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锐拿到检查单到住进医院,只用了不到十小时。
据说是山总在远芯直接下了命令,让他两个师兄把王锐拖着进了医院。然后告诉王锐也别想着回国了,就在灯塔国那边住下就好。
于是王锐终究还是拗不过山总,在住进医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卡特叫到身边,说准备推荐他负责推进远芯在北美乃至整个欧洲的市场。
然后,就当着卡特的面,王锐打了三个电话,分别是山总,陈总,段总。
电话打完后不到半小时,卡特便接到了陈总的电话通知,让他立刻启程前往省城。
这一切,在卡特看来就跟演电影一样,透着那么的不真实。
直到上了飞机,他才终于有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苏远山和陈静把发改委信产部的大领导一行送出远芯大门,然后苏远山又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卡特应该快到了,就干脆站在了门口。
“静姐,你要不先回去?我来等一下咱们的全球业务负责人。”
陈静抱着臂膀,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也等一等吧。”
苏远山便点了点头,和陈静一起站到门柱边上的那颗大树下。
两个保安见状,不由得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说实话,静姐,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苏远山偏头看了一眼陈静的侧脸,见到陈静也有些削瘦单薄后叹道:“以后你也要注意身体,别一个二个跟拼命三郎似的。”
“……你别危言耸听,我身体好得很。”陈静瞥了他一眼,想到自己当初生病这家伙也是急得不行,眼神柔和了下来,微笑道:“不过还好,王总只是代偿期的肝硬化,只要治疗得当,还是可以控制的。”
“嗯,也算万幸了吧。不然真要有啥事,我咋给他老婆孩子交代……”
两人随意聊着,没过几分钟,黑色的奔驰商务车便驶了进来,而后一脚刹车停到了两人面前。
……
……
董事长办公室。
为了简化程序,苏远山索性就和陈静一起对卡特进行入职见面。
“卡特先生,这是职位以及待遇调整方案。”陈静将中英双语的文件递给卡特后,和苏远山坐到长沙发上。
苏远山顺手递了一支签字笔给卡特。后者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愉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笔,卡特轻轻地呼了口气。
从这一刻起,他便是远芯这艘巨型航母的一名高管了。
“卡特,我需要对你的业务做一些说明。”苏远山见这人眼中神采不断,想到此人在很早之前就露出的野心,不由得暗暗一笑道:“远芯的全球业务部门是独立于营销和市场之外的部门,拥有自己的营销和市场架构。但同时,也会和营销以及市场部门产生交叉业务。”
“山总,我明白,王总给我介绍过。”
“嗯。”苏远山便点了点头:“你们部门的业务范围涉及很广,并不仅仅局限于电子数码产品,还包括通讯设备以及芯片领域,这些都是你们要负责海外推广的。”
苏远山说着强忍着把叹息忍了下去。
王锐这一病,海外事业部虽然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但部分业务肯定还是作相应调整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些业务,需要负责人对远芯绝对的忠诚和可靠。
而王锐推荐这位卡特,显然是看重了卡特的能力和进取心——在当前远芯急需打开欧美市场的状况下,卡特出身自AT&T的资历和经历让他天然就拥有优势。
卡特再次点头:“我之前虽然负责北美市场,但也和王总一起去过其他区域,对远芯的业务有所了解。”
陈静便微微一笑:“那你就谈一谈,接下来你如何开展工作,从什么领域,哪里的市场着手?”
……
9月20号,HK。
伴随着东南亚的沦陷,金融危机已经开始变得愈演愈烈,HK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波及。
只不过这种波及多半是心理上的——也就是敌未至,人先乱。
最显著的一点便是,国际游资还没开始大规模的做空呢,HK的股价便自个降了下来。
颇有“我先躺下,你就不能把我打倒”的幽默。
西贡,传说中的富人区。
两辆全部挂着窗帘的黑色沃尔沃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一栋沿海别墅。
沃尔沃停入车库后,傅振华率先下车,他很是敏锐地观察了四周一圈后这才拉开车门。
“傅哥,你别搞得就跟来到敌占区一样……拜托,这是孙姐的家里。”苏远山一脸的哭笑不得,转头对和自己坐在同排的秦思道:“秦思姐,你说是不是?”
