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自己人?”站在叉车后面,面对叶振邦的空降兵上士开口了,“就凭他们身上的军装?”
因为第一批空降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所以军装是最不可靠的身份标志。
这时候,叶振邦压了压左手,示意甘应明他们呆着别动,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姓诸葛的士兵耸了下肩膀,说道:“电影就是这么演的,当主角有强烈需要时,到来的肯定是援军,而不是敌人。”
“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相信电影里的那一套。”
见到上士班长挥起的巴掌,姓诸葛的士兵像兔子一样跳到一边,说道:“班头,我没有吃错药……”
“我要你胡说……”
上士班长一个“饿虎扑兔”,将姓诸葛的士兵摁在了地上,轮起巴掌扇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叶振邦苦笑着摇了摇头。
“闪电!”甘应明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上士班长愣了一下,朝叶振邦这边看了过来。
“雷鸣!”被班长压着的士兵赶紧回了一句。
“真是自己人,误会,纯粹是一场误会。”上士班长呵呵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将拔出来的手枪揣了回去。
见到班长把枪收了起来,姓诸葛的战士在起身的时候也把手枪收了起来,围在叉车旁的几名空降兵一边笑着,一边放下了刚刚握住的手枪。
叶振邦呵呵一笑,把步枪的枪口垂了下来。
甘应明抓住卢鼎炫的手站了起来,跟着叶振邦朝那名上士走了过去。
相距不到两步,上士班长突然收住步伐,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别在腰间的九毫米战斗手枪,将枪口顶在了叶振邦的眉心处。在他身后,几名空降兵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几乎同时拔出手枪,对准靠近的叶振邦等人。
让这些空降兵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反应同样迅速。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叶振邦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将手里的步枪轻轻晃动了几下,告诉对方,“小班长”在他的枪口之下。
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快的反应速度,上士班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空气中充满火药味,双方十多名士兵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友军,还是敌军?
双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军装不是可靠的身份标志,接头暗号的可信度不会更高。
如果是敌军,有必要换上空降兵的军服吗?
不管怎么说,方圆几公里内,台军是空降兵的十多倍,就算为了守住清泉岗机场,也没有必要出动班一级的小股渗透部队。
想到这,叶振邦呵呵一笑,说道:“确实是误会。133团九连三排一班副班长叶振邦。”
“班长是齐鹏飞?”
听到这话,叶振邦猛的一惊,垂下了枪口。甘应明等几个空降兵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上士班长。
见到对方的反应,上士班长收起了手枪,站在他身后的空降兵也收起了手枪。
“132团七连一排一班班长郑从文。”上士班长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老齐是我在新兵营的战友,睡上下铺。”
“你就是……”甘应明好像想起了什么。
“去年我到你们班上去过。”郑从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只皮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这是我跟你们班长的合影。”
看到照片上的班长,叶振邦等几个空降兵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见此情形,郑从文支走了班里的战士,只让那个姓诸葛的士兵留了下来。
叶振邦长出口气,控制住情绪,对郑从文上士说道:“见到过我们班长吗?”
郑从文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是我们遇到的第一批133团的兄弟。”
“132团只来了一个班?”卢鼎炫问了个没有经过大脑的问题。
“这边只有一个班,团部在机场西边的航站楼。”
“你们在这边做什么?”甘应明问了个关键问题。
“扩大与巩固空降场。”郑从文将叶振邦他们带到叉车旁,“我们是今晚空降的第一批部队,任务是占领与控制清泉岗机场。只有在我们站稳脚跟之后,运输机才能把重型装备与大部队送过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阻止台军进入机场。你们到来前几分钟,我们打退了台军的一轮进攻,牺牲了两个兄弟,没人受伤。”
“所以你认为我们是台军?”
郑从文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叶振邦的问题。“看样子,你们的损失也不小。需要什么就随便拿,反正天亮前增援就会到来。”
叶振邦没有客气,让甘应明他们补充弹药。
“对了,听说首轮突击部队全都落在清水北面,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从清水镇过来的。”叶振邦勉强笑了笑,朝四周看了眼,“这里就只有一个班?距离最近的友军在哪?”
“台军正在猛攻西边的塔台与航站楼,大部队全在那边,恐怕附近没有友军。”
叶振邦的眉头跳了几下。“有机场的地图吗?”
郑从文看出了端倪,让姓诸葛的战士拿出了地图。
“几个小时前,台军的防线还在清水镇北面,而在我们过来的时候,台军已经从清水镇撤走了。”
“撤退?”
“准确的说,应该是收缩防线。”叶振邦长出口气,说道,“过来前,我们与后方取得了联系,清水是台军防线上的主阵地,兵力在三个营以上。虽然我不是军官,但是我觉得没有其他理由让台军在今天晚上放弃清水。”
“你是说……”
“台军猛攻西边的塔台与航站楼,就是要把我们吸引过去,然后从东边发起进攻。”甘应明替叶振邦做了回答,“我们抄近路过来,一路没有停歇,比台军快不了多少。你们开始打退的很可能是台军小股侦察部队。”
郑从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与我们交火的台军并不多,战斗力却不差,确实像侦察兵。”
“必须立即联系团部。”
郑从文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叶振邦的眉头跳了几下,意识到问题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诸葛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的通信兵阵亡了,更糟糕的是,班里唯一的电台被打坏了。要联系团部,只能派人回去。”
“这个能够派上用场吗?”叶振邦拿出了手持式加密电台。
“特种部队的?”
叶振邦点了点头,没多做解释。
“没有调制器,”姓诸葛的战士将电台还给了叶振邦,“没办法加载解密软件,再先进的电台都没用。”
“那就派人回去。”
诸葛苦笑了一下,说道:“团部在三千多米外的机场西边,如果不是刚好落在这边,也轮不到我们来堵漏。”
“我们有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尽快送回去。”
听到甘应明的话,姓诸葛的战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不让敌人对即将到来的运输机群构成威胁。”郑从文把姓诸葛的战士拉到身后,说道,“我们已经损失了两名战士,也没人愿意冒险在毫无遮挡的跑道上与子弹赛跑……”
“我跟你做笔交易,用六个人换一名向导。”
郑从文微微皱了下眉头,等着叶振邦说下去。
“我们有至关重要的情报要立即发回去,需要一名向导带我的人前往团部。”叶振邦长出口气,说道,“我们六名空降兵留下来帮你们守卫防线,向导带军医回去,然后带增援部队回来。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打退台军!”
郑从文长出口气,点了点头,接受了叶振邦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