许久不见的秦思抿嘴一笑:“安全重要。”
“HK古惑仔很多的,山总。”
“你是电影看多了,傅哥。真当SH主义铁拳砸不下来?”
说笑中,苏远山与秦思一道走下汽车。在门口,早已知道二人来了的孙西慧见傅振华的阵仗,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有点过了啊老傅,这里好歹是我家。”
“孙总,当初可是你喊我24小时不离身的。”傅振华乐呵呵地冲孙西慧一笑——当初他进远芯,孙西慧便是他的面试官,更是他的直属上司。
“嗯,对,还是安全点好。秦思,小山,请。”
三人鱼贯进入二楼的书房。
……
或许是知道自己一没文凭,二又没空学不进去东西,孙西慧的书房并没有如同“成功企业家”那样装模作样地放上满满的几个书架以彰显自己的学识——就是现在很流行一个词儿,儒商。
也没有摆出什么古董来装饰自己的格调……
她的书架上,倒是摆满了各种小手工艺品,有木制的,有竹制的,有陶制的,还有各种刺绣和甚至塑料橡胶制品。
样式也各不相同,有娃娃,有山水画,也有说不清什么玩意的小摆设,小雕件。
与其说是个老总的书房,不如说是一个略微有点少女心的手工艺爱好者的房间。
见苏远山饶有兴趣地在这些手工前驻足停留,孙西慧一边磨着咖啡一边介绍道:“这些都是国内发往海外的手工制品的样本,当然,这些其实量不大,只是我觉得有点意思,就留下来了。”
“嗯嗯,不错,比摆一摞书有意思多了。”苏远山不住地点头。
之前为了给闽省的发展提供一点帮助,苏远山让孙西慧在闽省与小舅和政府一起兴建了一个物流中心,其功能主要是对外贸易。
再加上对走私的打击,闽省的物流中心俨然成为了整个东南沿海区域最大的进出口中心。孙西慧一边帮忙把内地的轻工业和手工产品运到欧美等地,一方面又从海外引进各种原材料和国内的稀缺商品,来回赚两头的钱……说盆满钵满有点过,但确实是日进斗金。
如今华大贸易下面已经拥有超万只集装箱,并提供出租业务。
嗯……也是日进斗金。
“我是真没时间看书,放点小玩意还能时不时的养一下眼。”孙西慧磨好咖啡,那边秦思顺手接过去便开始煮了起来。
伴随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三个人在宽敞明亮的书房里进入正题。
秦思从小包中取出PDA,翻了两下后将PDA递给苏远山:“过去半年,我们赚得不多。也就十几个亿吧,主要还是得考虑到影响。”
“嗯,足够了。”苏远山点头,连忙推开PDA,就跟这玩意烫手一样:“别给我看,我怕我控制不了。”
孙西慧便噗的笑出了声。
秦思也一脸无奈。
“是真的,这种钱来的太快了。如果换成以前,远芯不缺钱的时候,我还会云淡风轻。但现在远芯缺钱得要命,我真怕我忍不住。”苏远山正色道:“所以,别诱惑我。”
孙西慧随口吐槽道:“嗨,你说得就跟你下场就能稳赢似的。”
秦思则微微一笑——孙西慧不知道苏远山的投资直觉多牛逼,她可是亲自见证过的。
她毫不怀疑,苏远山真要以赚钱为目的,那他绝对能够纵横金融市场,无往不利。
这人……就跟开了挂一样。
“说正经的,HK是千万不能动的。”
秦思点头:“我明白——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觉得,金融手段很有意思,就算不赚钱,也很有意思。”
苏远山便笑道:“那你和我妈一样。”
秦思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妈也是,她觉得打麻将很有意思,就算不赢钱也很有意思。”
秦思:“……”
“钓胜于鱼。”孙西慧起身端来咖啡,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总结。
……
“接下来,其实目标应该不是HK。”秦思抿着咖啡,轻轻撩了一下头发:“世人都说,咱们这些资本大鳄有个什么黑暗会议……讨论共同进退。实际上,真没有。”
“那你们靠什么才这么行动整齐划一的?”孙西慧一直在做实业,对金融不说一窍不通,但总归不是专业。
“默契。”苏远山替她回答道。
“是的,默契。”秦思笑着点头:“资本的默契,譬如稍稍分析一下,就可以知道……国际游资的下一个主要目标是棒国。”
苏远山慢慢点头,然后笑了起来。
棒国……
即便是棒国的崛起有着西方政治大棋的因素,但作为儒家文化圈,或者说筷子文化圈的一员,棒国人有着和大陆人民一样吃苦耐劳的精神,这点,同样是无法否认的。
这种精神,是其他国家所不具有的。
而且苏远山还知道,这个国家的人民……甚至有点狂热。
在历史上,面对国家外汇枯竭,迫不得已向IMF(国际货币基金)求援时,棒国人民认为政府和IMF签署的条件是“卖国”,当IMF的“狗”。
于是愤而开始献金。
是真正的捐献金银首饰,捐献美金。
在这种狂热民族情绪的驱动下,棒国终究还是缓了过来,甚至某些企业还有余力搞逆周期投资,最终完成蜕变。
上辈子,苏远山管不了,这辈子,他得管一管。
“棒国可以加大点力度。”苏远山吹了几口咖啡,轻声道:“说实话,四小虎这种软脚虾就不说了,四小龙中,就棒国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HK,岛上,新加坡,棒国。这次岛上显然是安稳的,他们的经济政策就跟王八一样……对不对秦思姐?”
秦思含笑点头:“就算他们经济政策开放,目前国际游资的手段也未必凑效。岛上外汇储备太多了,谁也碰不过。”
“对,HK现在是自家的就不说了。新加坡……体量太小,早就躺平了。只有棒国,体量最大,又因为地缘政治,有老美的支持。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有财阀。”
“财阀是家族企业高度垄断后的畸形产物,拥有极强的行动力,能够在短时间内调用强大的资源,并全力执行某项决策。”
说着苏远山就正色起来:“虽然我竭力反对那种把远芯比喻成财阀的说法——远芯的架构显然是集体股份制。但不得不承认,从实际影响和行为看,远芯确实和棒国的财阀很相似。”
“不。”这时孙西慧摇头笑道:“远芯,乃至整个远芯和星海体系,执行决策的条件是因为……大家都愿意相信你是对的。是不是,秦思?”
秦思抿嘴一笑。
是的,与其说远芯&星海体系,不如说是“苏远山体系”。他只要一个决定,就能调动起庞大的资源,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这个前提,是建立在所有人对苏远山的信任之上的。
除非苏远山接连犯下致命错误,否则,所有人都会持续地相信他。
因为这些人,再清楚不过远芯是如何快速成长到如今体量的。
“过奖过奖。”苏远山厚颜地嘿嘿一笑,随即道:“所以,我们不能给那些财阀们火中取栗的机会——相信我,只要有一丝机会,那帮人就会把握住,而且不顾一切地撕开一条口子。”
秦思慢慢点头,眉毛也轻轻皱了起来:“可是,就算我们毫无顾忌地跟进,也未必就能真正击溃一个国家吧?我们这点钱才多少……”
“不需要击溃国家,只需要击溃LG,或者三星中的一个就行。”苏远山说着轻轻握拳:“少一个敌人,也是好的。”
“哪怕让它们元气大伤,都是好的。”